作者:橘子硬糖
松散的麻花辫的发梢轻轻扫过男人的手臂,隔着一层棉布料, 不清晰却又不容忽视的感觉传来。
陆驰微侧开身子, 垂眸望着少女破壳鸡蛋似的脸颊难得泛起了一丝红晕, 心里突然跟吃了蜂蜜似的甜滋滋的。
乔知青的背影都看不见了,陆驰还傻登登地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清隽的脸上还挂着一丝傻笑。
头回见自家哥哥露出这副表情的陆飞,忽的打了一个哆嗦, 抬手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脸发现了大秘密的模样凑近他哥。
“哥,你是不是想要乔知青给我做嫂子?”
陆驰这才看向旁边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陆飞,臭小子长高了不少,都快到他胸口了,不过还是个小屁孩,一巴掌搭在他脑袋上,一顿揉搓。
“你跟个瘦黑猴似的,谁乐意做你嫂子。”
说完便脚步轻快地往灶屋走,得多去烧点热水,光乔念热水瓶里的水肯定不够她用。
独留陆飞一个人站在原地,一副颇受打击的样子,他现在顿顿都吃得饱,以后肯定长得比大哥还壮实。
天还没擦黑,陆家四人坐在堂屋吃饭,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以防止两个小孩得近视,乔念点了一盏煤油灯搁在桌上。
今天晚饭是陆驰做的,切了一块带回来的熏干肉,做了一个蒜苗腊肉,虽然没有乔念做的好吃,但是因为舍得把油还是荤菜,便格外地香,两个小孩吃得满足得直打嗝。
“我打算后天回蓉城一趟。”
乔念夹了一筷子拍黄瓜朝着其他三人开口。
“回家去?”
陆驰端着饭碗的手顿了一下,突然有点不舍,他刚回来乔念就要出远门,心里顿时冒出陪她一起去的念头,思绪一转就状似无意的开口。
“我想起来,蓉城那边有一批货,我后天可以跟你一道去。”
乔念看了眼他说这话时,轻颤两下的睫毛,心里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一副看破他小心思的模样开口:
“那你等我回来再去吧,你也不好把陆飞陆星自个丢在家吧。”
“对呀,哥,你才回来咋又要走!”
听着乔知青要回老家,本就比较感性有些不舍的陆飞,见他哥也要走,顿时急了,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就急急忙忙地附和。
陆驰暗含警告的眼神瞟了陆飞一眼,没接收到他哥信号的陆飞一脸的委屈,眼巴巴地瞅着他哥。
本来就是,两个都要走,留他跟小妹在家多孤单。这叫啥蓉城的一去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
“还小了吧,往常你跟小妹在家不都好好的,我也可以请田婶子照看一下。”
乔念看着两兄弟之间的眉眼官司,直接干净利落地下结论:“就这么定了,我自己去蓉城。”
陆驰见她态度坚决不让他陪,也只得做出退让:
“那我送你去南城坐火车,要先去平安县坐车去南城,这边大巴不准时班次也少,我怕你错过了,放心,我把你送上火车就走。”
亲眼见着了乔念身手有多好,陆驰自动吞下了担心你遇到小流氓这句话。
隔日一大早,陆驰就骑着自行车载着乔念往平安县去。
清晨的露水还没干,空气里都夹杂着湿润的气息。
乔念穿着一件米白色的开司米坐在车后座,许是赶时间,陆驰的车速比前天回乡的时候快了不少,又快又稳。
后座还被他用了几块旧棉布包裹住,做了一个软乎乎的坐垫,就算石子路有些颠簸,乔念的小屁股也没被跌疼。
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拽着前头男人的外套,深蓝色的布料衬托得那只手更加地莹白如玉。
乔念手指微微勾了一下男人的腰侧,宛如羽毛般的轻轻扫过,正努力摒除杂念认真骑车的陆驰,背脊瞬间僵直,那腰侧的触感直接传到了尾椎骨,浑身都感觉酥麻起来。
车身不自觉地又开始剧烈扭动,恶作剧成功的乔念心情莫名舒畅了起来,直接笑出了声,少女清脆的声音从清晨的小路上响起,如珠落玉盘。
陆驰怕摔着她,忙稳住车身,心里有些无奈又格外的甜蜜。
两人赶到平安县的时候正好有辆开往南城的车要出发。
这个年代的大巴都很小,座位就二十多个,赶得早的才有位置坐,后来的人只能一路站到南城,往往能塞多少人就塞多少人,跟后世的公交差不多,携带的行李都放在车顶上,用网绳固定住。
往南城的一路上都有人上下车,乔念跟陆驰被人流挤到了靠窗的位置。
陆驰两只胳膊撑在乔念脸颊的两侧,宽阔的后背阻隔在拥挤的乘客与乔念之间,仿佛形成了一个独立的小空间,防止有人挤到她。
许是这一男一女的长相都太过出挑,车厢里的众人都朝着两人看去,旁边的一个大妈见着这一幕,一张喜庆的圆脸笑成了一朵菊花。
“哎哟小姑娘,你这对象不错,还知道怕你被挤着。”
在这个年轻男女走在大街上都恨不得隔一米远的年代来说,凑这么近,年纪又相仿,没人会怀疑两人不是情侣关系,乔念深知这个年代的谨慎,也没有多此一举的出声解释。
只故作害羞状地朝那个大妈笑笑。
仿佛是才察觉两人之间的姿势过于亲密,陆驰的耳朵忽地爆红,顺着耳后到脖颈都泛起一片红晕,这纯情的反应太过直白,旁边的大爷大妈都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被他圈在怀里的乔念听到阵阵笑声,耳根子突然也有些发热,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抬头瞧了一眼陆驰,谁知他竟然窘得挺直的鼻梁上,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噗嗤一声也跟着笑出了声,既然有人比她更尴尬,那她就不用尴尬了。
十一月的南城穿件开司米就行,到了蓉城基本上都要穿棉袄了。
乔念裹紧了身上深蓝色的小袄,从火车的卫生间走了出来,做旧的衣服上还特地打了两个补丁。
编着两个又粗又黑的麻花辫,一笑起来一脸的憨相,整个人又瘦又小,白净漂亮的脸蛋也被涂得蜡黄,鼻梁两边还点了不少雀斑,任谁看了也认不出这个村姑,就是上火车时那个漂亮洋气的女同志。
等火车停稳,乔念就率先下了车,顺着记忆回了乔家所在的筒子楼。
七十年代的筒子楼在这时候,还格外的洋气,墙面刷的都是雪白的墙灰,没有一点乱涂乱画和鞋印,贴着颇具这个时代特色的标语,显得气派又积极。
乔家是七二年才搬过来的,乔建仁在钢铁厂干了二十来年,才爬上车间副主任的位置,得以分到这里的一套房。
原本一直住在肉联厂的职工大院儿,自乔母去世后,单位便三天两头地来催,要收回职工房,没办法,毕竟工人多,分房指标一直就不够。
站在楼下调出系统面板确定家里有人,乔念这才上了楼,乔家的大门锁着,可怜原主连钥匙都没有,回自己家还要敲门。
“谁啊?”
屋子里传来一声不耐烦的女声,声音尖细听起来年纪不大,应该是原主的便宜姐姐。
乔晓梅正在往脸上抹芦荟胶呢,手上都是黏糊糊的粘液,这时候还没下班,谁这么烦人来她家,仔仔细细地把手上的芦荟胶都刮到脸上,一头火地去开了门。
门外是个不认得的乡下姑娘,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灰蓝色棉袄,款式老旧还打了两个补丁,一张脸面黄肌瘦的,皮肤粗糙得都长斑了。
乔晓梅在心里撇撇嘴,懒散地靠在门框上,抬起一只手继续按压脸上的芦荟胶,这人跟人就是不一样,毕竟谁也不像她皮肤这么好,还这么会保养。
说出口的话又尖酸又刻薄:“谁啊你逮着死敲门,我们家可没有你这种穷酸亲戚!”
只敲了两下门的乔念,毫不在意这个便宜姐姐的态度,自顾自地开始按照自己的流程来。
双眼盈满了泪水,将落不落,一把握住乔晓梅的肩膀,打着补丁的手肘处还挂着一个破旧的包袱,带着哭腔的声音,在乔晓梅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就响了起来。
“姐!我是乔念啊!不是什么穷酸亲戚!我回来了!姐我可想死你了,呜呜呜。”
声音凄惨又嘹亮,嗓门大得隔壁几户的屋门都打了开来。
探出几个脑袋来看热闹,这乔家三天两头的就得闹出点动静,四周的邻居都习惯了。
“嚎什么呢!谁是你姐啊?还冒充乔念!”
一嗓门嚎的乔晓梅一个哆嗦,正按摩着脸的手指差点杵到嘴里,一巴掌就要拍向这个村姑的肩头。
乔念双手从她肩膀处直接滑到小手臂,牢牢地固定住了乔晓梅的胳膊。
她手上黏腻腻的,可别弄在她衣服上,这身衣服她这两天还要穿呢,便宜爹肯定不会给她买衣裳。
“我真是乔念啊,下乡好苦啊姐!你不是说下乡有吃不完的白米饭吗?还说农村家家户户都养了猪,可以顿顿五花肉!你骗人,呜呜呜,我顿顿都吃粗粮红薯糊糊,连干饭都没吃过,我不要下乡了,我不应该听许阿姨的话跟你换,呜呜呜姐,我不跟你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
——顾城《门前》.1982 ”
咕咕来了QAQ
小可爱们都不许跑,给我吧唧一口^33
第33章
乔念的眼泪说掉就掉, 一双透亮澄澈的眸子被浸得更加湿润,纤长卷翘的睫毛上都沾着泪水,哭得好不凄惨。
听完这番话的街坊邻居都一脸的错愕, 这李玉珍不是说是乔念这丫头主动下乡的吗, 看来不是这么回事儿啊。
见她一副细瘦的模样,仿佛风一吹就能倒。
哎哟这才四个月吧, 咋就瘦成这幅样子了,整个人都瘦虚脱了,还晒得这么黑, 以前虽说长得胖,但是胜在皮肤白啊, 虽然性格有些内向但是白白嫩嫩的瞧着也喜庆啊。
啧啧,后妈就是歹毒, 顶替了人家亲妈的职位却把对方唯一的闺女弄去农村。
下了乡,这辈子还有机会回城吗,这好俏的继姐也不是个好东西,竟然想出这么个法子哄骗傻妹妹。
“放屁!你谁啊!我告诉你可别瞎扯!大伙儿都看着呢,你再污蔑我我可就抓你去公安局了!”
这哪儿冒出来的死丫头, 在这乱七八糟说的什么!明明一副穷酸样,一双眼睛却长得这么勾人,骚狐狸精!
乔晓梅气得就想伸手去打她, 可两只胳膊都被乔念抓得结实, 根本动弹不得, 这死丫头手劲也忒大了,捏得她骨头都开始疼了。
乔念见她挣脱不开想往房间里躲,直接给她往走廊上提溜了一步,话里既有不被姐姐承认的伤心失落, 又有积极证明自己身份的诚恳态度。
“姐!你怎么能不认我?你忘了去年的时候你拿了爸两块钱,之后爸以为是我拿的,还赏了我一顿竹丝鞭子,最后你自个人买了两个水钻的发卡,其中一个不就在你头上夹着吗?”
乔念的话刚落,众人齐刷刷地朝着乔晓梅的头上望去,的确有个漂亮的水钻发卡,还是蝴蝶的造型,摆动间两个翅膀还忽闪忽闪的,这精致的造型可不多见。
乔晓梅立马想捂上自己头,可胳膊又被这个力气大的死丫头攥在手里。
心里已经开始有些慌乱,这事儿只有她跟她妈知道,再者就是乔念那个死胖子了,这个死丫头是怎么知道的。
见她眼神游移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乔念乘胜追击的把话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还有之前我妈去世的时候,你们刚进门,你说我以后没了妈妈但是多了三个亲人,叫我不要难过,还说我年纪小管不住钱,让我把存钱罐交给你保管。姐我的存钱罐现在能给我了吗?我在乡下好惨!爸下乡的时候就给了我五块钱,呜呜呜。还有你供销社那个工作.....”
“妹子!”
在这个死丫头说存钱罐那件事儿的时候,乔晓梅就基本确信了她就是乔念那个蠢猪。
毕竟那个事儿只有她们两个人知道,连她妈都不晓得,毕竟让她妈知道了,这存钱罐就落不到她手上了,见她口无遮拦地就要说她工作的事情,吓得赶忙大声打断。
乔念眨巴两下湿漉漉的大眼睛,声音哭得都有些沙哑,一脸委屈的小可怜模样:“姐,你终于信我了吗?我还没说完呢,你供销社.....”
“不用说了!姐信你!姐没想到你现在瘦成这样!快进屋让姐看看,姐给你做红烧肉补补。”
乔晓梅急得直跺脚,只想赶紧带着这个嘴上没有把门的死丫头进屋。
“姐,你们在家真幸福,还有红烧肉吃,我在乡下都四个月没见过荤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