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甜饼
不过今天晚上坐立不安,脸色阴沉不定的只有他一个。
和他相反的是,缝纫机厂里的工厂,看到新闻的时候,都发出“哇”或是“啊”的一声惊呼。
等不及的人直接去敲常红心家里的门,常红心带着儿子住在工厂宿舍,老俩口暂时还在下溪村,等阳阳开学才会过来。
“红心啊,我是你李家嫂子。”
“哟,嫂子,你怎么来了,快屋里坐。”常红心有点惊讶,自从金明天出去后,工厂里的人很少来他们家,大晚上跑来的更是罕见。
“我来就是想问问,舒雨不是在读大学吗?怎么又跑去外资企业工作呢?”
常红心老实说道:“念着呢,大学能不念吗?听说是休学一年,跑去这家公司上班,明年还得回去念书。到底咋回事,咱这些人也不懂啊。”
还能有这种操作,听的人傻眼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是在外资企业工作没错了。
“那舒雨上班的地方,还招不招人?”这才是李家嫂子过来的目的。
常红心倒是真问过,“他们工厂招工人,特别是女工,会踩缝纫机的优先。”
“只招工人?就不招点管理啥的,工会啊,办公室啊,行政后勤啊,不都得人?”
“人家要会说外国话的,怎么,你拖家带口的也想去啊。”
“我这不是问问吗?要是钱多,怎么都行,你有小雨电话没,帮我们打听打听。不会外国话,就一点事不能干了?女工不也是中国人,总得要人管吧。”
李家嫂子一向在工厂很有牌面,平时跟人说话都带三分傲气,更是很少搭理从农村过来的常红心。这还是她头一回,这么捧着人说话,常红心倍感痛快的同时,差点就将舒雨的电话双手奉上。
不过好在她及时清醒,之前犯过的蠢,总算在她心里留下烙印,“舒雨的电话在我公婆手里呢,等他们来了,我问问去。”
李家嫂子不是第一个,如果是刚开始常红心是兴高采烈加扬眉吐气,到后来便是担心加不安。时不时会有人跑去裁缝铺,问舒雨跟她是什么关系,能不能让舒雨给他们这个那个捐点钱。
都是乡里乡亲的,她在外头混的好,总不能不管家乡人吧。
有些人说话还挺横,“她是不在这里,你们不还得在这里生活吗?几万块钱而已,又不是她自己掏,让她跟外国人大老板说说,那些大老板有钱的很,几万块根本不放在眼里。”
常红心吓得关了店,把公婆叫来吴县,一家人都住进厂里的宿舍,才感觉安全一点。
金外公来了,知道这件事,打电话去了路家,舒雨接过电话才知道黄副校长在新闻里把她给卖了,顿时抚额道歉,“我让他只提莉莉丝,不用提我,没想到还是没拦住。”
黄副校长是好心,这么好的事,提提名字多好,刷一下声望和知名度。
金外公道:“人家也没想到会这样,你跟你舅舅说一声,吴县咱们待不住了,让他赶紧来接人。”
“外公,你同意来京城了。”
“不同意又有什么办法,天天有人上门,出门就有人认出我们拦着问东问西。大部分人只是出于关心,可架不住关心的人太多了,消受不起。”
金外公无奈苦笑,顺便告诉她,缝纫机厂很多人关心她所在的工厂,还招不招人特别是管理岗位。
到了晚上,金外公又和儿子通了一个电话,说好帮阳阳找到学校,就回去接他们来京。
第141章 豪情
舒雨留在京城, 将家电城好好梳理一番,首先是统一意见。 是想赚一笔快钱就走,还是想好好做一份事业。
金明天此时满是豪情壮志,这大半年东奔西跑的生涯,让他看到太多草根成功的故事, 这些人在成功之前, 还不如他呢。
只是他的性格比较内敛, 再想到自己上有老下有小, 家庭需要他, 所以这些情绪一直压抑着,并不敢吐露出来。
但外甥女送上门的机会, 却又勾起了他心里属于男人的斗志。
别人可以, 他为什么不行呢?
比起那些成功的人, 要自己到处去找机会,要去打通上下游的各种环节,他一来什么都是现成的, 如果这样都做不好, 那只能是自己无能。
“我肯定想好好干。”金明天表态,赚一笔快钱的意思,大概就是和去年差不多, 赚钱虽然好, 但没个营生这心里也是空落落的。
男人,最重要的是事业,这个事业并不是指赚一笔钱就跑, 而是可以奋斗终生,实现自己人生价值的东西。
“那咱们就好好干。”舒雨先拿出合同,她和路晁各占百分之四十五,金明天占百分之十。
自然又是一番推辞争论,舒雨有些急了,霸气的将合同往桌子上一拍,“就这么定了,事情还多着呢,别耽误事。”
要说的事很多,“第一条,培训员工,所有店员都必须掌握电器城里所有电器的基本使用方法,产品出自哪家工厂,能做到工厂和品牌的介绍。”
“第二条,招聘送货员,所有家电送货上门。这里的上门是指入户,抬上楼进家门。”
“第三条,招聘培训安装人员,上门安装。”
讨论之后,金明天在后头两条,加上了收费两个字。
舒雨苦笑一下,正待反驳,最后却被金明天说服了。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的服务形式,素质都是一步步提高的,不管是商家还是客户。
“人手我从缝纫机厂招,不管是送货还是安装,都没问题。”金明天很自信,这年头的人,哪里找得到后世那些形形式式的服务,什么活都得自己干。工人更不用说了,修家电,修水管,修电路,谁还没一手绝活啊。
“回去招了人手,正好一起来,就是住的地方……”
“有个地方收拾收拾就能住,你再从厂子里招个司机,我们买辆车。”舒雨经路英提醒,她在郊区还有一套农家大院呢,当初从那里救过人,还为了帮他们买下院子,一直空关着。
那地方女人不敢去住,一帮大老爷们还是没问题的。
“那就解决了。”金明天又把外甥女的事揽下来,“你那边招人的事,我回去跟他们说清楚,不适合他们就完了。这些人我太清楚了,遭着难的时候求你帮一把,真要上岸了又开始争权夺利,你又是晚辈,到时候仗着长辈的身份吆五喝六的,谁吃得消。”
金明天说的是最极端的情况,但也绝不是危言耸听,国营工厂固然有很多认真做事的人,但管理层历来超编,人浮于事勾心斗角绝对深植于很多人的思维模式之中。
再说金明天已经准备回去招一批人手,未来生意好的话,还会继续招人,想说坏话的人就掂量掂量好了。
舒雨感激道:“谢谢舅舅。”
金明天摆摆手,表示不值一提。
舒雨和路晁去给京城里认识的人拜晚年,反正赶在正月十五之前都算过年。
去许然家里拜年的时候,看到家里多了一个中年女性,许父有些不好意思的跟他们介绍,是自己单位里的同事,还强调,“是组织上给介绍的,过日子有个伴。”
“阿姨好。”路晁和舒雨自然管不了别人家的事,礼貌的打过招呼。
“留家里吃饭吧。”阿姨热情的招呼他们,还拜托他们劝许然回家,“他的房间一直没动,好好帮他留着呢,之前是小军过来借住了一个晚上,床单被套我都换过了。”
来之前他们就知道许然住到惠民小区,还当他是不喜欢继母,原来是嫌弃别人用了他的房间。
许父在旁边生气道:“劝什么劝,他的房间别人还用不得了,多大的人,还惯着他。”
路晁打着圆场,“许然不是那么小气的人,是工作上的事,需要他遥控指挥,有时候突发事件没个早晚,他一个人住那边要方便一点。”
到底是没在许家吃饭,两个人直接去了惠民小区找许然。
“带了吃的没有。”许然第一句话便问。
路晁没声好气的将家里的酱牛肉冲着他甩过去,许然一伸手,稳稳接住。
“家里有人伺候你吃喝还不好,躲在这里装什么忧郁。”路晁看他大口吃酱牛肉差点噎住的样子,蹙住眉头,终于有点心软,“生老头子的气,也不用一个人憋着,我家又不是没有多余的房间。”
“我不是生老头子的气。”许然总算把一大块牛肉给咽了下去,自嘲道:“他能等到现在才给我找一后妈,已经算不错了。”
一个人单了小十年,还能苛责什么,总比那些老婆死的时候哭着喊着写诗写散文,然后一年不到就另娶娇妻的人强吧。
“你爸又不是娶个十八岁的大姑娘,年纪差不多,就当是搭伙结伴吧。”路晁继续劝道。
“我也不是为了这个生气。”后妈是他爸的同事,人品靠谱,还是单位领导介绍的,不是外头那些妖妖娆娆不知所谓的人。
“还真为别人睡了你的房间生气啊。”路晁还真不相信是这个原因。
“扯呢。”许然当然也不是为了这件小事。
舒雨一直听着没有说话,这会儿倒是有点明白了,“他是感情上过不去,理智上又知道所有人都没错。”
许然叹了口气,“所以只能是我错了。”
“你也没错,过不去就过不去吧,你又不是圣人,谁都有想不通的权利。过段时间,等你想通了再回去就是。”
情绪是不跟你分对错的,明白归明白,心里不舒服仍是心里不舒服。
许然没想到舒雨会这么说,举起手里的水杯,“可惜没酒,不然我一定敬你一杯。”
路晁在旁边咳嗽一声,彰显他的存在感,许然翻了个白眼,“舒雨,你是怎么看上这个小气鬼的,是不是他一入学,你就瞧上了,还趴在窗户边看他来着。”
舒雨愣了一下,“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难道不是你们从树上跳下来那一次。”
之前只是知道有他们这两个转学生,但别的都不清楚,也对不上号。
许然一拍大腿,哭诉道:“原来你当时不是看他,早知道,早知道……”
“你早知道会怎么样?”路晁慢悠悠说道,一边把手指的关节按的“啪啪”直响。顺便还举起胳膊,展示了一下肌肉。
“唉,我想去看看我妈。”许然忽然转了话风,气氛为之一凝。
“走,我们陪你去。”路晁晃了一下车钥匙。
许然母亲的墓地在很远的郊区,三个人都上前在墓碑前鞠躬,然后路晁便带舒雨离开。
“这小子从小没心没肺的,没想到也有想不开的时候。”路晁站在车边摇头,目光却没离开许然的方向。
“这种事,有几个人能想得开。”
“你说,呃,算了。”路晁不知想说什么,才开口又缩了回去。
舒雨知道他想说什么,往他身上靠了靠,“你不管做什么样的决定,路姨都在背后全力支持你。”
“我明白,从理智上,我也明白我妈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也会支持她。”理智归理智,情绪归情绪。
“你放心吧,我可没许然那么矫情。”许然的母亲过世了,钻牛角尖的话,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背叛。
但路晁的父亲还在,两个人是感情破裂,路晁的情绪也只是集中在,母亲未来有可能不再属于他一个人这件事上,而无关背叛。
舒雨没说话,同样的,路英不管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也一样会支持。
他们远远瞧着,许然对着母亲的墓碑,不知在说些什么,说到激动处,双手挥动,甚至他们都能听到一点尾音。
等他发泄完,走过来爬上车子的后排,瘫在上头,“送我回家吧。”
几天后,舒雅开学,舒雨和路晁约许然一起回深城。结果上车时,许然还多带了一个人。
“这是陆小军,我阿姨的儿子,正好没事干,跟我去打个杂。”许然给他们介绍。
都是年轻人,很快便混熟了,陆小军比舒雨还小两岁,是个天真又没什么城府的少年,对许然一脸崇拜,觉得自己能去深城工作是一件特别了不起的事。
许然私下跟路晁嘀咕,“她给我做了我最爱吃的菜,很费功夫,很麻烦,我妈过世以后,我就再也没在家里的餐桌上吃过了。”
所以投桃报李,把陆小军给带了出去。
路晁很欣慰的拍拍许然的肩膀,这意味着许然心里的情绪已经发泄出来,等他正常了,也就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行为,给父亲和继母带来伤害。
带陆小军出来,其实是缘于这方面的补偿。所谓做他喜欢的菜,只是一个可以说出口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