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舟遥遥
景阳长公主叹道,“青禾心里是有他的,我若害了他,青禾心里也难受。唉,我怎舍得看她难受呢?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是我心尖尖上的明珠。我只盼着能给她找个一心一意、可以托付的男人,只要她过得好,其他的我也不图……
侯夫人,你是女子,你也生了个女儿,肯定也明白这世道,一门婚事对一个女子来说是有多么重要。尤其是青禾这身子,唉,本宫实在不舍得她受半分委屈与苦楚。本宫出此下策,也是无奈之举,毕竟真心难辨,望你能体谅。”
定北侯夫人这时也恍然,原来刚才那一切不过一场试探。
细细一想,她也能理解长公主的担忧,忙说了一堆表明态度的话,信誓旦旦的保证县主嫁过来,绝不会让县主受到半点委屈。
景阳长公主一一听完,颔首笑道,“若能如此,本宫也能放心了。”
……
三日后,昭康帝亲下旨意,正式册封青禾县主为正二品的清平郡主,食邑一千五百户。
众人想着青禾县主是景阳长公主唯一的女儿,昭康帝这个做舅舅的疼爱外甥女,封个郡主可无可厚非。
不曾想又过一日,一道赐婚圣旨从紫宸宫发往了定北侯府。
众人还以为是许家大姑娘要与谢小公爷成好事了,不曾想,却是清平郡主与许家七郎的婚事。
旨意一出,长安世家圈里一片哗然。
怎么突然就变成郡主与许七郎了呢?
那许家大姑娘和谢小公爷又是怎么回事?
旁人众说纷纭时,定北侯府已经欢欢喜喜的筹备起婚事来,婚期是由钦天监选的好日子,放在明年八月初三。
多出来的一年时间,也好让陇西的谢国公府好好准备一番。
陶缇初闻青禾与许光霁的婚事时,又惊又喜的,好生祝贺了青禾一番,直把青禾羞的小脸通红。
这档口,甘露宫的周皇后“偶感风寒”病倒了,着实在床上躺了好几日。
至于被关禁闭的裴灵碧,听到这个消息,气的砸坏了一大堆瓷器。
这事传入昭康帝耳中,他直接让宫人将裴灵碧殿中所有的瓷器都收拾出来,还特命人给她打了一套铁质的餐具,随着她去砸。
定北侯府喜气洋洋的准备婚事,隔着一条街的勇威候府,却是愁云惨淡。
如今已是八月底了,张氏给勇威候的一月考虑期限也到了。
书房里,张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和离书,无比平静的推到勇威候面前,不悲不喜道,“签吧,好聚好散。”
勇威候死死地攥着拳头,浓眉紧蹙着,直勾勾的看向张氏,“你就非得闹么?”
张氏道,“我没闹。”
勇威候一把揪起那张和离书,“这还叫没闹,都一大把年纪的人,女儿都成婚嫁人了,你还要和离?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张氏本想平静的交流,但眼前的男人一直在激她的怒火。
她已经忍了太久了,装了这么多年端庄持重的侯府主母,她真是受够了。
她嗤笑一声,“笑话?和离了是笑话,难道我现在就不是笑话?这些年来,你纳了那么多妾侍,生了那么多庶子庶女,你以为在旁人眼中,我还不算个笑话吗?陶博松,真的够了,这样的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勇威候沉着脸,“纳妾侍怎么了,哪个男人没几个妾侍?何况你从前也没计较过,我一直以为你并不在乎……”
张氏简直听着发笑,“我不在乎?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女人愿意与旁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夫君?你会不清楚?你只是装不清楚罢了。”
勇威候像是被拆穿般,面色铁青。
静了片刻,他将那和离书撕的粉碎,丢进纸篓里,“我不会和离的,绝不会。”
张氏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冷着脸从袖中拿出另外一封一式两份的和离书来,心意坚定道,“除非你今天杀了我,否则我一定要和离。”
勇威候气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以为和离是什么很光彩的事么?你和离后去哪?回你娘家?你爹娘早已去世,你兄嫂能容你个和离的女人回府?况且,你和离后,阿缇怎么办,爹娘和离,她做女儿的得多伤心。”
“你还有脸跟我提阿缇?怎么,你现在想当好父亲了,你与三皇子私底下来往时,怎么就不知道替阿缇想想?三皇子狼子野心,对太子位觊觎已久,这些你不清楚?”
“我、我……”勇威候有几分支吾,“我这不是为侯府的未来打算,阖府三百多人,我总得替他们考虑。”
“呵。”张氏只觉得眼前的男人虚伪的令人恶心,她真是瞎了眼,竟浪费了半生在这男人身上!
她也不想与勇威候多费口舌,之前已经吵过许多遍了,再吵也无益。
她轻轻扣了扣桌面,黑眸沉静,“你若不签,我便进宫求见陛下。看在我旧日与沅沅相交的情分上,陛下定是会见我一面的。届时,你莫要怪我失心疯,在陛下面前胡乱说话。”
勇威候怒目圆瞪,“你!!”
张氏有了底气,扯出个冷漠的笑,“你背地里做的那些污糟事情,捅到明面上,谁都不好看。”
勇威候气的不轻,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张氏静静的等着。
过了片刻,勇威候的情绪稍稍平和,看着发妻端正的坐姿,不由得叹了口气,“素素,曾经我也是真心爱过你的。”
若是张氏没死心前听到这话,怕是还会有些触动。
可如今她一颗心早就枯死灰败,再也荡不起半点涟漪。
勇威候见她不说话,摇头叹道,“我不知道你怎么变成了如今这样。”
张氏强忍住唾骂他的冲动,捏了捏拳,只咬牙道,“不必再说废话,赶紧签字。”
见她看都不看他一眼,勇威候也知事情到了这一步,已是覆水难收。
磨蹭许久,到底还是提起狼毫笔,在和离书签下了字。
张氏拿过属于自己的那份和离书,只觉得心头一荡,复杂的情绪在胸口胡乱窜动,她的手微微颤抖,眼眶酸涩发胀。
千般情绪中,最多的是如释重负的解脱。
终于。
终于她不再是这劳什子的勇威候夫人了。
她小心翼翼的将和离书收好,脊背挺得笔直,毫不犹豫的离开了书房。
……
人们常说,多事之秋。
对于长安城这个金秋八月而言,的确是事多。
先有月初的戎狄使团进京,又有景阳长公主与定北侯府的姻亲,等到月底了,勇威候两口子竟然和离了?
众位世家夫人初闻此事时,都惊讶不已,怀疑这是假消息。
直到——
张氏动作利落的从勇威候府搬出来,住进了她在义宁坊的一处豪宅。
勇威候也在朝堂上被御史弹劾,说他宠妾灭妻,后宅不宁,昭康帝因此罚了勇威候三个月的俸禄,且让他七日别再上朝,好好整顿他后宅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众位世家夫人都惊了:张氏可真敢呐!!!
就在众人想要看这位离经叛道的侯夫人和离后,过得有多么落寞的时候,张氏的日子却越过越潇洒。
张氏这些年的侯夫人也不是白做的,她手中有钱有人脉,还有个当太子妃的女儿,有权有钱有地位,为何要落寞?
过了一阵吃喝玩乐的奢侈日子后,她收到卢氏从洛阳发来的请柬,邀请她去洛阳参加她幼子的婚礼,顺便在洛阳小住些日子。
张氏如今自由得很,当即应邀,到东宫与陶缇告别一番,便去洛阳散心。
见张氏过的这么好,有人高兴,有人不满,更有人受到鼓舞,也想与家里的死鬼男人和离,自个儿过潇洒日子去。
不知不觉中,时间步入九月。
关于侯夫人和离的热度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件事——发配西北多年的顾家回来了。
第115章
九月初,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和煦的阳光笼罩着瑶光殿。
小厨房里飘来阵阵诱人的甜香,一口大锅里盛满糖炒栗子,一个个浑圆小巧,褐色的栗子皮受不住高温的炙烤,绽开一道口子,露出金黄香糯的栗子肉来。
昨儿个许闻蝉来跟陶缇交账时,顺便带了一大筐板栗和山楂。
早上让宫人们简单处理一下后,陶缇便开始研究起吃食来。
放在平日,她肯定不会这么勤快,大上午就钻进厨房。但今日不同,今日下午顾老夫人和顾夫人、顾家大姑娘会来东宫给她请安。
想到多年来顾家舅父对裴延的暗中照料,且顾老夫人和顾夫人都是长辈,陶缇这个当小辈决定好好招待她们。毕竟饭桌上有美食,也能增进些感情。
山楂不好入菜,陶缇便做了一些开胃健脾的山楂糕、雪花山楂球、山楂果酱、山楂罐头等点心。
至于板栗,除了糖炒栗子,陶缇做了一道板栗炖鸡汤、一道板栗红烧肉,另外还熬了一锅山药栗子粥,用紫砂锅盛着,开小火慢慢地熬。
除了栗子菜肴,她还做了酸甜酥脆的锅包肉,还有一大份鸡翅鲜虾焖锅。加上东宫膳房送来的六道拿手好菜,满满当当的要摆上了一大桌,可谓是诚意十足。
顾家女眷到达瑶光殿时,陶缇正在寝殿换整洁的裙衫。
听到宫人的禀报,她还有点小紧张,扯了扯衣摆,问着玲珑,“我这幅模样还好吧?”
玲珑一脸真诚的笑道,“好,很好。就算不打扮,太子妃也妍姿俏丽,窈窕无双。”
“你可越来越会捧我了。”陶缇朝玲珑狡黠的一眨眼,“不过我喜欢!”
“奴婢说的可都是真话。”
“好了,先出去吧,不好让人久等了。”
陶缇深吸一口气,挺直腰杆,明艳娇柔的小脸上带着温和友善的笑。
不管怎样,气质这块得拿捏住。
在玲珑的搀扶下,她绕过一扇高八尺的紫檀嵌玉云龙纹地屏,缓缓走向待客的花厅。
顾老夫人、顾夫人白氏、顾家大姑娘顾明岚,依次坐在下首的右侧位置。见着陶缇出来了,三人连忙起身,恭敬行了礼。
陶缇轻声道,“外祖母,舅母,表姐,都是一家人,不必多礼,快请坐下吧。”
进宫之前,顾老夫人和白氏对陶缇这个太子妃的印象是有些难以言喻的。
她们听说过太子妃大婚之夜服毒之事,也听说过太子妃与太子同甘共苦,待太子百般温柔体贴的重重……虚虚实实听了这么多,她们心里也没个具体的底。
可现在听到陶缇对她们的亲切称呼,心底不由得多了几分好感。
等入座之后,抬头朝上座看去,顾老夫人和白氏皆是眼前一亮。
陶缇今日穿着一身清婉温柔的豆青色长裙,外罩一条茶白色绣缠枝莲花的衫子,梳着同心髻,戴着一套珍珠头面。那一颗颗珍珠浑圆皎洁,点缀在乌鸦鸦的发鬓间,衬得她的气质愈发温婉。
她的妆容也是清淡的,略施粉黛,娇而不媚,落落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