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柏山人
当场看完何艾就时务与民生方面的策问题目,给出的答卷后,明景帝的欣赏之情溢于言表,差点当廷就将何艾钦点为状元。
何艾职位安排得很快,除照例安排的从六品翰林修撰外,还被加封为资政阁待诏,这待诏一职虽然只能算作是兼职,并没有具体的品级,但前面加了资政阁三字,意义顿时变得非同一般。
众所周知,资政阁乃是周朝历代皇帝处理政务,接见大臣的机关要地,资政阁待诏,乃是真正的天子近臣,非皇上十分信重之人,根本不可能被安排到这一位置上。
刚步入宦途,就有机会进入权力中心,哪怕位卑职小,没有参与权,只能旁观,何艾的这一起点之高,也十分令人瞩目,惹得京中诸人纷纷打听这位毫无预兆,突然就一步登天的新科状元的背景来历。
“听说你在老家开办一所金兰书院,书院请了许多名士当先生,教学生的课业,竟然不以四书五经为主课,反而侧重杂学,这是为何?”
何艾初次被召见,完成例行的垂问后,明景帝话锋一转,就直接问起金兰书院的事,听得出来,对方对金兰书院的情况竟然颇为了解的样子。
这让何艾有些意外,毕竟就目前来说,应该还没有外人知道金兰书院授课的具体情况才对,哪怕已有一批学生毕业,在那些学生自己与外人看来,应该都会以为金兰书院为了让那些学生能早日还清学费,才会教他们不务‘正业’,知道内情的那些先生们,本身也认可这种教育模式,应该也不会对外透露才对。
心中迅速琢磨着,何艾嘴上却毫不耽误的回道。
“圣上英明!世人常言,百无一用是书生,微臣对此相当不服,却于卧床养病期间,深深体会到身为书生,身虚体弱的有心无力之感,故而计划着开办一所新式书院,一为兼济那些无力求学的农家子弟,二为实践微臣心中的愿望,希望能让那些书生不仅能学习,还能有个健壮的身体,不再仅会坐谈论道,写锦绣文章,也能晓世情,通俗务,识百业,就算无法考取功名,也知如何谋生计,承担养家之责,而非总被家里人供养!”
明景帝抚掌朗声笑道。
“好!好一个新科状元,果然是文如其人,务实得很!且还善于发现问题,推己及人,胸怀大志,德泽天下!”
何艾连忙伏地道,“圣上如此夸赞,微臣实在愧不敢当!微臣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全凭书院中的诸位先生们一直在查漏补缺,悉心教导那些孩子,尚不知这一革新之举,是否能够实现微臣与诸位先生的愿望,希望不会误人子弟才好!”
明景帝摆摆手道。
“你不必如此谦虚,文人士子乃是我朝国之栋梁,在此之前,孤心中也多有疑虑,直到听说你家那金兰书院中的情况,孤这才意识到问题所在,朝中需要的是会做事,而非只会读书的栋梁之材!”
何艾听到这话,心中喜忧参半,稍作迟疑,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顾虑。
“圣上,金兰书院的这种教育模式,目前尚处试行阶段,传统的科考教育模式,是已经被大家都接受认可的方式,两者之间差距甚大,就目前这形势看,尚需多观察一些时间,看看金兰书院出来的那些学生,能做些什么,能走到哪一步后,才好比较两种教育模式的孰优孰劣!”
被何艾这么一点出来,明景帝迅速明白这其中的关键,金兰书院的教育模式乃是革新之举,纵然他是执掌天下的皇上,也不一定能够随心所欲,文臣势力与传统文林学派牵连甚深,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为过。
任他再怎么欣赏金兰书院的这种新型教育模式,也需给其留下充足的成长空间,想到这些,明景帝的情绪迅速低落起来。
“你的顾虑是对的,这事要慢慢来,希望你们金兰书院能够早日为朝中培养出一批栋梁之材!”
发现明景帝虽然知道书院里的教学情况,却并不清楚书院的归属权问题,这实在与她的初哀相违。
何艾立刻趁机又对明景帝详细讲解一下,自己与金兰书院已交接清楚,何家作为金兰书院的创办者,仅象征性的拥有百分之十的分红权,其它一切都归金兰书院所自有的事。
明景帝听完,更加毫不掩饰自己对何艾的欣赏之情,心中对这金兰书院也更加看重。
因为何家主动放弃对金兰书院的拥有权后,将意味着那里培养出来的学生,不会打上何家,以及这位新科状元何莨的印记,再结合他所知道的那班现在执掌金兰书院的先生名单,可以确定的是,这些学生只要他事先给安排好,就不用担心会被别的派系给招揽。
“既然你们何家已经放弃金兰书院的权利,不如将它交给朕如何?那墨湖先生接了你的院长之位,就由朕来做那个什么名誉院长,不干涉书院中的任何事务,真正只挂名,你看可行?”
何艾还真没想到,皇上的脑子竟然转这么快,但这对书院而言,绝对是件好事,她当然不会拒绝,就算皇上不提,等到金兰书院的学生考出来,能让皇上亲眼看着金兰书院的价值后,她也会主动筹谋这事。
“金兰书院乃是惠民书院,圣上心怀天下,怜悯子民,由您来担任这个院长,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30章 第二集 08
新科状元将自家创建的金兰书院献给皇上的消息,与皇上将亲自担任金兰书院院长一职的消息,迅速由宫内传到宫外,从达官贵人口中,传至寻常百姓耳中。
而在随后,宫里不仅派人去金兰书院宣旨,还直接张帖皇榜,将这件事昭告天下,皇上对金兰书院的看重,显然是不言而喻。
当然,无论是圣旨,还是在那皇榜中,说的都是皇上是因为认为金兰书院面向那些贫家子弟招生,行的是教化天下的义举,让皇上十分认可,故而在新科状元何莨的盛情邀请下,才会同意担任金兰书院的名誉院长一职。
结束与明景帝在私下里的第一次谈话后,何艾一出宫就立刻将这次谈话的主要内容写成信,附加上她对此事的建议,迅速派家仆尽快送到金兰书院,让墨湖先生他们能够提前做好各项应对准备。
何艾退出管理层后,墨湖先生接过书院掌舵的位置,已担任的是事实上的院长一职,沈万田仍是常务院长,加上五位院务会成员,七人共同执掌金兰书院的最高权利。
如今明景帝突然空降为书院的名誉院长,那性质显然是非同一般,墨湖先生与沈万田为避尊讳,都不敢再以院长的身份称号自居,按照何艾的建议,改称号为大先生、二先生,院务会成员的身份以此类推,其他先生倒是不用改正。
赶在圣旨抵达前,就由墨湖先生在由诸位先生与学生代表共同参加的会议上,首次公布何家与书院的新关系,同时还在会上公开告诉大家,他们的前任院长,现在的新科状元何莨,已成功邀请圣人亲自担任书院院长一事的消息,顿时引来书院上下的一片哗然。
对创办金兰书院的何莨与何家心怀感激之余,更为皇上亲任金兰书院院长的消息感到振奋不已。
就连那些先生们,也都十分激动,能在由圣上亲任院长的书院里任职,对他们来说,绝对是个莫大的荣耀,哪怕他们并不会因此而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墨湖先生他们本身就具备着一定的政治敏感力,能够迅速从何艾的只言片语中意识到,明景帝是在获知学院中的教学内容安排后,才会对学院特别感兴趣,那些高学班中的学生,才是明景帝的真正目标。
周朝立国近三百年,朝中派系林立,各派系的根系深植于民间,积弊已久,任凭明景帝有心想要改变这一局面,也没有办法解决,毕竟国朝的政务实施,必需要依赖他们。
而金兰书院却不一样,它的出现,正好能够满足明景帝的需要。
由一群深受派系相互倾轧之苦,因性情使然,不喜与人同流合污,最后或主动或被迫退出宦海的人,加上一群各有所长的能吏给教导出来的学生,背景足够清白,却早早的先被打上天子门生的印记。
这个天子门生将与参加殿试的那些金榜题名的天子门生,有着根本上的不同,这个道理是谁都明白的,只是金兰书院这所新书院的名声虽响,文林中人提起,却多是报以嘲讽的态度。
第一届毕业的学子,在那里学了三年后,不是去做些倒买倒卖,或是合作开设作坊之类的生意,就是去做状师、帐房等一系列的活计,更有甚者,竟还直接回家种田养猪。
读过圣人书后,不思进取,不一心想着去考取功名,却整日忙于这些生计,令许多文人都大叹有辱斯文,耻于和金兰书院的学子为伍。
明景帝亲自担任金兰书院的消息传出,没人认为皇上是冲金兰书院的那群上不得台面的学子去的,而是都相信他是出于政治需要,邀买人心等目的,才会这么给面子。
放弃金兰书院的何艾,则处毁誉参半的状态,有人认为他是识时务,有自知之明,才会放弃他不辞辛苦一手创办的金兰书院,有人则认为他是为邀宠媚上才会献出金兰书院。
若非资政阁待诏一职的安排在前,肯定还会传出更难听的各种非议,且因何家主动放弃金兰书院在前,他自荐要当院长一事在后,明景帝虽然很欣赏何艾,却也没有就此对他多做封赏,无意间倒是为何艾避免一些更难听的非议。
何艾获得新科状元,且还颇得圣上青眼,被授予资政阁待诏,获得御前行走,成为天子近臣的资格,令何艾这个的状元的含金量更重,回乡祭祖省亲时,不仅要应酬府城中的那些父母官,还要应付何氏族人。
五房哪怕人丁单薄,却因何艾的发迹而崛起,何家人为此感到与有荣焉之余,当然更加希望能将这些好处变现。
按例祭完祖,将何艾所取得的,足以光宗耀祖的事迹郑重其事的录入族谱中后,由族中诸位有身分的长辈,以及颇受族里重视的后辈们参与的宗亲上,那些长辈们就开始讲族里的种种难处,认为何艾身为下一辈中最出色的子弟,理该担负起庇佑同族,提携族人的重任。
听完这群倚老卖老的长辈们说完后,自认很守礼,也足够有耐心的何艾才道。
“各位太爷、叔爷,还有伯父、叔父的想法,我已经知道了,现在,我来讲讲我的想法,金兰书院的一应事务与权利,早在我进京赶考前,就已经交接清楚,这所书院从创办之初,我就没打算留给我或是何家,要不然,我也不会在当初设了三位院长,我自己只担任挂名院长!”
何大伯不赞成道,“九郎,这么大的事情,你该和我们这些长辈们商量过后,再作决定,你一个年轻人,只知意气用事!”
“大伯,金兰书院是在我重病未愈的情况下,付出无数心血创办了,除了我的母亲和妻子,族中没有给予过任何的帮助,所以,它与何氏宗族无关,在我们五房放弃它后,它与我们五房也不再有关系,不管是将长辈安排进入书院中当先生,还是安排这些兄弟侄子们进入书院读书的事,请恕我都无能为力!”
此言一出,顿令场上诸位脸色都变得十分难看,何大伯怒拍着桌子道。
“何莨,别以为你中了状元,得了圣上看重,就能不将我们这些长辈看在眼里,为官者必须要注重名声和品德,你可要想好了!”
何艾淡淡道,“大伯可别忘了,金兰书院的院长,现在可是圣上,因敬重圣上而不敢安派族人进入金兰书院,结果却得罪了族里,被族里诬告,这话传出去,对我肯定不会有什么影响,但对何氏,可就难讲了!”
正是因为那金兰书院的院长是圣上,他们这些何氏族人才会一改往日的不屑一顾,迫不及待想要往金兰书院里挤。
“所以我的名声,就更不敢劳烦各位长辈帮忙给操心了,这是我五年前就让人整理出来的名下田产清单,所有这些不属于我们五房的田产,我都派人送去做了登记手续,现在还给各位,在过去五年中,一直是我们五房在帮忙缴税,说起来,这笔钱可还真不少,税单可都在我手上!”
高坐上首,一直没怎么发话的三太爷听到这话,立刻抬眼看向何艾,目光十分锐利。
“小九郎,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
何艾坦然相视道。
“知道!三太爷,只是我一直认为,做人要知道感恩,我们这种家族,已经得到朝廷的许多优待了,不该贪心不足,一边大肆将田地聚集到我们手上,一边想方设法的将我们本该承担那点义务,都推到那些贫农,我做不来这种事,可我又得罪不起你们,所以,这些年我们五房就按亏吃!”
“那你认为,你现在中了状元,你就翅膀硬了,可以得罪得起我们了吗?”
何艾摇头道,“我还是得罪不起,所以我只能独善自身,对得起我自己的良心就行,反正我又没什么大志,家里又人丁稀少,只要族里别想着给我找麻烦,我也不会给族里增加负担,我知道,其实我现在的名声也不怎么好,可那又怎样呢,反正我做了我想做的!”
“小九郎,既然说到良心,你也自诩是个有良心的,那你得意就忘形,连亲族长辈们都不放在眼里,不顾亲族养育之恩,那你的良心又将如何能安哪?”
何艾嗤笑道,“十太爷,若说养育之恩,我该谢我爹娘,谢我祖母,甚至谢我外祖白家,凭什么要谢这何氏亲族,诸位长辈可别那么健忘,十一年前,我祖父去世时,也是在这里,你们不仅逼我祖母拿出嫁妆支付我们五房人在何家的一应开销,还何家养育之恩,还逼得我祖母殉葬,若非有我外祖家出面,祖母剩下的那些嫁妆,也都会落入你们口袋!”
说到这里,站起身的何艾冷着脸环视在场众人。
“十二年前,我父亲因祖母被你们逼死一事郁郁而终,你们又来逼我们五房,是因为我连中小三元,在学政那里挂了号,你们才不得不收敛起自己的小算盘,若非我五年前对家里进行过大清洗,我们五房人现在还不知道都被你们这些所谓的长辈给暗害到什么境地!”
第31章 第二集 09
“休得妄言!”
听到十老太爷色厉内荏的呵斥声,何艾冷笑道。
“怎么,只能允许你们做,却不许苦主说一说吗!”
三老太爷语气不变的沙哑声音再次响起,“小九郎,你这是对亲族有怨哪!”
“族长大人误会了,我若有怨,恐怕早跟我爹一样了,怎么会走到现在呢,所以,我没有怨,我只想离你们这群不仅在关键时候靠不上,而且还会落井下石的族人远一点,我祖母出身商家,那也是你们何家明媒正娶求来的,凭什么她和她的后人要被你们如此对待,既然两看相厌,我们分宗便是,何苦还非要继续纠缠呢!”
三老太爷定定的看着何艾,“这才是你今天的目的!”
“对!我可以无惧世人如何议我,可我绝对无法容忍,我与我的家人,竟要时刻防备来自族里的算计,你们人多势众,我惹不起,我只想躲一躲!”
“何莨,你放肆!”
何艾转头看了眼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何大伯,对外面唤了一声,“来人!”
她身边最得用的仆从青松迅速提着一个小裹进来,恭敬的放到何艾的面前,接着就在她的示意下,干脆利索的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摞帐册。
“青松,那位七爷认为你家老爷我太放肆,让人知道一下,我其实完全还可以更放肆一些!”
“是!”
青松恭敬的应下后,手上毫不耽误的根据帐册的标签,找到何七爷那一房的本子,翻开后,口齿清晰的念了起来,小到何七爷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与何人私会,大到何七爷何时借职务之便,贪没多少族产,都清晰明了。
“不要念了!你,你信口雌黄!不要念了!听到没有!”
青松对何七爷的惊怒交加的训斥充耳不闻,何艾则再次看向再也无法保持淡定态度的何三太爷。
“三太爷,您看,为了这一大家子,我可真是操碎了心,现在我累了,只想顾好我们小五房一家子,不知您意下如何啊?”
三老太爷抬手示意道,“让他停下,就都依你,不过,这个东西,你得全部交上来!”
反正书院那边存的有备份,想要多少有多少,何艾答应得十分爽快。
“没问题,只要分宗事了,我留着这些也没什么用,一定全都交给您保管!”
“何莨,我们何氏,与你毕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亲,就算是分宗,在外人看来,我们仍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希望你要记住,此事就此打住,过去那些,休要再提!”
何艾笑容爽朗的回道。
“七太爷,您就放心吧,这些道理,我都懂,比如我娘、我妻子儿女他们若是谁再有个不好,让我伤心,我一定会犯点能让我们两家都跟着人头落地的罪过,所以,你们也都记得要收敛点,别再贪心太过,总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损伤我的名誉,让我不得不大义灭亲!”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都很心塞,但因谁都不知道那一摞帐册中有自家多少把柄,不敢再多说,使得分宗一事办得十分顺利,双方看上去还其乐融融,让外人不明所以然。
将分宗文书拿回家中,交给柳从兰时,她抱着一纸文书哭得泣不成声,若早有这一纸文书,有她娘家与陈明秀的娘家的看顾,怎么也不至于落到需要让女儿冒着杀头大罪充男子的地步。
只因她们婆媳二人的娘家虽然也都有点小势力,但与何氏这个大族还是相差甚远,且何氏亲族占着宗族大义,一旦他们这一房没了能够顶立门户的男丁,那些族人将他们拿捏得死死的,外姓也不好管。
哭完之后,收敛好情绪的柳从兰道,“有了这个,我们就再也不用事事顾虑族里了,你赶紧辞官回来吧!”
何艾无奈的拍着对方的背,安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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