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佳人
“官爷最近晒黑了。”阿娇关心地道。
赵宴平嗯了一声,继续吃饭。
阿娇想了想,去收拾他脱下来的官袍,准备放到盆子里明早交给翠娘去洗。
赵宴平突然叫住她,然后走过来,从袍子里翻出一张纸,贴身收好,然后又去吃饭了。
阿娇猜测,那张纸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
翌日一早,赵宴平再次早早出发了,快马离开了武安县城。
这段时日,谢郢以及府城辖内的其他几位知县陆续将该县历年丢失过的、如今与香云年龄相仿的女童户籍消息交给了他。谢郢知道他急需确定丹蓉的身份,特意准他在县衙无大案的时候可以出去打听。
赵宴平便一县一县、一家一家地核实起来。
谢郢托人查探的范围比较广,将丢失女童如今的年龄定在十七到二十五之间,除去已经找回、消案的,平均每个县都有六七户人家符合条件。如果秋月还没有排除嫌疑,赵宴平会带上秋月、丹蓉一起去核实,可现在只剩下丹蓉,坚信自己就是香云的丹蓉,赵宴平担心让丹蓉发现他还想核实她的真正身份,丹蓉会哭。
万一丹蓉真的是他的妹妹,赵宴平怎么能那么对她?
可赵宴平面对丹蓉的时候,没有任何触动,仿佛那就是一个陌生人。
是分开时间太久记忆变淡所以兄妹之间的骨血牵绊也淡了,还是丹蓉确实不是他的妹妹?
赵宴平不想糊里糊涂地认了妹妹,他必须核实。
哪怕手头掌握的这些人家都不是丹蓉的家,最后依然无法确定丹蓉的身份,赵宴平也必须一一排除了才稍微安心。
算上府城与下面九个县,赵宴平只剩最后的松陵县的七户人家要查证了。
所谓查证,也就是对比相貌,没有更准的法子,但赵宴平相信,骨肉至亲的一家人,容貌相似之处肯定颇多,像他与赵忠、赵良只是堂兄弟,外人都能看出是亲戚。如果他与丹蓉没有兄妹相是因为男女有别,那为何丹蓉像母亲的地方也那么少?
光凭鹅蛋脸形就认了母女,实属牵强。
一路风尘,赵宴平来到了松陵县,县城里有两户人家,赵宴平分别去叩门,主人家见他捕头打扮,带着武安县知县给的官印文书,都很配合。可惜赵宴平见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这两户人家有与丹蓉相似的地方。
匆匆告别,赵宴平又来了松陵县下的一个镇子,也是离县城最近的一个村镇。
这户丢女儿的人家姓林,家境殷实,林父、林母生了两儿一女,对女儿颇为宠爱,如今孙子都长大了,女儿五岁失踪至今已经过去了十一年,林父、林母都已绝了念头。听说赵宴平找回来的妹妹无法辨认身份,林母十分激动,想跟着赵宴平回去瞧瞧。
赵宴平委婉地道:“丹蓉年已二十,且,容貌极美,五官与你们夫妻并无相似之处。”
林父、林母都是中等容貌,能生出丹蓉的可能并不大。
林父苦笑,林母失望之余,突然想到什么,咬牙切齿地道:“二十岁,容貌极美?莫不是宋巧娥的女儿?当年若不是她狠心卖女儿,引了张拐子来我们村,我的珠珠未必会被张拐子盯上,至今生死不明!”
赵宴平心中一动,立即询问夫妻俩宋巧娥是何人,住在哪里。
林母却不想说了,也不许丈夫说,绷着脸将赵宴平撵了出去。她的珠珠是被宋巧娥牵连弄丢了,就算这位捕头找到的姑娘是宋巧娥的女儿,她为何要说出来,为何要让宋巧娥有机会与女儿团圆?
林母扑在丈夫怀里,陈年旧恨又浮了上来,无法自抑。
赵宴平已经猜到了林母闭口不提的原因,他理解林母的恨,但宋巧娥他必须去见!
离开林家,赵宴平随便找一个街坊打听,便得知了宋巧娥的住处。
赵宴平直奔那家而去。
他重重地拍门。
“来了来了,大晌午的,拍这么急,催死呢?”
里面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妇人声音,稍顷,门从里面打开,露出一个戴着围裙的妇人,三十五六的年纪,神色略带憔悴,但依然难掩其徐娘半老的风韵,然而让赵宴平愣在门前的,不是这妇人的美艳与否,而是她与丹蓉,简直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时间,赵宴平不知该庆幸自己没有认错妹妹,还是该失望自己没有找到妹妹。
将近一个月的四处奔波,得了这么一个结果,赵宴平垂下眼帘,心绪复杂。
来人正是宋巧娥,见敲门的是个威武冷峻的紫袍捕头,脸色还挺难看,宋巧娥气势一矮,双手揉着围裙问:“这位捕头,你,你来我家何事?”
赵宴平闻言,抬眸问她:“你可卖过女儿?”
他目光冰冷,又是捕头,简直就是在审问犯人,宋巧娥紧张极了,老实答道:“卖,卖过,怎么了?”
赵宴平又问:“你卖她的时候,她多大?”
宋巧娥脸色微变,盯着赵宴平道:“八岁了,怎么,是我家玉儿有什么消息了吗,她怎么了?”
赵宴平只听到了一个“八岁”。
八岁,该记些事了。
第60章
根据容貌, 赵宴平有九成把握,丹蓉便是宋巧娥卖掉的那个女儿玉儿。
就在赵宴平准备阐述来意时,院子里传来一道男人的声音, 骂骂咧咧的:“人呢!怎么还没做好饭, 你存心想饿死我是不是!”
赵宴平朝内看去。
一个四旬左右的男人邋里邋遢地站在厨房前,手里提着一壶酒, 喝得红光满面,一边喝一边朝这边走来了。
宋巧娥显然很怕他,又想进去做饭又急于知道赵宴平提及女儿是为了什么。
赵宴平过来之前只想确认丹蓉与宋巧娥的关系,看到那个醉醺醺的男人, 赵宴平忽然记起来, 丹蓉是被这户人家卖掉的,不是自己被拐。同镇上的林家盼望爱女归来, 宋巧娥夫妻对曾经被他们卖掉的女儿, 又是何态度?
“张拐子牵涉了一桩命案,我来问你, 当年你是将女儿卖的张拐子吗, 他后来可有再联系过你们?”赵宴平审视着宋巧娥道。
宋巧娥一听张拐子杀人了, 立即扯了一堆儿撇清关系的话, 然后避之不及地关上了门。
赵宴平原地站了片刻, 一回头, 看见隔壁院子里走出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伯。
赵宴平走过去, 向大伯打听宋巧娥卖女的旧事。
他的捕头身份令人难以拒绝, 老伯坐到家门口的树荫中,带着对宋巧娥夫妻强烈的不满说了起来。
原来宋巧娥并不是镇子上的人, 许多年前,宋巧娥还是十几里地外一个村子里的年轻寡妇, 带着一个名叫玉儿的女儿。后来宋巧娥不知怎么与镇上的货郎孙斌勾搭上了,带着女儿改嫁给了孙斌,也就是刚刚赵宴平看见的那个醉汉。
孙斌与宋巧娥成亲后,因为宋巧娥貌美,惹得一些混混来门前晃悠,孙斌怕自己离家远了会变成绿王八,索性不再出去卖货,就待在家里守着宋巧娥,靠祖传的五亩地营生。闲散没多久,孙斌染上了喝酒赌钱的恶习,欠了七八两的赌债,又不想卖田地,便让宋巧娥卖了玉儿。
当娘的哪里舍得卖女儿,宋巧娥一开始坚决反对,她不同意,孙斌便威胁休了她,宋巧娥当时已经怀了孙斌的孩子,孙斌犯混可以不要她,宋巧娥却离不开孙斌,只好含泪将玉儿卖给了孙斌介绍的张拐子。
寻常的人牙子不会给高价,玉儿长得好,张拐子愿意给十两银子。
就这样,宋巧娥卖了女儿,同年又给孙斌生了个儿子,今年已经十二岁了,可孙斌酗酒、赌钱的毛病还没改,赢几次输几次,家里的地已经快卖光了,全靠宋巧娥给人洗衣、做针线过活儿,有一次孙斌输大了,竟然还将债主带回来,说是请客,可街坊们都知道,那晚债主睡在了宋巧娥房中。
“所以说啊,男人娶媳妇不能光挑漂亮的,宋巧娥够美吧,孙斌为了守着她,把这个家败成什么样了,当年他要是娶个丑点的,现在日子过得不定有多好。”
老伯十分痛惜地道,仿佛孙斌堕落的根源,都是因为娶了宋巧娥。
“爷,吃饭了!”
“哎,这就来!”
老伯扶着墙站了起来,问赵宴平还有什么要问不。
赵宴平摇头,朝老伯道谢。
老伯回家去了。
赵宴平看眼孙家门口,重新上马,原路返回。
烈日炎炎,赵宴平一口气跑了两个时辰,后半晌回到赵家,一身衣裳都已被汗水浸透。
“你这是去哪了,怎么累成了这样?”
赵老太太心疼地不得了,孙子就是她的命根子,虽然年轻,可也禁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阿娇去端水了,赵老太太吩咐翠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给官爷熬碗绿豆汤!”
翠娘慌慌忙忙去洗豆子。
丹蓉站在赵老太太身边,掏出自己的绣帕,递给赵宴平道:“哥哥快擦擦汗吧?”
赵宴平看她一眼,没收她的帕子,面无表情地去了东屋。
他一张冷峻的脸晒得发红,又是冷冰冰的性子,面无表情也很吓人了。
丹蓉莫名地心慌,以前官爷对她,虽不亲昵,但也客气有加。
阿娇端着水盆从厨房出来了,她一心照顾自己的官爷,并没有留意赵老太太、丹蓉的脸色。
阿娇进了东屋,只见官爷已经将外袍、中衣都脱了,只剩一条同样被汗水打湿大半的中裤。
“门窗都关上。”赵宴平背对她解腰带,声音沉冷。
阿娇嗯了声,放好脸盆,先去关了门,再用最快的速度将南面一溜窗户关好,关完回头,就见官爷已经脱得干干净净,背对她站在洗脸架前擦拭。
这是官爷第一次没有避讳她直接在她面前擦身子吧?
只看了一眼,阿娇立即捂着脸转了过去,面对窗户,可是脑海里仍然是官爷颀长健硕的背影。
羞涩之余,阿娇又想到了官爷最近的反常,这是在忙什么大案呢,竟把官爷累得都忘了遮羞了?以前官爷不让她看,阿娇误会是官爷嫌弃她,后来说开了,阿娇才知道官爷也是害羞呢,怕被她看见,怕心里着火。
赵宴平擦得很快,擦完还觉得烦躁,便端起脸盆,将剩余的水迎头脚下。
这里不是后院,他这一浇,东屋一地狼藉。
阿娇被那“哗啦”的声响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看到的仍然是官爷健硕的全部背影,洒了一地的水,官爷将脸盆重重地扔回洗脸架上,明显心里藏着气火!
阿娇默默地转回来,心中开始打鼓,她嫁给官爷快一年了,第一次见官爷如此暴躁。官爷也打过堂弟赵良,但官爷只是朝赵良发脾气,今日真的是他第一次在家里泼水摔盆的。
阿娇大气不敢出。
赵宴平擦干身子,穿上新的中裤,湿着头发来桌边拿茶。
阿娇眼睁睁地看着官爷抓起茶壶,一通往嘴里乱灌。
他头发还束在脑顶,被那一盆水打湿了,水珠沿着他冷峻的眉眼往下滚,流到下巴,再沿着脖子滑到胸膛。官爷的脸、脖子晒得发红,胸膛是莹润的白玉色,宽阔雄健,看得阿娇喉咙发干,眼里盈上了潋滟的水色。
这样的官爷令人惧怕,也令人想臣服在他的身下,完完全全地交给他。
赵宴平一口气喝干了一壶凉茶,放下茶壶的时候,他视线移向旁边,就见阿娇脸儿羞红,安静又柔顺地站在那儿。
心底突然冒出一股邪火,赵宴平突然抱起阿娇,朝床榻走去。
阿娇呆住了,一直到被官爷压住,官爷粗鲁地亲下来,阿娇才醒过神来,躲闪着道:“官爷,老太太她们都在外面等着呢!”
官爷如此狼狈地归来,她担心,老太太肯定也心急如焚,说不定就在门口偷听情况,官爷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想那个?
阿娇还想多劝劝,未料身上的男人突然不动了,压了她一会儿,官爷突然翻身躺下去,一手搭在眼睛上,重重地喘着气。
阿娇坐了起来,不知为何,这样的官爷让她好难受。
“官爷,到底怎么了?”阿娇心疼地问,“是不是外面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说,别都憋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