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安碧莲
另一边,阮瑶拉着杨氏说话。
说说家里的地,说说地里的牛,不过是些家长里短,可是阮瑶却觉得比金山银山都让她欢喜。
而杨氏昨天受了惊吓,加上伤着,稍微动动就疼,晚上便没有睡好。
如今看到乖女儿,心里舒坦,好像脚伤也不疼了。
于是便觉得困倦起来。
阮瑶见状,便借口和阮唐有话说,起身出了门,阮父则是留在屋子里守着杨氏。
而阮大郎则是和阮瑶在外间屋坐定,拿了茶碗摆好。
阮瑶拿出了一把钥匙递给阮大郎道:“这是我在京城里寻了的房子,原本觉得大,现在瞧着爹娘也来了正好可以一家人住的。”
阮唐并没有推拒,伸手接下,而后细细问道:“你如今是在哪个宫里当差?”
“太子的东明宫。”
“还是宫女么?”
“嗯,是。”
这让阮唐松了口气。
如此甚好,起码水灵灵的妹妹没有被猪拱了。
他这么说自然不合适,为人臣子的,当然要忠君体国。
可是作为哥哥,作为兄长,哄着捧着养起来的妹子送进宫在他看来和把羊送进狼窝没区别。
谁惦记她妹妹,就算是天王老子,在做哥哥的眼里也都是拱白菜的猪。
现在听着还不错,还是宫女,不是妃嫔,和皇帝没有瓜葛,以后也能等着出宫。
至于阮瑶过得好不好,他并没有问。
瞧着自家小妹这一身穿戴就知道衣食上没有问题,至于宫中人心叵测,阮大郎觉得阿瑶能在他们还没进京城就想法子出宫来寻,定然是有门路的。
多余的话他并不问,因为就算问出了难处,他也没法子帮忙。
阮唐能做的就是努力用功,争个功名出来。
想到这里,阮大郎道:“按着本朝惯例,若是能高中两榜进士,是能求个恩典的。”
“哥哥想求什么?”
“哥哥想求你。”在阮瑶惊讶的目光中,阮家大郎给她倒了碗茶,语带笑意,“六年前有位进士就求过,不过他求的是女儿,也是做宫女的,当时便放了人出宫婚配。我想着,若是我也能得个一榜进士,求你,或许也能得了恩典。”
阮瑶先是笑,毕竟这是她长久以来的期盼。
可是渐渐的,嘴角的弧度慢慢的弱了下来。
欢喜,或许是有,可还有个声音,小小的,轻轻的提醒着她——
宫里还有个人等你带东西回去呢。
阮瑶耳边想是响起了太子殿下温润的嗓音:“早去早回。”
于是,阮女官沉默片刻,看向阮唐道:“哥哥,我暂时不想离宫。”
阮唐将手上的茶碗撂下,有些惊讶的道:“为什么?”
阮瑶抿抿嘴唇,仔细地想着理由:“我信哥哥的本事,只要肯用功,定是能有个好功名的,不过这难得的机会,哥哥总要为自己考虑才是。况且我在宫中还算过得去,也没有出来婚嫁的打算,太子殿下温和亲善,又信任我,待我极好,我总不好撇下差事就走的。”
这话说给旁人听,多半就信了。
可是阮唐不一样。
他是看着小妹长大的,即使分别了一段时间,可阮大郎依然清楚小妹的脾气。
于是阮唐轻声道:“你没说实话。”
阮瑶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她没说实话。
来来回回念叨这么许多,其实最终的理由只有一个。
她舍不得。
富贵荣华她不贪恋,珠环翠绕她不奢求。
但是有个人,她舍不得。
见阮瑶不语,阮唐也不追问,只是默默地又给她倒了碗茶。
心里却在皱眉。
是谁把她绊在宫中?
阮唐沉默片刻,轻声道:“无论你怎么想,怎么做,哥哥都站在你这边,放心吧,爹娘那里有我去说,只是你若是拿不准主意,跟哥哥说说也好。”
阮瑶轻轻点头,笑着道:“好。”
阮唐也笑起来,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
确实是有点肉了以后手感好。
而阮瑶并不能在宫外停留太久,瞧着时候不早,她和阮唐说了些话,又去拜别了阮父,对着睡着的娘亲杨氏行了一礼,而后就准备离开了。
待出了屋子,还没出院,就瞧见另一个人从对面的厢房走出。
身姿挺拔,腰佩长剑,看上去英武得很。
而他穿着的衣裳阮瑶认得,乃是为官之人才会穿的常服。
阮瑶本不认识他,可是这人对着阮瑶行了一礼,阮女官赶忙侧身回礼,眼睛却是看向阮唐。
就听阮大郎道:“这位大人是我在进京的船上偶然遇到,与我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便一同住在客栈里,也好多说说话。”
阮瑶眨眨眼睛,昂头看着阮唐。
而后就瞧见自家哥哥一脸温和笑意,就是眼睛里带了些熟悉的神采。
那是在他有所忌惮时才会有的神色。
阮女官略想了想,便发现了不对劲。
官身入京,要做的是官船,自家人想必是搭的货船或者是普通船只,怎么会有武官在上头?
而且一见如故……
武官和书生一见如故吗?
阮瑶不动声色,笑着道:“大人福安。”
而这时,就听对方道:“我姓孔,孔陆,阮女官也福安。”
一句话,阮瑶就明白了。
这名字,他记得,经常给殿下递折子的。
太子甚至常说起来孔陆大人的事情,也提过这人升了官,就要回京了。
多半跟自家同船也是太子殿下的安排。
阮瑶笑了笑,轻声道:“原来是孔大人。”
孔陆也笑:“是,还请女官给殿下带个话儿,就说卑职心里一直挂念着殿下,带了不少家乡特产给殿下品尝。”
这话既是对太子表忠心,也是告诉阮唐,他确实是太子门下,所以大家都是一家人,没啥好避讳的。
阮瑶笑着点头,阮唐则是瞧了他一眼,笑意未明。
就是凉飕飕的,引得孔大人不自觉地摸了摸后脖颈子。
而阮瑶并没有多做耽搁,很快就出门上了马车。
阮唐站在客栈门口看,一直到马车拐了个弯没了踪影后才转身回去。
他并没有立刻去见父母,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屋里,摆着好几口箱子。
里面有文房四宝,有经史子集,还有寻常家里头要用的物件。
阮唐细细看过,撇开那些物件不提,光说这纸墨笔砚,无一不是精品,书籍经典也都是寻常市面上难得一见的。
竟还有几个孤本。
送来的人便是刚刚跟阿瑶一道来的宫人,阮唐是个聪明人,自然能猜出这些东西出自哪里。
东明宫,那位在阮瑶看来温和仁善、在孔陆口中端方果断的太子殿下。
阮唐把箱子盖上,并没有挪用,只是盯着瞧了阵,眉头越皱越紧。
作为半个官身,他其实不想这么说,换成谁这么说话都算大逆不道。
但是阮唐止不住自己的心思。
他满脑袋就只剩下了一句话——
我家妹妹,最是单纯,竟是被狼盯上了!
另一边,阮瑶坐着马车准备进城,去往朗香居。
她还记着小太子的叮嘱,即使知道那人是故意找了个理由让自己出宫,可是该带的东西还是要带回去的。
可是还未看到京城城门,阮瑶便听到外面传来两声闷响。
她准备挑帘观瞧,没曾想,还未等到她撩开车帘,便感觉到马车猛地一晃,阮瑶一个没稳住,直接跌坐回了软垫上。
这是怎么了?
阮女官本能的察觉到不对劲,立马撩起帘子,而后就瞧见驾车的是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在宫里这般多时候,对于危险的警惕性是从未降低过的。
阮瑶伸手就把头上簪着的发钗拔了下来,准备给这个陌生人来一下子。
不过在那之前,有道黑影从天而降,直接把歹人给一脚踢翻了下去,并且勒住马车。
“吁!”
“这位爷,这位爷,小的就是一时糊涂,想要弄点钱财,实在不是……哎呦!”
“闭嘴,你个腌臜货色还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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