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小期
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
陶举人呆呆的立在贡院门口好一会儿,到底还是缓了过来,走到了他原先就定下的客栈里,打算回房里好生睡一觉,等休息好了再起来吃点儿东西。反正他这会儿是真的什么东西都吃不下了。
客栈那头倒是没为难他,只是看他的目光略有些同情。
南陵郡的本地土著都有个共识,得罪那些正经的官老爷不怕的,那种人都是很珍惜羽毛的,轻易不敢搞事。像这次,如果陶举人得罪的是安平王世子,别看他是个杀戮果决的大将军,但这种人反而不会使什么小手段。可偏生,陶举人得罪的是南陵郡出了名的纨绔子弟、混世魔王。
那还能有好?
感觉没考上才是好的,赶紧回乡去,天高皇帝远,就算是皇子殿下应该也不至于派人千里迢迢的去找麻烦。而等下次科举时,那都是三年以后了,不都说贵人多忘事吗?三年的时间,应该足以抹平一切了。
客栈里的人是这么想的,但陶举人又不知道的?又或者说,他此时真的什么都没有想,就只想好好的睡一觉,睡醒了再说其他。
事实上,就算他第二天一早睡醒了之后,他也没搞什么事儿,只是让店小二端饭菜给他吃,也没下楼去大堂坐,就在房间里用的饭。
陶举人本意是不想去面对其他人的追问,采用的也是类似于缩进壳子里不管不顾的态度。
就因为如此,他错过了获悉真相的好机会,毕竟他要是去楼下大堂用饭的话,就能知道昨个儿布告里提到的那个梁暄是谁了。
不过,梁暄也蛮惨的。
昨个儿下午,三皇子和不想回家的刘侾一起回了三皇子府邸,可惜当天晚些时候,圣上就知道白日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气到原地爆炸!
“他就不能消停一两天?见天的闯祸惹事,什么事儿才能懂点事儿?他都二十三岁了!不小了!该长进了!”
圣上气得摔了东西,闻讯赶来的皇后却沉默了。
诚然,这次三皇子是做错了事儿,可也不用直接上升到懂事上头吧?关键吧,站在三皇子的角度来看,他亲爹是皇帝,亲娘是皇后,亲奶是太后,还有个亲哥是皇太子。
不是您想让他怎么懂事怎么长进?
身为皇子,他要是真的奋发图强了,您瞅着害怕不?就算圣上胸怀宽广,那您考虑过太子的感受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三皇子呀,他是太后娘娘亲自教养长大的,他如今变成这般模样,太后要承担所有的责任好吗!
皇后也是个护短的人,她对嫡长子倒还罢了,欲带皇冠必承其重。既然是一国之太子,那么再怎么严苛对待都不为过。但对这个小儿子却是百般疼爱的,尤其三皇子打小养在太后身边,皇后并不曾亲自照顾他,自是对他心中有愧,哪里还舍得苛求他?
再便是,单从这个事情上来看,皇后不觉得儿子做错了。
会试多辛苦呢,身为皇子雇佣了一些表演者去贡院门口庆祝,错了吗?你说扰乱考场,当时会试已经考完了,卷子都封存了,举人们也都陆续出了考场,怎么就扰乱考场了?
还是说,就真有人胆子比耗子还小?正常的歌舞表演,舞龙舞狮什么的,哪里吓人了?
皇后很生气,她觉得圣上小题大做,帮着外人欺负小儿子。
圣上:……
有个问题就是,外人觉得圣上乃是一国之军,是天子。但实际上,他既拿老娘没办法,又拿婆娘没办法,还管不了儿女们。
就很苦。
好不容易安抚住了狂暴的皇后,太监总管过来通知,太后娘娘有请。
完了,凉了。
等第二天,不光是陶举人缓过来了,圣上也缓过来了。于是,圣上召见了三皇子,在御书房里把他骂成了臭狗头,还勒令他重回御学念书。
三皇子吓得面无人色,噗通一下瘫坐在了地上。
挨骂没啥的,他从小到大不知道被骂了多少回。挨打更是无所谓的,行刑太监哪里敢对他下重手?每次都是看着严重,实则屁事儿没有。再说了,每次挨打之后,太医院都会忙翻天,他还能得到太后、皇后的怜惜,日子不要太舒服。
但是!
重回御学到底是什么鬼啊!
他都二十多岁了,为什么还要重回御学啊?
这种消息是瞒不住的,也没必要隐瞒,反正过了一天后,勋贵圈子就都知道了。知道圣上一怒之下,将三皇子塞回到了御学里。再一打听出了什么事儿,前头扰乱考场的事情也就清楚了。
前后一联系,就感觉吧,陶举人真是个人才,轻而易举的就把人家叱咤南陵郡的三皇子给搞凉了。
消息传到了永平王府,随后又传到了人在老魏家的杨冬燕耳中。
知道消息时,杨冬燕正忙着心疼她家猪宝宝呢。
事实证明,寺庙还是很管用的,没见小杨氏母女仨人只待在小半个月,就已经明显消瘦了吗?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她们本身就显胖,一下子瘦了,就特别显眼。
反正刘侾过来传消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奶搂着一个圆滚滚的胖姑娘,心肝宝啊肉的乱喊着,还一副心疼到了极点的模样。
刘侾再度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要知道,他已经接受了自己不再是老太太最心爱的孙子这个事实,也对魏承嗣算是心服口服了,毕竟甭管外人怎么说魏承嗣的才华也就平平……假如十三岁就考上举人算是才华平平,那他岂不是比猪还蠢?
侮辱谁呢!
但接受了魏承嗣并不代表他就要接受别人,反正就他奶怀里搂着的胖姑娘,刘侾左看右看不如自己。
“你来干啥呢?”杨冬燕当然是看到了刘侾的,那么大的一个活人站在自己跟前,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却偏生一声不吭的,她要是还没看到她不是瞎了就是傻了。
刘侾听到这话,顿时捂住了心口:“老太太,我的心碎了!”
杨冬燕一头雾水的看向他,半响才道:“你爹打你了?”
“不是,是老太太您伤透了我的心!”
“好好说话!说人话!”
噢,也行叭。
说人话就是他,南陵郡第一混世魔王刘侾,吃醋了。
这么看来,窝头居然还有这预言家的天赋能力,早在一开始就给刘侾立了个醋坛子的人设,居然还没错!
猪崽其实不稀得跟别人抢她奶,因为她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失宠了。大概是从妹妹们一个接着一个出生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不是她奶心肝儿了。
但是吧,不稀罕归不稀罕,该气人的时候还是应该气人的。
这不,刘侾正在打量着猪崽呢,猪崽也开始打量他,从他的身着打扮到相貌身段……
猪崽恍然大悟:“你也是柿子?”
刘侾一脸懵圈:“我觉得我是个人。”
“可你们南陵郡最多的不是柿子吗?你穿得那么贵重,为啥不是柿子了?我记得你呀,以前我们家还没搬家的时候,你不就是跟你的柿子哥哥一起来过我们家的?那你哥哥是柿子,你为啥不是柿子了?”
柿子和世子的发音还是有着显著不同的,起码刘侾是听得出来的。可正因为他听出来了,他才愈发的迷茫了。
懵了半天,刘侾选择投降,并对杨冬燕道:“老太太,我看您这孙女脑子可能不太好使,要不要我介绍个太医给您认识一下?”
杨冬燕毫不客气的冲他翻白眼,再度问他有什么事儿。
确切的说,是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滚蛋。
刘侾当然是有事而来的,他是来告知扰乱考场的后续事情的。杨冬燕也没想到这事儿居然还有后续,顿时撂开了猪崽,边喝茶边吃点心边听八卦。
其实也没啥大不了的,不就是三皇子要重新体验一遍当学生的感觉吗?蛮好的,回忆青春嘛!
猪崽也站在旁边听着,听了一会儿她就发问了:“御学是啥?”
杨冬燕喝了一口茶,道:“官学是官衙门办的,族学是族里头办的,你说这个御学是啥?”
“御学……还是不懂。”
刘侾好心的解释道:“御代表的是皇室,就是皇家的家学,能去那头上课的都是皇室中人。听说以前先帝在时,还允许皇孙们入学,不过如今的圣上尚未有适龄的皇孙,因此在御学里上课的都是诸位皇子们。”
说到这里,刘侾明显的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了悲容:“尽管皇室子嗣还算是兴旺,但御学里如今好像只有三个学生。”
算上三皇子就是四个。
那样就很惨好嘛,很多很多的先生面对四个学生,这四个的程度还是不同的,除了像书法课在一起外,平常上课居然还都是分开的。都不能说是一对一的上小课了,而是几个先生面对一个学生。
当然,皇子们都是有伴读的,但那感觉能一样吗?反正就是很苦,苦不堪言的那种。
本来,三皇子都已经脱离苦海了,因为他长大成人了,娶妻生子了。这个阶段,就算他本身还无法承担起重责,也不可能让他还继续念书的。
结果他又回去了。
开学快乐??
刘侾本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学渣,他就十分的同情三皇子。要知道,太子成亲晚,头几个生的还是女儿;二皇子因为身体的缘故,到如今尚未有儿女诞生;倒是三皇子能耐,他成亲比太子和二皇子要晚很多,却架不住头胎就得了儿子,居然是圣上的嫡长孙。
眼瞅着,再过几年他儿子就能上御学念书了,结果他自个儿先回去了。
刘侾脑补了一个画面。
二皇子的嫡长子都已经三岁多了,按照虚岁来算的话,这都是二月里了,可以说是四岁了。富贵人家跟普通人家是不同的,像窝头六七岁启蒙都算是早的了,皇家那头六岁是必然要送到御学里的,早一些的话,五岁也是可以的。
也就是说,其实用不了几年的,明后年,御学里就能出现父子一起念书的神奇景致了。
甚至于,父子俩可以早上结伴出门,一同前往宫中御学,晚上再一起放学回家。
多么美好的画面啊!
刘侾一个没忍住,同情的表情裂开了,转而哈哈哈大笑。
从杨冬燕和猪崽这个角度看过去,就是这个倒霉蛋儿原本说的好好的,满脸的悲痛,转眼间就笑裂了。
算了,对傻子好一点吧。
杨冬燕是这么想的,猪崽的想法也类似,但无奈窝头不是这般想的。
听说刘侾来了,窝头很快就赶了过来,先给杨冬燕请了安,随后就问还有没有什么事儿。
窝头的意思是,您要是有事儿咱就先往后退退,若是没事儿咱就将人带走了。
杨冬燕冲他摆了摆手:“去吧,让他多读点儿书,不过别耽搁了你自个儿进学。”
“对对,可千万别耽搁了你自个儿进学啊!”刘侾叫得凄惨无比,“这都二月末了,没多久就要殿试了啊!”
窝头很是无语的看着他:“殿试跟你我有什么关系?”
“跟我没关系,但是跟你有关系啊!虽然殿试是没有淘汰的,可取中就是进士,取不中是同进士啊!同进士如夫人,这个话你听说过没有?”
“没听说过。同进士也比你好。”窝头毫不客气的将他拽走,用实际行动表示,你个连举人都没考上的人,凭啥说人家同进士不好?
不过杨冬燕还是有些担心的,倒不是担心刘侾,那厮没啥好担心的,她只是觉得这个话还是有些道理的:“窝头,要不你再等等,收拾侾哥儿什么时候都可以,犯不着耽搁你自个儿进学。你想想,好不容易考上了,偏得了个同进士,心里多不舒坦呢。”
关键是窝头不觉得不舒坦啊!
不过,面对杨冬燕,窝头还是会好好说话的。
他只道:“奶,这次会试我感觉非常不好,很多题目我都是乱写的,心里一点儿把握都没有。我感觉这次是考砸了,等我三年后再下场考吧。”
“你们为啥都这么说?”杨冬燕就觉得这个话太耳熟了,犹记得那天考完以后,茶馆里不少举人都是这么说的。
听到这个,刘侾也想起来了:“对对,有个事儿窝头你可能不知道,今年的试题难极了,我外祖父大概是故意想要整死你们?报复社会来着,反正就是太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