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寒小期
“我不知道他看没看到过魏进士同闵兄你的名讳,但据我猜测,他会突然发狂,应该是因为他……他看到了自己的名讳。”
“什么?!”
“你再说一遍?!”
“难不成陶文也榜上有名?!”
一时间,这边惊呼连连。
得亏这会儿其实已经过了饭点了,周遭也没太多人。店小二倒是察觉到了那头的动静,谨慎的听了一会儿,见不像是酒后闹事的,就撂开手不管了。
片刻光景,几人就镇定下来了。
所谓的镇定,倒不是说真的心情平静了,而是纷纷陷入了沉思之中。
先前众人都觉得陶举人实在是太过于冲动了,哪怕嘴上没说,但却没少在心里嘀咕,背地里骂他脑子有坑的都不在少数。
而如今,就感觉所缺的最关键的一环补上了,他们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陶举人会在考完大半个月后,面对皇榜猛的就发狂了。
这次真不是因为嫉妒,而是……
“我最初也没发现,那会儿光顾着找自己的名讳,没找到就忍不住心里阵阵失落。本来,我也不会再往那头去的,可这不是听闵兄说,他的名讳也被撕掉了,言语之中很是有些可惜。正好后来,闵兄搬去了魏家小住,我们一直就住在贡院附近的客栈里,闲来无事就到处乱逛。正好那次,看到新的皇榜贴出来了,就想帮闵兄瞧一瞧,瞧了闵兄的名讳,也就不差再看看魏进士的,谁知就那么凑巧,在魏进士的名字隔了两个的位置上,瞧见了陶文陶举人的名讳。”
其实,假如当时窝头也去贡院门口看了皇榜,挨得如此之近的两个名字,他还是有很大概率发现的。
偏生他本人当时随着杨冬燕等家里人一起去了永平王府赴宴,是管家代为查看的。
管家也是看到了他的名字,正好碰上了来看榜的闵同进士,让后者也帮着看了看。但指着一个名讳让人看,跟一排排看下来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阴差阳错之下,谁也没意识到陶举人也考上了。
本来,若没有后来撕毁皇榜一事,以闵同进士的性子,还真有可能把皇榜从头到尾看一遍,可偏就那么凑巧。
弄明白事情原委后,在座的众人心情都异常复杂,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这算什么?
造化弄人吗?
因为在场的最差也是举人,对这事儿就特别有代入感。试想想,若不是陶举人觉得会试彻底考崩了,自己绝无可能被取中,他也不会故意考试。
说白了,就是考砸了考懵了,这才找渠道发泄罢了。
谁知道会变成这样!
提到这个事儿的举人也是想帮陶举人澄清一下,旁的不说,起码后来那些事儿,不是针对窝头的。但他不知道的是,陶举人后来破罐子破摔,竟是索性诬陷主考官泄露考题……
原谅是不可能原谅,没人害他,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的。兴许这里头是有巧合的,但更多的责任在于他。
待宴请散去后,窝头和闵同进士一起回了魏家,途中窝头想了又想,感概道:“会试的考题太难了,真的是太难太难了。”
闵同进士:……???
您有事?这都考完那么久了,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感概?
见闵同进士一脸的茫然,窝头解释道:“那要不是因为会试的考题太难了,陶举人也不至于绝望至此啊!”
所以,找到背锅侠了?
主考官孟老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刘侾就知道他奶还是爱他的。
杨冬燕:不爱能这么费劲巴拉的帮他转学吗?→_→
第120章
有句话窝头说的没错, 那就是会试的考题实在是太难了。
自打会试放榜之后,不光好些考生就懵圈了,就连青云书院的先生们都仿佛活在了梦里。
早先, 不止一位先生对窝头的学识做出了近乎一样的判断,那就是他考不上的。
不是众人对他不够有信心, 而是会试的考题当中, 绝大多数都是跟时政有关的,还都是论述题,譬如长篇大论的阐述赋税制度的利与弊,论水患的防护以及一旦发生大面积溃坝事件后的处置等等。
像这种题目,真的是太为难小孩子了。
诚然,窝头脑子肯定是不笨的,能顺利通过乡试,哪怕只是中不溜丢的成绩,那也绝对是属于擅长读书的。但像这样的考题,就算是三四十岁的人去答, 都未必能答得完美, 换成像窝头这种打小就埋头苦读, 压根就没经历过其他坎坷的少年郎去答……
你让他怎么答?
基于这些个缘由,青云书院的先生们一致认为这孩子今年就是陪跑的, 还不如好生静下心来再苦读个三年, 甚至六年。到时候,窝头就有二十岁了, 及冠之龄其实还是相当年轻的,但那个时候他的把握就会大上很多了。
五十少进士呢!很多人二十岁的时候甚至还在考秀才呢,他就已经是举人,多了不得呢!
青云书院的先生们什么都算好了, 甚至院长都打算回头将窝头收为亲传弟子了,亲自教导对方进学。等将来,搞不好青云书院还能出个少年状元呢!要知道,即便是弱冠之龄考上状元,那也依旧能称得上是少年郎。
结果……
千算万算,就没算到孟老大人抽风了,给出了一份史上最高难度的会试考题。
假如是正常难度的,那么就会发生有一部分人会答,或者是能够答出一部分来,剩下很多人就是单纯的陪跑了。但因为本次会试考题难度极为夸张,直接导致近乎所有人都是一脸懵圈的看着考题发呆,九成九以上的人都是瞎写的,这就不存在有些人会有些人不会了,大家都不会呢!
莫名其妙的,窝头就赶上趟了。
会试放榜之后,因为要应对接下来的殿试,窝头等这些被取中的人都没往书院来。先生们倒是知道那些学生的住址,却也不好在这个时候登门拜访。
直到殿试也结束了,名单很快就公布了,看着上头的名字,先生们陷入了沉思之中。
就感觉吧……
人家十四岁就成为了二榜进士,他们十四岁的时候在干啥呢?考秀才?
哪怕是这些人,其实都是人中龙凤了。要知道,能够进入青云书院教书的,最差也是举人了。也有实在习惯不了官场作风的进士、同进士,另外则是一些因为种种原因没办法进入官场的,索性来书院里养老的。
但不管怎么说,假如连青云书院的先生们都懵了,那学生们呢?
更引人注意的还是窝头的去处,圣上亲自发话去御学,哪怕事实上御学的学生从不参加科举,但总得来说,御学的地位却是无可比拟的,连国子监和太学都要甘拜下风。
人跟人真的是不能比啊!
这天,永平王世子刘修强制性的押送刘侾来书院上课,他无情的剥夺了刘侾准备给窝头庆功的想法,更是对秦淮河畔半月游这种无厘头的主意嗤之以鼻。
“别做梦了,接下来他又要准备礼部的考核,接着就要入宫了。御学是全年无休的,你以后除了过大年能看到他之外,只怕连面都见不着了。”刘修一脸冷漠的打消了刘侾的万千想法。
御学那就是个奇葩的存在,别家学校都是有休息的时候,有些是跟着官员的休沐日走的,也有每个月休息两三天的,或者攒在一起放秋收假什么的,过年那会儿更是有长达半个月的假期。还有像三年一次的乡试、会试,这中间都是会休息的,哪怕学生不用休息,先生们也会有几天假期的。
但是!
圣上说御学不需要搞这些事儿。
你说秋收假?不不,皇子皇孙们要什么秋收假。
你说官员的休沐日?不不,他们生来就是龙子龙孙,这辈子都没可能当官,要什么休沐日。
你说三年才有一次的乡试、会试?不不,不存在的,也没那个必要,生为皇室中人压根就不需要理会科举诸事。
所以,御学凄惨到什么地步呢?就刘侾的了解来看,全年无休倒不是完全正确的,但每年只会休息五天,分别是大年二十九、三十,以及正月初一、初二、初三。
丧心病狂啊!
刘侾第一次知道这事儿时,还是三皇子逃出生天那会儿,那时候他就不止一次的情形自己投胎的水准还是非常可以的。既没投胎到穷苦人家受罪去,也没投胎到勋贵之家的长房长子身上承担万千压力,更不曾投胎到皇室……
御学太可怕了,魏小矮子太可怜了!
突然间,刘侾看青云书院这些先生都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一样都是人,看看你,再看看人家魏承嗣……”刘修将人押送到了书院里还不算,还得亲眼看着他进了教室的门,这是摇着头叹息着离开了。
刘侾扭过头斜眼瞥他:“一样都是柿子,看看我妹夫,再看看你,哎哟喂~!我妹夫一个硬柿子能把你这个软柿子砸得满头包你信吗?”
来啊!互相伤害啊!
横竖逃不掉了,刘侾这会儿可淡定了,他想的是,圣上还是做了件大好事儿的,这不就如他所愿的将魏小矮子给取中了吗?尽管秦淮河畔之旅是没办法继续了,但因为接下来事情太多太多了,他如愿以偿的摆脱了魏小矮子。
他还是幸福的。
至少比起好胖友三皇子,刘侾由衷的品尝到了幸福的滋味,他告诉自己,人要惜福。
但有时候心理安慰其实没太大的用处,尤其刚开始,看看自己再想着三皇子,就觉得自己这样也挺不错的。可只要时间一长,哦不,都不需要太长的时间,才上了一天的学,刘侾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上学这种苦差事儿?
如今已经是四月下旬了,外头天气好极了,正是去郊外庄子跑马放风的好时候。或是策马狂奔,或是去围场里狩猎,再不济也能去郊外野炊……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
刘侾陷入了人生新一轮的低迷情绪之中,他觉得再没有比他更悲惨的人了。
更可怕的是,青云书院这边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先生们一个两个的,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嗷嗷的给学生们洗脑。他们有志一同的推出了魏承嗣牌指路明灯,让学生们向他学习,努力读书参加科举,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其他人是什么想法暂且不提,反正刘侾觉得自己真苦。
刘侾也试图去找过窝头,但没成功。
窝头在跟老乡聚餐之前,就已经来过一趟青云书院了,他在这边的学舍里还有好些东西没搬走呢。这就看出来他真的是顺势参加了会试,压根就没想过自己真的能中。来拿东西,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跟先生们道别,本来说好的投入某位先生门下的事情也作废了,不过就算当不成师徒也能当朋友的,书院这边也乐意结个善缘。
而在窝头忙活的时候,刘侾正翘着脚休息呢。等刘侾被逼着来上学时,窝头已经去了礼部那头。
礼部的考核还是挺严格的,好在窝头年岁轻记性又好,加之他要学的礼仪本来也不算多,十天光景便已足够了。当然,前提是,礼部给予了一对一的特殊待遇,好让他在五月之前通过考核。
至五月初一,窝头就正是去了御学。
严格来说,他是去上班的,而非去上学的。不过,这也没什么要紧的,御学里授课的先生那可真的是当世大儒,就连这届的主考官孟老大人都常常出现在这里。还有好几位年事已高的内阁学士,各个都是饱学之士。
窝头进了御学,那可真就像是猪崽进了灶屋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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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皇子表示热烈欢迎。
谁让三皇子完全不清楚窝头的威力呢?他曾经听刘侾提过一嘴,但那个时候,三皇子早就已经离开了御学。再说了,当他听说,窝头就是那个十三岁的少年举人,本能的就将这人归类到了非正常人类的类别当中。
那个时候,三皇子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居然还能跟窝头在一起念书。
其实也还行,窝头并不是一上来就把人往死里逼的,再说了,他对授课大儒的兴趣明显要远胜于三皇子本人。名义上,他是圣上亲自赐下的三皇子专属侍读学士,但实际上,窝头从一进入御学,一双眼睛就黏在了先生身上,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三皇子。
三皇子表示,很好,就这么办,莫挨老子。
不过,御学总归也有下课的时候,待授课大儒一走,窝头就回过神来了,紧接着他就想起了杨冬燕的叮嘱。
杨冬燕曾经对他叮嘱再三,让他进了御学之后,想办法在三皇子耳边打打边鼓,好叫刘侾也跟着进来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