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娇娘 第159章

作者:薄月栖烟 标签: 励志人生 惊悚悬疑 甜文 穿越重生

  悠长昏黑的宫道上,薄若幽一眼认出了霍危楼俊伟的身影,她眼瞳骤亮,又见霍危楼在众目睽睽下疾驰至他们跟前,利落下马,有些不满的望着福全。

  “陛下如此也太不够意思,我等了多日不见谕旨,他竟还要偷偷将人带入宫来问话。”

  福全也怔然片刻才反应过来,他无奈笑道:“侯爷未有谕旨便在宫内策马,陛下若是不快,可要治侯爷的罪。”半真半假说完,又看薄若幽一眼,“陛下正是定了要赐婚,方才要见见薄姑娘,侯爷这般着急追来,是怕吓坏了姑娘不成?”

  霍危楼上前,其他侍从见状立刻让的更开些,他深邃的望着薄若幽,人还未至跟前,已先令薄若幽安下心来,“她第一次入宫便是这般阵仗,当真吓坏了如何是好?”

  他目光落在她身上便不再移开,直直走在她身前站定,又毫不避讳的握住薄若幽的手,“的确该先来见舅舅,只是应当由我带她过来,她性子温柔,可经不得吓。”

  福全忍不住瞪大眸子,好似不认得霍危楼了一般,又见霍危楼如此不避嫌,想说什么又忍了住,霍危楼这时看向他,“先去通禀吧,要见舅舅,还是要守规矩的。”

  福全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又快步朝前面殿宇行去。

  霍危楼捏了捏她濡湿一片的掌心,牵着她跟上去,走远了几步,才略侧身过来,“这宫里虽不比外面,可有我在,莫怕。”

  薄若幽紧绷了多时的心弦在看到他的刹那便松了下来,而此时,她发凉的手在他掌心一寸寸回暖,那颗沉冷压抑的心,亦涌入了鲜活热烫的暖意,望着眼前通向御殿的宫道,她只觉这路再远,她也能毫不畏怕的与他走下去。

  “侯爷如何知道我入宫了?”她小小声的问。

  霍危楼语声微沉,“福全出宫没多时我便知道了,本以为或许是来侯府的,却未等到,再派人探时,便说他去了长寿坊,我便猜到是何事。我纵马追来,却未赶得及,只好驰马入宫。”

  薄若幽浑身的紧迫都在此刻散去,察觉出霍危楼语声之中确有薄怒,便歪头去看他,“那侯爷可会被陛下罚?”

  霍危楼侧眸看她,“往日再如何也不会罚,可今日若他要罚,我也认了。”

  为他赐婚不算小事,可霍危楼没想到建和帝竟有心见薄若幽,如此公然带她入宫,自然也不会对她如何,只是想到薄若幽独自一人进了这偌大皇城,还要面见天子,他便如论如何放心不下。

  薄若幽反手握住他,他指节微松,很快便与她五指相扣。

  薄若幽眼风扫过身后不远处的侍从,又轻声问:“陛下是怎样的人?”

  御殿近在眼前,霍危楼却并未立刻答她此言,他略想了想方才道:“陛下,便是陛下。”

  薄若幽很快便面露恍然,是了,皇帝便是皇帝,他是九五至尊,是天下之主,无需用任何词汇形容,她也该明白这二字含义。

  霍危楼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些,“本不该让你经历这些——”

  寻常官门氏族婚嫁,哪里要经这般场面?莫说薄若幽,便是那些早先入过宫的高门贵女,忽然被一众宫侍押送一般独自带入宫中,也要在此刻惶然不安生出畏怕来。

  御殿已经很近了,灯火从窗棂之中倾泻而出,映出薄若幽清澈坚毅的乌瞳,她微微摇头,“不,我知道与侯爷成婚要经历什么,我心甘情愿,也一点都不怕。”

  霍危楼眼底光华闪动,他带着她走上御阶,走至御殿之前,很快,福全从殿内走出来,殿门从内打开,里面传出建和帝那惯常温和的声音。

第162章 八宝妆16

  有霍危楼在, 建和帝当真亲善似长辈一般,可华灿明灯将他冕服上的龙纹映的煊赫狰狞,薄若幽一颗心提着, 绝不敢有分毫轻慢。

  她答了建和帝几问,又听霍危楼笑音悦耳, 言辞一时放肆一时恭敬, 惹得建和帝笑骂薄责, 末了,建和帝叹着气道:“旨意已拟好了,照你的意思, 册封县主, 尊荣也不落在薄氏身上。”

  建和帝又道:“你母亲多病,这些年颇受苦楚,你少年从军, 虽是功绩赫赫,可其中苦累朕亦明白, 如今你要大婚, 朕唯盼你以后康乐安宁,朕给她择定封号时便选了‘安宁’二字, 望你明白舅舅苦心,至于婚期, 钦天监为你定在明年二月初三,是个极好的日子。”

  是当真祝他成婚后安然顺遂, 还是想令他安分守己, 对霍危楼而言并不重要,他干脆利落应下,薄若幽却很是意外, 她没想到还有册封一说。

  建和帝不多留他们,霍危楼带着她谢恩,而后便告退离了御殿。

  夜风带着初冬的寒凉,连绵无际的宫阙飞檐披着月辉,好似结了霜色,霍危楼仍牵着薄若幽的手,指腹在她手背上摩挲,步伐极是轻快。

  “婚期虽晚了些,可下月要为你父亲母亲做忌日法事,也不宜成婚,之后的二月功夫足够准备周全,旁的也罢了,此番成婚还当遵着礼数。”

  霍危楼未仔细谋策婚事之时,只想快点将她娶回侯府才好,可到了如今,却生怕何处不周令她不喜,又或为人非议,他当真少有如此谨慎之时。

  过了建和帝这一关,薄若幽心境微松,这是她头次入宫,只此一行,知宫闱内何等森严压抑,又见识帝王心术难测,便越发对霍危楼的处境明白了几分,深知他不易,又听他记着为父亲母亲做忌日法事,又是心疼又颇为动容。

  她轻声应下,“都听侯爷安排。”

  她眼底尽是信任,神色泰然,姿容慑人,霍危楼看着,不免心潮难平,他父亲母亲的悲剧因成婚而起,他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自戕,一个疯傻,过往的二十多年他不曾想过有朝一日会有这样一人令他做婚娶之想,直到他想将她风雨不侵的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二人走出宫门,霍危楼送她归家。

  马车往长寿坊去,霍危楼握着她的手放在唇边轻吻,将冷酷迫人的宫城远远甩在身后。

  程蕴之独自在家中等候,薄若幽心道他必定担心坏了,待回了家,程蕴之果然急的一直站在中庭未曾挪步,见是霍危楼送薄若幽回来,程蕴之颇为意外。

  薄若幽将霍危楼入宫为她解围说来,程蕴之这才恍然,霍危楼又道:“旨意明日便会送到府上,陛下会册幽幽为县主,婚期定在年后二月初三,明日我令福安过来,先生若有什么需要置办,只管令福安去做,时间还早也不必操之过急。”

  程蕴之没想到霍危楼竟能让建和帝给薄若幽侧封县主,要知道凭薄若幽的身份,是无论如何得不来这份尊荣,霍危楼言毕并不多赘述,容色亦是如常,仿佛求册县主不值一提,程蕴之看着这样的他,心底最后一点顾虑也烟消云散。

  “好,侯爷是大周的功臣,亦是北地军中的英雄,将幽幽交给侯爷,我是放心的,她父亲母亲在天之灵看见,想来也会欣慰。”

  霍危楼郑重道:“必不让先生失望。”

  时辰已晚,霍危楼没留多久便告辞离去,他一走,程蕴之欣然道:“侯爷果真是考虑周全的,册你为县主,旁人不会因出身对你横加指点,将来便是如何,你亦有退路,他这是想令我们无后顾之忧。”

  薄若幽在御殿内便明白了霍危楼的用意,起初他道成婚之言时,还惹她惊怕,谁知到了如今竟无一处不妥帖,她又想,霍危楼内里实则是极温柔之人,只是常人难以窥见,他亦从不屑于表露,每每想到是她独享他的柔情,她的心便要不可抑制的急跳起来。

  第二日一早,宫里的旨意便声势浩大的到了程家,见到了圣旨,薄若幽才知道建和帝说的尊荣不落在薄氏是何意。

  圣旨上说,册封薄若幽为县主,乃是因程蕴之解黄金膏之毒,仿若在世神佛,拯救万民于水火,为表皇恩,册其义女为县主,并赐婚武昭侯。

  此圣旨一出,整个京城为之震动,皇帝早先替程家平反本就为一次恩赏,谁知如今竟还有第二次,而世人更未想到,皇帝此番还将武昭侯的婚事也定了!

  程家左右邻里多为官户,此刻不论打未打过照面,皆登门祝贺,霍国公夫妇带着霍轻鸿一道往武昭侯府去,自也未想到霍危楼悄无声息的定了亲。

  外面议论纷纷之时,消息也传到了林家,听见下人之言,楚氏几乎疑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册封谁为县主?”

  “册封薄家二小姐,就是若幽姑娘。”

  楚氏张大了嘴巴,手中拿着的书册吧嗒一声落在了地上,婢女继续道:“不仅如此,陛下还给若幽小姐和武昭侯赐婚了。”

  楚氏满脸的不敢置信,良久后,林槐从外走了进来,楚氏连忙道:“老爷,你听说了吗?陛下竟然给幽幽和武昭侯赐婚了,这是怎么回事?”

  林槐颔首,“听说了,当真不曾想到……这还能是怎么回事?蕴之虽说救人有功,可第一次就赏赐过了,没道理如今还要再赏一次,这很明显是侯爷所为。”

  “武昭侯怎会……”

  楚氏妇道人家,也未见过霍危楼如何和薄若幽相处,可林槐却在洛州便见过了,他如今只有满心后怕,“我猜侯爷一早就对幽幽有意,我们却都以为他看重幽幽只是因公差,幸好,幸好我们未提过让昭儿娶幽幽——”

  说至此,林槐又道:“侯爷多半也想到了幽幽出身寻常,这才为她求了个县主之位,如今又有陛下赐婚,幽幽便可名正言顺的做武昭侯夫人了。”

  楚氏亦道:“难道侯爷不曾介怀幽幽仵作身份?”

  林槐摇头,“侯爷的性子,不能以常人相较,幽幽做仵作,在寻常人眼底,只觉卑贱不吉,可侯爷只怕反倒欣赏她有此无畏孤勇实属难得,不过无声无息的求册封县主,求赐婚,还是叫人意想不到,又的确是侯爷行事之风——”

  林槐言辞间十分叹服,楚氏心底却有些酸溜溜的,想到林昭那怅然神色,又开始暗自后悔,然而如今陛下亲自赐婚,无可更改,而谁又敢去抢夺武昭侯中意之人?

  林槐不明她的心思,催促道:“你若是好些了,便起来收拾收拾,这样的喜事,我们要登门相贺才是——”

  自己心酸便罢了,还要登门做贺,楚氏只觉口中含了黄连一般发苦,她想到林昭,又忙去问下人,“公子呢?”

  侍从道:“夫人放心,奴婢们一早就告诉公子了,公子已经知道啦,眼下人在自己院中呢。”

  这侍从不知内情,想到林家待薄若幽亲近,也十分替薄若幽高兴,她喜滋滋的模样惹得楚氏又一阵心酸,想到下人们将此事当做大喜事说给林昭听,忍不住轻斥了一句,而后十分不情愿的起身去更衣备礼。

  再如何心不甘情不愿,楚氏也不想失了礼数,程家平反,薄若幽又是板上钉钉的武昭侯夫人,她如何敢轻慢?没多时,夫妻两备了礼物准备往程家去,然而刚出门,他们又看到了薄宜娴。

  薄宜娴今日又来等了许久,本想等林昭,却不想等到了林槐夫妻,见到两位长辈,她连忙泪眼婆娑的上前来请罪,楚氏看到她便觉头痛,压着气性道:“我们要去看幽幽,你先回去吧,整日守在我们府门外,也不像样子。”

  薄宜娴听得大惊,“伯父伯母去看二妹妹可是有事?”

  楚氏见薄宜娴如此,便明白她还不知薄若幽被赐婚之事,楚氏有些憋屈的道:“自然是为着喜事,你很快便会知道了。”

  薄宜娴本就猜测林槐夫妇去找薄若幽是想让薄若幽做林家儿媳,此刻再听到这话,更觉五雷轰顶,喜事?除了儿女婚嫁,还有什么喜事?

  她将薄若幽与霍危楼之事告诉林昭,本就是想让林昭绝了心思,却没想到林家二老还能如此,她一时悲愤无比,只觉林昭根本不曾将真相告诉林槐夫妻。

  她红着眼眶问:“伯父和伯母,可是想让二妹妹嫁给昭哥哥”

  林槐听得容色大变,立刻便去看远处路上行人,生怕这话传到武昭侯府去引来祸端,看他此般神情,薄宜娴更觉自己猜对了。

  她咬牙道:“伯父伯母,薄若幽根本配不上昭哥哥,你们不知她是怎样自甘下贱的人,她贪图荣华富贵,以色侍人,连武昭侯那样的人都敢觊觎,像她这样看不清自己身份的人,以后只会沦为笑柄,难道你们要让昭哥哥娶这样的人吗?”

  林槐和楚氏像见了鬼一般望着她,薄宜娴发泄完这口怒气,才后知后觉的看到二人眼神不对,她心底莫名一慌,又接着道:“我说的是真的,伯父伯母,她仗着自己有三分姿容,武昭侯怎会给她名分呢?”

  她越说语声越大,已引得路上行人驻足看来,林槐怕惹祸上身,气的面色涨红,“你是不是疯了,这是你一个有世家教养的人该说的话?”

  楚氏见围看人多,也觉不妙,想到薄宜娴母女没脸没皮的在林家门上闹,为林家惹来无数闲言碎语,忍了多日的怒火亦爆发了,“我看你才要沦为京城笑柄,陛下已册幽幽为安宁县主,又为她与侯爷赐婚,你又是什么身份?竟在此大放厥词!”

  薄宜娴好似被这个晴天霹雳砸晕了,她一时未曾反应过来,“什么县主?什么赐婚?这……这怎么可能……”

  楚氏冷笑一声,“我看你才该看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与昭儿婚约已不作数,往后也莫要来我林家撒泼,否则,我叫这京城众人看看是谁自甘下贱!”

  楚氏压低声量,可这话仍似鞭子一般打在薄宜娴身上,她狠狠剜了薄宜娴一眼,扯着林槐便走,薄宜娴站在原地,如坠冰窟,她绝不相信薄若幽会得县主尊荣,更不信陛下会给薄若幽赐婚!

  她忙乘着马车归家,急不可耐的想证明楚氏所言是假的,可刚进薄氏大门,便看到魏氏正命人将采买的礼物装去马车上,魏氏一脸喜色,一看到她,笑容一淡,又嘱咐侍从小心上好的玉器摆件,莫要磕碰坏了。

  “二婶,你这是要去给谁家送礼?”

  “你又去林家了?你还不知吧,咱们二小姐被陛下册封为安宁县主,并指婚给了武昭侯,婚期就定在明年二月,如今各家都要去恭贺,我们更不能大意。”

  魏氏说完横她一眼,“不过你和你母亲就不必去讨嫌了。”

  薄宜娴面无血色,望着魏氏备下的厚礼,嫉恨的想,为何薄若幽能嫁给武昭侯,还能做县主,而她连与林昭的婚约都保不住?

  “不可能的,陛下可知她那凶煞命格?她活不过十八岁,还克死了全家,陛下怎会让她嫁给武昭侯?!”

  魏氏也忍了薄宜娴多日,此刻压不住的嫌恶从她面上露出来,“我劝你安分一点,你愿意去林家闹随你,你不要薄氏的脸面我也随你,可你若敢坏了你哥哥的前程,我一定饶不了你!”

  魏氏瞪她一眼,转身出门,换上一副笑容去往程家道喜。

  ……

  从午时开始,邻里间的拜访便让薄若幽颇为烦恼,她是女子,本也不好在外见客,于是干脆去衙门避避吵闹。

  世家贵族间消息灵通,衙门里知道此事的人却不多,薄若幽如常进衙门,一问便听闻吴襄刚从外回来。她心底微动,忙往内堂去,果然看到吴襄和几个出门的正在里头歇气。

  见薄若幽来,吴襄起身道:“本想让人去请你,你倒是自己来了!”

  薄若幽眼底微亮,“是有线索了?”

  吴襄颔首道:“去了钱家村,没有找到那个钱师傅,只找到了他的亲族,问了些东西出来,这个钱师傅幼时早早父母双亡成了孤儿,后来受人恩惠学了些杂耍戏法,这个恩人是谁村里人不知道,可我猜测多半是赵班主。”

  “村里人还说,钱师傅在十二年前回去过一次,回去的时候带着五口装了死人的棺材,买了块坟地拢了五座坟,后来在村子里养了大半年的伤,然后便消失了。当年他们被烧伤的有三人,回村子里的也是三人,村里人说他此前离家多年,老家也无田地,因留在村中不好过活,后来便走了。”

  “这一走便再未回去过,可村里人发现,那几座坟冢却每年都有人去祭拜,那坟地我去看过了,其中一座坟的主人便是姓赵,可以肯定是赵班主和另外丧生的四人了,只是村民们从未碰见祭拜的人,当年赵班主死后,剩下的故人也不过那么几个,总不至于是柳青等人,柳青他们的言辞本就有假,如今更有隐瞒不开口,而凶手躲在暗处,目标明显,我怀疑当年赵班主他们死的蹊跷,而寻仇之人要么是钱师傅,要么便是其他幸存者。”

  吴襄一气说完,抱起茶碗喝了一大口,薄若幽直接问:“可能验尸?”

  吴襄抹了把唇角,咧嘴一笑,“不愧是你!验尸要与大人交代一声,毕竟找不到那钱师傅,咱们这般是私自去掘人家的墓,只是他们过世多年,可能验出什么”

  “不好说,其实在看卷宗之时,我便在想若有当年验尸的验卷就好了,也能知道那火灾是否是意外,可惜未曾保留验卷,又或者当时根本未曾验出什么。”

  吴襄一握身侧腰刀,“我信你,你说不好说,便是有三五分把握的,我这就去找大人。”

  薄若幽跟在吴襄身后去见孙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