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痒痒鼠
“水师里面,目前施琅的训练非常好,他暂且不必插手,一切等收复小琉球之后再说。”
“……”
“……”
保康一项一项地思考明白,一骨碌爬起来,先给师祖写信,再写一个骁骑营训练章程。
“纳兰老师、小舅舅、石溪道人,你们来看。快乐大师写得章程。”保康拿着他写好的章程一路小跑来到养生斋,一副献宝的小样儿。
容若哈哈哈笑:“快乐大师写了章程,可是有关于如何和西洋各国展开外交?”
保康嬉皮笑脸:“是快乐大师要整治骁骑营,顺带整治京城的八旗子弟。”
阿灵阿眼睛一亮:“小舅舅来帮忙。保证将他们训练出来‘先祖遗风’。”
保康:“阿弥陀佛。大误大误。我们不训练他们打仗。”
说着话,他神神秘秘地将章程提给三位老师。
容若看后,惊呆。
阿灵阿看后惊呆。
石溪道人放下手里正在研究的字画,接过来一看,惊呆。
容若磕磕绊绊地说道:“皇上曾经有言语:以满洲夙重骑射,不可专习鸟枪而废弓矢,有马上枪箭熟习者,勉以优等……”
阿灵阿也跟着:“鸟枪的优势是枪箭无法取代,即使是之前那种不好用的鸟枪,那也比枪箭更受八旗军欢迎,更何况现在?可我们不能忘了根本。”
就是石溪道人听不惯他们开口闭口“满洲传统”,也担心这个“训练方法”:“军队当然是要打仗。工商于国有大用,但世人眼里,这就是‘不务正业’,低人一等的行业。”
阿灵阿猛然反应过来:“对。快乐大师啊,我们八旗子弟有规定:‘不能与民争利’。”
保康没想到会收获一场“大大的不支持”,可劲儿摇头:“不对不对。”
“满洲的传统是勇猛善战,男儿女儿齐上战场,而不是这些形式化的工具。”
“我们这不是‘与民争利’,我们是造福百姓,为国争利。他们也不是从事工商之类活计的匠人和商者,而是肩负特殊使命,振兴我大清军备技艺,培养军中文人的先行者。”
保康说得慷慨激昂,三位老师:“……”
哈哈哈,哈哈哈,名头贴的再大,事实就那样。
保康:“……”
保康眼睛一睁,气呼呼地解释:“不一样,不一样。这一条,学文识字,开办军中学堂——就有纳兰老师负责。”
这下子,三位老师都震惊了。
保康伸手拉住纳兰老师的衣袍,仰着脑袋问道:“纳兰老师,你答应吗?”
“保康去和汗阿玛说。”
纳兰老师很有才华,不光是写诗词的才华,应该说,写诗词是他仕途失意、家庭失意的发泄而已。保康认为他的纳兰老师不应该被他父亲明珠大人的事儿牵绊,应该一展所长。
保康的大眼睛清透澄明,满满的都是对他纳兰老师的崇拜和喜欢、信任和喜欢。
容若和小学生对视,人呆呆愣愣的,只听到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声音……
阿灵阿和石溪道人明知道他们的快乐大师此举非常不“妥当”,面对此情此景,却也不好出言阻止。
…………
纳兰容若,容若是他的字,名性德。出身地道的满洲贵族叶赫那拉一系,从血缘上与大清王朝有着复杂关系——容若的母亲出身爱新觉罗皇族;容若的曾祖父金台吉是叶赫部贝勒,其妹妹孟古格格即是太宗皇帝皇太极生母。
容若生于京师,他父亲本身就是才华横溢,是满汉文化融合的满洲贵族代表,他自幼饱读诗书,文武兼修,十七岁入国子监,被祭酒徐文元赏识,推荐给内阁学士徐乾学,也就是顾炎武先生的亲外甥。
他本该是仕途一帆风顺,光芒四射。哪知道,十八岁参加顺天府乡试,考中举人。十九岁参加会试中第,成为贡士,却因为他父亲的关系,饱受怀疑其真实才学。康熙十二年因“病”错过殿试,更是他人生的一大打击。
他也曾振作起来发奋苦读,在徐乾学名师的指导下,于两年中主持编纂了一部儒学汇编——《通志堂经解》,还把自己熟读经史的见闻感悟整理成文,编成四卷《渌水亭杂识》,当中包含历史、地理、天文、历算、佛学……表现出相当广博的学识和爱好。
皇上爱其才,又因容若的出身,留他在身边授三等侍卫,不久后晋升为一等侍卫,多次随皇上出巡,奉旨出使梭龙,考察沙俄侵边情况……可是,这都和容若本身的志愿相违背。
他的志愿,是做一个他父亲那样的国之栋梁,为国为民,青史留名,而不是一个皇上身边的诗词文人。
他想做真正的实事,可是接着一件事情,又狠狠地打击了他。
索额图上奏皇上,说他的名字“成德”,和太子殿下的“保成”重复了一个“成”字。
古往今来,只有忌讳皇帝的名字,没有忌讳太子名字的说法,更何况他的出身,他和皇家的关系?
可是索额图提了出来,他就必须做出态度。
他改名“性德”。很多人都知道其中的关节,都自觉地只称呼他的字“容若”,不再称呼他的名。可是,不称呼就能代表事情没发生吗?朝廷上的争斗和倾轧,皇家的冰冷无情,每一样都让他心灰意冷。
他改为寄情于家庭的温暖和安慰,可是他的原配妻子,那么温柔多情的人,这般郎才女貌、情投意合的一对少年夫妻,本该是想扶相助走完一生,恩爱白头——他妻子死于难产,孩子也没保住。
容若彻底崩溃。
人人都说《侧帽集》和《饮水词》多么多么的好,影响力多大多大,世人争相传颂,在社会上享有盛誉,当世文人学士大家纷纷给予高度评价——可就好比那个“时人云”一样:“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几人知?”
纳兰心事无人知,他只能诉之于美酒,不停地喝醉,不停地喝醉……
纳兰一时间想了很多,回忆了很多,可于现实中,也不过不到半炷香的时间。
保康还仰着脑袋,乖乖地等候。
容若抱着小学生坐下来,瞧着他肉嘟嘟的胖脸,黑漆漆的大眼睛,以及那眉眼间的灵性和小邪气,想起他因为小学生一句话,被皇上送到五台山,再回京的一路经历,笑得温润如玉。
“皇上若是同意,纳兰老师就去帮我们的快乐大师。”
保康:“……”
保康反应过来,他的纳兰老师答应了,当下就欢喜不已:“谢谢纳兰老师,保康马上去找汗阿玛。”
话还没说完,人从纳兰老师的怀里出来,迈开腿就直奔乾清宫的方向。
阿灵阿和石溪道人呆呆地看向纳兰容若,容若全无所觉,只望着快乐大师的背影消失的方向,面色平静,嘴角噙着一抹温柔慈爱的笑儿。
…………
保康一路小跑,跑到乾清宫。
“梁总管,汗阿玛的跟前有人吗?”
梁九功笑得一脸菊花盛开:“没有。皇上正在休息……”
保康:“汗阿玛——汗阿玛——”
保康等不及梁九功通报就扬声高喊,没听到他汗阿玛的回答,直接跑进来。
皇上刚刚召见大臣,正在用茶点休息,听到喊声故意没做声,哪知道熊儿子真能闯进来。
皇上瞪眼:“礼仪那?”
保康猛地刹住脚,面色肃穆庄重:“阿弥陀佛。给汗阿玛请安。”
亲亲汗阿玛·皇上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手里拿的什么?”
熊儿子明显是有所求,皇上心生不好的预感。
保康嘻嘻笑,几步跑到他汗阿玛的怀里,送上自己的章程。
皇上:“……”
皇上接过来首先批评他熊儿子这笔蚂蚁爬的字:“保康啊,瞧瞧你这笔字,你胤禛弟弟写的字都有模有样了。”
保康丝毫不受打击:“阿弥陀佛。师祖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汗阿玛要多夸夸保康的优点。”
咳咳,皇上直接咳嗽出来。
“嗯,汗阿玛是应该多夸夸保康的‘自信’。”
保康一点儿也不多想,就当他汗阿玛是夸他“自信”,伸手一指,示意他汗阿玛专心看他的章程。
皇上捏捏熊儿子的胖脸颊,开始“专心”看。
然后……皇上也惊呆。
“保康要八旗子弟转为文人?要将骁骑营整治成军中文职?”
“不是,不是。八旗子弟现在游手好闲,天天无所事事。师祖和保康说过,将来,随着人口繁衍,朝廷供养他们的压力越来越大。保康认为,既然国库养不起那么多的八旗子弟,就应该教导他们一技之长,将来也好不拖累国库。”
“先慢慢地办学,鼓励和逼迫他们做工经商领差事,等他们都有能力自己养活自己,就取消他们的‘铁饭碗’。至于骁骑营中的将士,首先当然是识字,接着是技能学习。扩收的五千人,必须是聪明人,有天赋的人……”
保康布拉布拉一大通,总之,就是将西山骁骑营变成后世的一个军校性质的军营,里面的将士们人人识字,人人都有所长,却不是练习弓马骑射;熟悉鸟枪也不是为了上战场,而是研究更好的鸟枪,各种更好的军备设施。
类似后世的信息兵,技术兵,后勤兵……
皇上听懂了,也看懂了。
一方面因为熊儿子顾忌他太子哥哥和他大哥而想出这么一个办法,一方面震惊这个办法的种种好处,其中的远见卓识、深谋远虑。
皇上叹气。
“军中也有专门研究武器的人,工部、铁造处、内务府都有。南书房行走戴梓非常有火器方面的天赋。还有很多西洋匠人,就那个保康看着不大喜欢的南怀仁,他们都对大清火器改进有重大贡献。”
“新火器的研究方面,目前是汗阿玛自己直接负责,康亲王跟着督办——汗阿玛也送了几十个聪明的八旗儿郎进去学习……”
保康安静地听着。皇上感叹完,瞧着熊儿子那得意洋洋的小样儿,忍不住伸手摸摸他光溜溜的小脑袋。
保康:“……”
皇上面对熊儿子不乐意的瞪眼,笑出来。
“保康的想法很好,只是保康不能天天去西山大营,具体负责人选,可有选好?”
保康终于等到这句话,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保康的纳兰老师。”
皇上一愣。
他以为,熊儿子要推荐钮钴禄家的人。
“哦,保康的纳兰老师还有治军之才?”
“当然。”
“哦,那是汗阿玛耽误保康的纳兰老师了?”
“……”
保康满脸都写着“这还需要多问?”皇上使劲深呼吸缓一缓。
可皇上怎么都气不过。
熊孩子帮着他的纳兰老师来求他,还直白白地说他耽误他纳兰老师的前程,皇上特气不顺。
“汗阿玛要是不答应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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