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打醮翁
阮宁低头喝汤:“要出去,有事。”
阮夫人手里筷子掉了。她暗想,不好,果然不对劲。
“去哪里?……见谁?”她试探性地问。
阮宁吃饭比往日里快了一些,阮夫人没吃几口,她已经填饱了肚子。
“我走了。”
阮夫人左想右想不对劲,伸手找来一个人:“远远跟着小姐,看她去了哪里。”
*
阮宁自家药庐中收藏的医书当然不及宁国公府,她翻遍古籍,不过找到只言片语,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她再次出现在宁国公府,着实出乎九幽意料。
“开门。”阮宁没什么表情。
九幽深深看了她一眼,将门打开。
再一次踏进这个密室,阮宁心里极其冷静。
地下轰隆隆的声音一阵阵传来,夹杂着镣铐哗啦啦的撞击声,管家似乎在说什么,引来更加凶猛的攻击。
阮宁眉眼一肃,施展轻功,飞身入内。
她视线在石室中一扫,伸手将躲得狼狈的管家提到一边,闪电般出现在面色阴冷的谢九玄身边,伸手点了他穴位。
谢九玄浑身一僵,眼睛渐渐恢复清明。
长长的睫毛颤了颤,他闭上眼睛,脸色苍白,嘴唇干燥:“滚。”
阮宁看见地上食物一片狼藉,又看了看谢九玄愈加瘦削的脸。
“再拿份吃的来,还有热水,干净的布。”
管家擦了把汗,总算松了口气,不禁露出个欣慰的笑容,忙出去了。
谢九玄扭头:“你还不滚。”
“咔哒——”他手腕上镣铐解开了。
谢九玄一怔:“你做什么?”
阮宁面无表情:“你打不过我。”
她抿了抿唇:“所以安静一点。”
谢九玄额角青筋直跳:“你这是自找死路。”
阮宁:“你把自己关起来,是因为怕滥杀无辜,有我在,你杀不了人。”
谢九玄冷嗤一声:“不知死活。”
阮宁不受影响:“我比铁链有用,你要是发作,我就点你睡穴,或者揍你一顿。”
谢九玄静静坐着,不动了,僵硬着,眼睛里漆黑一片,不知在想什么。
管家打破了这里的安静,看见宁国公身上枷锁去了,他不禁往阮宁脸上看了看。
将装菜的食盒放下,除了热水和干净的布,他还带来了许多瓶瓶罐罐。
“这些都是主子炼的药,虽不及圣药,但对伤口很有好处的。”他笑眯眯说着,扫了眼宁国公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眼睛有些红。
说完,谢九玄眸子里戾气似乎又有蔓延的趋势,阮宁及时道:“我会看着,你出去吧。”
桌椅都给谢九玄轰成了碎末,阮宁将饭菜放到谢九玄面前:“吃吧。”
谢九玄手掌刚一动,就被阮宁拦住。
她探究地看了眼他眸子里的戒备,心沉了沉。
管家准备了两副碗筷,阮宁拿起其中一副,先从茶壶中倒出两杯水,自己那一杯先喝了,才将另一杯递给谢九玄。
谢九玄看着她将一杯茶喝了一半,眼睛动了动。
阮宁还递着那杯茶:“喝。”
这次,谢九玄皱了皱眉,伸手接过,盯着阮宁喝了一口。
阮宁杯中剩下的茶喝完,谢九玄才又喝了一口。
她垂下眸子,情绪分辨不清。
她又每样菜往自己碗中夹一筷子,然后再往谢九玄碗中夹一筷子。
谢九玄必要她吃过才肯放进嘴里。
阮宁用过膳才来的,她没吃几口便已饱了。
只是,她筷子一放,谢九玄说什么也不肯再用,好像那些菜里下了剧毒一样。
阮宁只得再倒了茶喝,她喝几口,谢九玄才肯喝一口。
她观察着谢九玄一举一动,说他是个疯子,偏偏比任何时候都警惕;说他正常,他又实实在在随时要动手杀人。
“啪——”阮宁喝不下去,她将茶杯放下。
谢九玄便也不肯再喝了。
他脸色一直是苍白的,眼睛如黑曜石,透亮,随着阮宁的动作而转动。
阮宁视线扫过他手腕,抿了抿唇,缓缓伸出手去,同时戒备,预防他随时出手。
没想到直到她抬起谢九玄的手,他也没动手,只是目光探究地盯着她,好像在研究一件东西。
阮宁拿起干净布巾将他手腕伤口周围擦洗了一遍。
那些伤口狰狞丑陋,生生将一双完美的手毁得差不多,这人倒像是没有知觉,丝毫不觉得疼。
只用漆黑的眼睛静静盯着她,不知在想什么。
或者什么都没想。
“那瓶药呢?”阮宁问。
这样的伤口,深可见骨,再多箍些时日,这双手就废了。寻常药物怕是没用。
谢九玄眨了眨眼睛,没反应。
阮宁再问一声:“昨日给你的药瓶在哪?”
谢九玄沉思了半天,看上去像是在发呆,随即伸手,从衣襟里掏出来那个药瓶。
就放在最贴近胸口的地方,他很宝贝似的,攥在手里。
阮宁伸出一只手:“拿来,给你疗伤。”
谢九玄眼睛里闪过戾气,手指握紧。
阮宁深吸口气,道:“给不给?”
可能听出她话中威胁,谢九玄眉头拧得很紧,不情不愿将药瓶放到她手里。
阮宁面色冰冷,一点点将药抹在他伤口处,随即用布包扎起来。
手上那些细小伤口她用其他药涂了一下,这人不觉得疼,清凉的药物涂上去他反而要缩手,阮宁警告地看他一眼:“老实点。”
他也就安安静静不动了,目光盯着阮宁,像一个木偶。
偶尔眼睛里闪过的杀气提示着这不是一个善茬。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天快到了~
第76章 076
076
月上中天。
露水顺着石壁滴落, 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谢九玄脑子里昏昏沉沉,时而叫嚣着杀人,仿佛恶鬼咆哮;时而又有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拂去纠缠不休的恶魇。
这些时日,他时常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大多数时候混混沌沌,清醒时已不知几日过去。
他轻笑了笑, 闭上眼睛,月光洒在脸上, 清清凉凉,滴漏里的水一滴一滴, 溅在池中,发出响亮声音。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静静盯着漏壶,细数水滴, 漫不经心, 脑中思绪飘飘荡荡, 最终定格成一个人的影子。
一切云雾散去, 只剩下这一个身影是清晰的。
他打起精神,想要看清是谁, 那身影却如一阵风飘散。
无边戾气自漆黑的眼中涌现, 周遭空气颤栗起来,铁石化为齑粉,石室中犹如山崩地裂,凡掌风所过, 风卷残云,一片狼藉。
谢九玄轻轻喘气,狭长的眸子盯着金灿灿的日光,心里涌起说不出的烦躁,想杀人。
他目光阴沉下来,冷气席卷石室,温度骤降。
就在他全身肌肉颤抖,盯着出口,杀气凝为实质,几乎要破门而出时,门突然开了。
紫衣人影踏着细碎晨光走来,一切全都消失不见,只有她是亮的。
只是一刹那,室内温度便已恢复正常,杀气消失不见,空气都轻了许多。
谢九玄眼睛平静,视线从漏壶上扫过,声音有些冷:“辰时末。”
阮宁有些诧异。千金老人说了,这病发作期间,患者失去神志,不会记得做过什么。哪怕是杀人,醒来以后也会忘记,更遑论记时间这种事。
她昨晚离开时看见谢九玄阴沉的眼神,不知怎么留了句:“你若不出这道门,明日辰时我来给你送饭。”
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能看着时间。
同时有些警惕,幸好按时来了,不然他冲出去,难免又是一番腥风血雨。
她将手中食盒打开,菜一样一样摆好。
她自己也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告诉管家的原因。
而且,管家似乎并没有很了解谢九玄。
她只是随口一提或许他更喜欢加了地瓜的食物,管家却惊了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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