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打醮翁
小皇帝见她如此无情,脸拉得老长,一扭头上了步撵。
“摆驾——”
宫人逶迤而行,沿着长长的宫道远去,走得远了,步撵上一只黑色的小脑袋似乎伸了脖子往后看来。
*
今日明远殿气氛有些沉闷。
谢九玄骨节分明的手翻过一页,下首众人跟着翻过一页。
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节奏分明,带着一股漫不经心,所有人仰着头看他,目光中不无仰慕。
阮宁吸取教训,这回跪坐,眼睛看着书卷,双手放在膝盖上,脑中想着功法,气沉丹田,运转内力。小乙对她修习帮助很大,功法二级快要突破了,就差临门一脚。
“血根草,产自西域,喜阴喜寒,二瓣,叶呈丝状,花无蕊,非冰雪之地不生,非至热之时不开。其花难遇,为救命良药。”
“先生,传闻血根草可活死人肉白骨,当真如此吗?”门口林怃然轻声开口。
谢九玄目光漫不经心扫过阮宁,见她方才目光无神,明显没有认真听,听闻血根草却突然抬起头。
他饶有兴致道:“谬传而已,若是世间真有如此神药,世人岂不是挣而抢之?药可救命,必病不至死、药石可医。若是死人,神仙也救不了。”说到最后一句,他语气虽含笑,却有说不出的冷漠。
“学生驽钝,谢先生解惑,日后必不人云亦云。”林怃然杏眼温婉。
谢九玄挥了挥手,看着下首目光垂下去的阮宁:“天下药草不计其数,若要治病救人,必明其效用,习其性情,既知其然,亦知其所以然。古之医书浩瀚渊博,医之一道无垠无涯,你们出身世家,日后不用行此末途,我之所以授于你们,不过让你们明白习医救人,非一朝一夕之事。”
“谢先生教导,学生明白。”众人目光殷切。
阮宁蹙眉若有所思。
谢九玄阖上书卷,干燥的指腹搭在泛黄的书封上:“今日便到此为止。阮宁。”他唤道。
阮宁抬眸。
“你随我来。”他目光含笑。
阮宁看着谢九玄的背影皱眉,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
眼见谢九玄已经走出大殿,她起身跟了上去。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
他们还没忘阮宁刚任了皇帝教习一职,今日又被宁国公叫去,不知是何事?
大家你一嘴我一句絮絮议论宁国公究竟为何同意阮宁做这个教习,无论这么想都不符合宁国公一贯行事。
只有程秀文白着一张包子脸苦哈哈得快要哭了。
“世子,你是不是替阮姑娘抄了经文?”林怃然秀美微蹙,目露担忧。
这句话出来,众人一怔,随即炸开了锅。
“她胆子忒大了吧?那可是替陛下祈福的经文,竟然敢让别人抄?这是大不敬!”
“世子,你真替她抄了?完了,这下你怕是惹怒了宁国公。”
“国公爷最是不徇私,你吃错药了,竟敢干这种事?”
“就是,世子你什么身份,阮宁什么身份,你为何要替她抄,白白惹了宁国公不快,得不偿失!”
程秀文使劲摇了摇金扇子,大声道:“行了行了,本世子一个大男人,人家姑娘央求我,我总不能不怜香惜玉吧!多大点事,都散了散了!”
众人看着他仿佛看着一个无药可救之人,纷纷摇着头散开。
“怃然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程秀文眼睛亮晶晶:“然妹妹有话说便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哪有什么当讲不当讲。”
“既如此,我便要劝世子行事不可再如此莽撞。阮姑娘央求世子抄写经文,此事并不对,经文乃为陛下祈福之用,阮姑娘不懂,世子怎么也不懂?如今宁国公要问责,阮姑娘虽不对,世子亦难辞其咎,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是牵连到老太君那里,世子怕是要为难。”
“什么?这么严重!”程秀文瞪大眼睛,“这替他人抄写之事在学堂里不过小事啊?”
“学堂跟宫里怎能相比,世子还是想好若是宁国公问起,该如何解释才能免得牵连镇国侯府。”
程秀文挠挠头,一时情绪激动,声音大了点:“我并非出于自愿,都是那阮宁逼我的,不过,大不了挨板子便是,我一个大男人,总不好让她一个小姑娘挨打。”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改了一下本文设定,大家不用倒回去读,不影响阅读,我在这里解释一下:女主改为修炼内力功法,功法为女主上一世搜集的秘籍,这个世界武者衰落,只有世家大族保有功法秘籍,每一本都极其珍贵,是不传之秘。内力可辅助炼丹。就是把原来的设定用内力和功法换掉了。女主接触小乙等人时,他们身上的波动会引起女主丹田躁动,内力在波动影响下修行速度加快。
大家看不明白也没关系,不影响阅读的。到时候写出来就懂啦。
第14章 014
014
阮宁今日跟小乙修炼提升的内力还未完全吸收掌控,这会看着九幽眼里闪过可惜。
谢九玄负手而立,瞧见她眼神虚无,思绪不知飘到哪里去了,漫不经心开口:“你的经文,谁替你抄的?”
阮宁眼睑动了动,没看谢九玄,镇静道:“镇国侯府世子。”她没妄想能瞒过谢九玄,这人一颗九窍玲珑心,心思鬼神莫测。
镇国侯府世代战死沙场,到这一代镇国侯,只剩程秀文一个独苗,全家看得跟眼珠子一样。谢九玄看在老太君面上,也不会太过为难。
何况,若她所猜不错,祈福不过一个幌子,谢九玄到底在谋划什么,她猜不透。
听她如此理直气壮,谢九玄气笑了:“你胆子越发大了。替陛下祈福的经文也敢偷懒,你是不想要脖子上这颗脑袋了?”
阮宁垂眸站着,也不反驳,只是浑身上下处处透着反骨。
“今日便在这里抄,我看着你抄。”谢九玄拂袖坐下,一只苍白的手捏起茶盏,就那么看着她。
阮宁眉头一蹙,抬眸对上谢九玄含笑的眸子。
“是。”她一声不响坐到早已备好纸笔的几案前,心里纳闷,上一世她见谢九玄一面难如登天,这一世是怎么了,处处透着奇怪。
光斑透过树隙洒在少女玄青衣摆上,白木莲开在袖口嵌层,她雪白的脸清冷,粉唇紧抿,一瞧便知心里不愿意。
连掩饰也懒得做。
谢九玄扫见她鼻尖那粒小痣,眸子一顿,随即垂了眼睑,拿起医书,一页一页细细研读。
九幽抱剑立在一旁,浑身煞气浓郁,即使刻意收敛,仍然让人觉得危险。
阮宁暗叹了一声可惜,不能回去修炼。
她提起紫毫,目光在宣纸上定了定,一手敛袖,扫了眼经文,雪白手腕轻动,纸上龙飞凤舞。
风轻轻吹过纸页,发出“沙沙”声响,一时竟难得安谧。
“臣女抄好了。”不过一个时辰,清冷的声音打破了这安静。
九幽眸子豁然睁开,向阮宁面前几案上扫了一眼,嘴角抽动。
谢九玄以手支额,对着医书上一段记载沉思,被阮宁这一声打断,抬起眸子,瞧见几案上厚厚一沓纸张。
他目光在那张牙舞爪的字迹上顿住,温润的面容有一瞬怔愣,随即轻笑出声。
那声音悦耳至极,仿佛玉石相击。
九幽有些错愕地向主子看去。
谢九玄修长手指将书卷轻轻一阖:“呈上来。”
九幽走到阮宁面前,看着她毫无所动的表情嘴角又抽了抽,抓起她抄的东西用内力传到主子桌上。
谢九玄伸出苍白手指一页一页翻过,脸上表情难以言喻,眉宇隐隐跳动,翻到最后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阮姑娘,笔墨不错,抄经屈才了。”
阮宁仍是一脸平静:“不敢。”
“我看你是太敢了。”谢九玄将那一沓纸扔到桌上,眼角扫到那欲上青天揽月的狂草,又气笑了。
“罢了,且算你抄完了,走吧。”他揉了揉眉头,眼睑下一片青黑,在白皙的脸上尤其明显。
阮宁敛衽行了一礼:“臣女还有一事。”
谢九玄这会有些懒得搭理她。
阮宁径自开口:“臣女想见见那日刺客。”
九幽目光倏地一动。
谢九玄似笑非笑看着她:“叛党关系重大,那日刺杀阮姑娘之人在叛党中地位不低,若是泄密,叛党极有可能劫人,你见他作何?”
“臣女想看看自己的剑术如何。”她武功不及那些刺客,内力耗尽性命攸关的情况下不得不以血祭剑,第一次实战,她想知道杀伤力如何。
谢九玄:“花拳绣腿,伤了皮毛。”
阮宁豁地抬头看着那张笑容如沐春风的脸。
谢九玄丝毫不为所动,慢慢啜了口茶,广袖如云,风雅至极。
“不过,剑气为冰霜者倒是世所罕见,对付武功比你高不了多少的可用于逃命。”
语气清淡至极,丝毫不把阮宁那点功夫放在眼里的样子。
阮宁胸脯起伏了下:“人是我抓的。”
“若是九幽这样的高手,”谢九玄眸子轻轻扫过,眼睛里有着俯视众生的风轻云淡,“再怎么挣扎,一剑毙命而已。”
眼看阮宁冰冷的小脸皱了起来,很不服气的样子,他又淡淡道:“功法倒是好功法,你没练好。若是能练得八成,刺客绝无活命机会。”
“如今人还在牢里活蹦乱跳,唔,这一招用来冻牲畜倒是不错,解冻后仍是活的。”看着阮宁气呼呼的样子,他又漫不经心补了一句。
阮宁竟不知道谢九玄还有如此毒舌刻薄的一面。
她嘴唇紧抿:“谢宁国公告知,臣女告退。”
她上一世真是瞎了眼,这谢九玄非但不近人情,而且小心眼记仇。早晚有一天,她要将九幽打趴下,到了那时,一个不会武的谢九玄,看谁狂得过谁。
九幽看她背影消失在宫道上:“刺客武功远远在她之上,此女于武学极有天赋,她的功法亦高深至极,将来成就未必在属下之下,主子为何——”
谢九玄笑了笑,眸子瞧着桌上狂草:“都说见字如见人,小小年纪,张狂如斯,这字迹豪放洒脱,不拘一格,不打压打压,她怕是要上天了。”
九幽面露错愕,似是没料到主子竟有如此小儿般无理取闹的时候。
谢九玄似乎发现他在想什么,摇摇头失笑了:“罢了,我跟个小丫头斗什么嘴。”
*
阮宁脚步很快,平日要走一盏茶的路,她几息就走完了。
心里恼怒谢九玄的话,偏偏他说得在理,自己武功确实弱,反驳也无法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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