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辞仲子
易桢也没打算替嫁过去,还真的就这么当一辈子姬家主母,她目前态度比较谨慎,暂时是走一步算一步,要是姬家郎君有真爱,她就找个时机再跑一次路。
在言情小说里,妨碍人家谈恋爱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易桢吃饱了就开始寻思着运动运动,见屋子里的婢女正热火朝天地交流着宠妾灭妻的实际操作性,不想和那个灰白头发的嬷嬷吵架,干脆偷偷从侧门出去了。
刚才姬家的下人来给她们详细介绍过船的结构。
她住的颉颃楼在船的最左侧,临海望月,晚上可以看见非常美丽的夜景。因此,颉颃楼左侧只留了一条极窄的通道,因为太窄了,很少有人会到这里来。
她轻轻对离得最近的两个婢女说了一下去处,让她们别声张别来打扰,然后就从侧门出去了。
易桢轻手轻脚的,这还是上大学的时候逃马原课的经验,神色要自然,到了门口瞬间把门拉开,立刻人就不见了。
再加上在梦中耳濡目染记了挺多隐匿之术的技巧,她这么悄悄出去了,完全没人发现。
果然还是应该找个机会把隐生道的术法都学一学。
易桢正思索着什么时候把婢女全部支开,从原主的芥子戒中找一找有没有典籍课本,忽然看见狭窄的走廊上有个人。
此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万方船又足够大,大到站在靠海的这一边,刺桐港传来的那些喧闹仿佛隔了整个世界,模模糊糊地被海浪声掩盖了。
十二月刚过了月半,皓月满轮,浮光耀采,那人又站得不远,易桢一眼就认出来了。
姬家郎君。
他已经把那身扎眼的喜服换下来了,现在穿着黑底红绣的日常大袖衫,袖子上绣着天狐踏月。
他手上还拎着个小和尚,小和尚怀里抱着个破篓,破篓里有只黑白相间的小动物,只露出了半边脸。
他似乎是第一时间听见了易桢出门的动作,想立刻跑路的,只是易桢动作太快了,这里的走廊又太狭窄施展不开,他只来得及退了两步。
屋子里那些讨论了半个时辰“姑爷去哪儿了”的婢女一定想不到,姬金吾就站在一门之隔的走廊上。
易桢完全想不到他在这儿干嘛。
眼前这位姬家郎君似乎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事实上,他的肢体语言正在声情并茂地朗诵《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等十四行哲学组诗》。
为什么这么怕见她?
易桢:“……”
姬金吾:“……”
正在他们俩个在尴尬的气氛中面面相觑时,小和尚怀里抱着的破篓的盖子忽然被完全顶开了,里面钻出一只熊猫崽崽。
这只幼崽身上的黑白两色毛发都没有完全分开,黑色的色团表面还蒙着一层淡淡的白色,像是刚从牛奶罐子里给捞出来的。
它两只前爪搭在一起,并在胸前上下摇晃,同时脸上还露出熟练的傻笑,因为太小了,还不怎么会叫,只模模糊糊地发出了一些奶声奶气的音节,试图讨易桢欢心。
易桢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眼神都黏在这只熊猫幼崽身上,想摸它又不敢伸手:“你从哪里找到的熊猫啊?”
小和尚抱紧了他的破背篓:“我师父留给我的。”
易桢原意是要问姬金吾,但是小和尚回答了,她也就顺势看了这个小和尚一眼。
这么冷的冬天,这个小和尚就穿着几件打着补丁的单衣,单衣外面又罩了一件稻草做的蓑衣,那个装熊猫的背篓旁边还系着一个摔破了几个口子的钵。因为他在用力抱紧那个背篓,手上青青紫紫肿起来的冻疮显得特别明显。
这光头仔怎么这么可怜呢。
“我听范汝说姑娘会喜欢熊猫。”姬家郎君想了很久,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小和尚见他们俩似乎熟识的样子,附和地点头,圆头圆脑一脸耿直:“大人是送我过来的,待会儿我还要找到一个很多婢女围着的好看姐姐,告诉她我是不小心迷路的。”
姬金吾:“……”
易桢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微微笑了。
小和尚继续说:“因为大人不能见那个姐姐,所以让我去讨姐姐欢心!放心吧!我可会讨女孩子欢心了!”
他怀里的熊猫崽崽仿佛在赞同他的话,两只前爪高高扬起,兴高采烈的“哈!”了一声。
姬金吾:“……”
易桢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不能见?为什么不能见?那个姐姐在等她的郎君一起用餐呢。”
小和尚迷茫地摇摇头。
姬家郎君遮掩地低声咳了一下:“我刚刚才回来、才听说这件事,已经叫人准备饭食了。”
他声音委实好听,像是战场上刀戈相击,可是这样的声音却在讲朝饮暮食的琐碎小事。
“你不打算来。”易桢一语道破:“所以你才让小和尚来逗我开心。”
小和尚迷茫地看了她一眼,他年纪也不大,有点搞不明白眼下的境况,又重复了一遍:“好多姑娘喜欢我的,她们偷偷给我饭吃,还摸我的头!她们也喜欢我的熊猫,那个姐姐会喜欢我们的!”
姬金吾的眼眸抬了抬:“我有……别的要紧事,所以只能委屈……委屈你一个人待着。”
他似乎不常说谎,这么短短的两句话磕巴了几次,眼神躲闪慌乱。
一个名满天下的巨贾,说谎都不会?
易桢似乎隐隐约约触到了真相的边角,可是这时起了一阵风,把他宽大的袍袖吹得飘扬起来,天狐踏月的图案好像瞬间就活了过来。
月堕河倾,风采翩然。
姬家郎君真是生得一副好皮囊。
易桢微微一愣,看见眼前的清俊男子眼眸中隐藏的歉疚,轻轻笑了一下,把小和尚接过来放在自己腿边,说:“那你去忙吧,没事。”
为什么让小和尚偷偷来?为什么生怕让她知道是他安排来逗她开心的?郎君对自己的妻子好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明明在偷偷对人好,又是什么要紧事,值得他扔下刚娶来的新婚妻子去办?
易桢让小和尚走在自己前面,这条走廊实在是太窄了,两人无法并行。
“我是自愿来的,我想搭船去别的地方,大人答应让我上船,我就说我会逗人开心啊。”
“我搭船去找我的爹娘啊!他们是卖咸鸭蛋的……”
小和尚和易桢的说话声音很小,等他们开门进了颉颃楼就完全听不见了。
杜常清让冷风一吹,才恍然回过神来。
刚才新嫁娘进颉颃楼的时候,似乎回头看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猜到了什么。
这些疑虑只是在他心中轻轻拂过,转瞬即逝,仿佛流水一般。
可是清水东流,剩下的记忆却仿佛被水洗过一般的清澈。
月色下她云鬓半偏,巧笑盼兮,满天风光尽收在眉间。
方才的决定没错。
决不能与她执夫妇礼,这毕竟是他的嫂嫂,否则以后该如何自处?
一开始答应兄长帮忙迎娶新嫁娘的时候就错了,现在只能让这错误不要越滚越大。
杜常清叹了口气,往外走了几步,正要离开这里,忽然见随身带着的玉简微微发光。
【姬金吾:常清,我明日巳时到,辛苦你了。】
杜常清犹豫了一会儿才回复。
【杜常清:兄长,你的事情处理好了?】
对面倒是回得快。
【姬金吾:没有。】
第10章 命危于晨露
小和尚真的很会讨女孩子喜欢。
虽然身上很瘦,但他脸颊上还遗留着软乎乎的婴儿肥,换上干净冬衣、洗干净脸之后,完全就是一个可爱得不得了的小朋友。
给他好吃的他就听话,没过多久身边就围了一圈小丫鬟,一个个掏荷包拿自己私藏的零嘴逗他。
熊猫崽崽被从那个破背篓里抱出来洗干净了,背篓里还有一根嫩笋,这大冬天也不知道它从哪得来的,反正它把笋抱在怀里吃得开心,一点也不排斥被洗干净。
几个小丫鬟蹲在它面前试图喂它一点羊奶,起初这只熊猫崽崽不肯喝,芝麻丸子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扒着那棵吃得差不多的嫩笋,讨好地去够易桢的小腿。
熊猫啊,姐妹们,熊猫啊这是。
这样的小可爱她一般都是抱过来一顿乱亲的。
易桢把这只熊猫幼崽抱在膝头,让小丫鬟把那一盆羊奶端过来,一边摸它肚子上软乎乎的毛,一边把它的头往羊奶的方向凑:“喝一点试试看,小孩子要喝奶的。”
熊猫崽崽浑身写满不情愿,但还是很给面子地伸出舌头舔了舔。
接下来易桢就抱不住它了。
这只崽崽激动得来不及叫,手脚并用地往羊奶盆子里爬,易桢没预料到它忽然用这么大力气,不小心脱了手,它整个崽就掉进羊奶盆子里了。
它整个身子都浸没在羊奶中,开心得要命,一个劲地舔奶喝。
易桢哭笑不得,知道这应该是这只崽崽第一次喝奶,又想起听人说熊猫爱吃蜂蜜,随手用木勺挖了一勺蜂蜜送到它嘴边。
熊猫崽崽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全神贯注地喝奶,还是蜂蜜从勺子上滴落到它嘴边,被它无意识舔进去之后才发现嘴边还有别的好吃的。
这下它整个崽都激动起来了,抱着那个木勺舔,一身的羊奶,坐在羊奶盆子里,小奶音咿咿呀呀的,开心得手舞足蹈。
可怜的崽崽,流浪太苦了,都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这种治愈系的画面大约能融化每个人的心,灰白头发的嬷嬷对她说:“姬家郎君志向广大,既然是有要事缠身,我们易家的小姐也不能拖累他。”
“对啊,姑爷送了好多东西来,心里肯定是有我们小姐的。”旁边的婢女附和道:“而且还怕小姐一个人待着闷呢。”
刚才姬金吾不仅遣人送来了满满一桌的饭菜,还额外送了几个箱笼进来,箱笼里尽是各地的小玩意儿,珍奇罕见。
任何人看了都不能说不用心,而且几个小丫鬟多方打探,都说是姑爷忽然有要紧事处理才离开的,走之前还嘱咐千万不能慢待新娘子。
刚才易桢让婢女去问一问有没有小孩子的棉衣,结果不到一盏茶的时间送了十几套不同款式的小孩冬装到她手上。
易桢有点搞不懂了。
“你叫什么名字啊?”易桢让小丫鬟们别一个劲逗小和尚了,拉他坐下,问道。
小和尚最多也就六七岁的样子,一点头发也没有,似乎终于吃饱了,答得很快:“我叫观弈,今年七岁。”
“怎么一个人出门?你来找亲生父母,师父不管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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