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宣和帝缓缓睁开眼,看了杜提点一眼:“你为朕忧心,朕心里明白。可是,边关在打仗,朝堂人心动荡。朕如何能安心静养。”
杜提点无奈苦笑:“皇上这样操劳,于龙体大大不利。微臣斗胆进言,也是为了皇上龙体着想。请皇上勿怪。”
人心都是肉长的。杜提点真心为宣和帝忧虑着急,宣和帝自不会不领情:“放心吧!朕没有怪你的意思。”
宣和帝顿了顿,对程锦容说道:“程太医,朕明日要上朝。”
不是询问,而是告知。
程锦容没有阻拦的资格,也不会阻拦,正色应道:“微臣一定尽力为皇上调养龙体。”
宣和帝似有些讶然,目光落在程锦容的脸上:“朕以为,程太医也会劝朕安心静养,少操劳政事。”
程锦容没有躲闪,和宣和帝对视片刻:“边关战事一起,不知有多少无辜的百姓家破人亡,军中将士也死伤颇多。”
“皇上龙体要紧,可边关战事更要紧。所以,皇上坚持回宫时,微臣并未劝阻。皇上明日要上朝,微臣也不会多言。”
宣和帝穷兵黩武,大楚朝的百姓深受其苦。可没有强大的军队,如何能护得住大楚的万里江山?
宣和帝不算是什么好皇帝,可有他在,大楚朝堂便能安定下来。军心民心也能安稳。
宣和帝做出了一个天子应该做的选择。这样的决定,也令程锦容对宣和帝生出了一丝真正的敬重。
程锦容语气中的敬意,令宣和帝十分受用。
宣和帝扯了扯嘴角,闭上双目假寐。
……
在宣和帝入眠后,程锦容悄然退出寝宫外。
守在寝宫外的贺祈,立刻凑了过来,低声问道:“皇上现在如何?”
程锦容轻声答道:“已换了药,现在睡下了。”
天子病症,不能随意打探。贺祈知道其中忌讳,不再多问:“你今晚又要值夜,趁着现在,先去睡上一两个时辰。”
杜提点年纪大了,体力不济,一般多是值上半夜。程锦容值下半夜。
这还不像是御前侍卫,轮换的人多,分担到各人身上的压力就小了许多。宣和帝的专职太医现在只有两人,而且是以程锦容为主杜提点为辅。
宣和帝身边伺候的人不少,可真正的压力,其实都在程锦容的身上。
贺祈话语中的关切和怜惜,清晰可见。
程锦容心头一暖,嘴角微微扬起:“好,我这就去睡了。”
寥寥几句,匆匆数语,只能聊以安慰罢了。贺祈目送着程锦容的身影远去,直至她的身影消逝不见,才依依不舍地收回目光。
朱启珏凑了过来,一张俊脸上满是闷气。
贺祈目光一扫,低声问道:“怎么了?”
朱启珏忍住冷哼的冲动,低声答道:“我爹今日出保和殿的时候,面色颇不好看。我追上去问了几句,听说是因领兵增援边关一事,众皇子殿下各有举荐之人,所以闹得不太痛快。”
贺祈一听便知是怎么回事。
皇子们一个个地都有私心,想趁着边关打仗举荐“自己人”,抢军功捞资本!
大皇子肯定举荐晋宁候,二皇子举荐的人一定是永安侯,再有五皇子举荐镇远侯,夹在其中的平西侯,憋了一肚子闷火也是难免。
真论行军打仗的本事,平西侯才是四侯中最骁勇厉害的一个。
贺祈同样惦记边关战事,略一思忖,低声道:“此事尚未有定论,我明日找个机会,向皇上进言几句。”
朱启珏感激地看贺祈一眼:“多谢表哥。”
顿了顿,又低声问道:“表哥,你还没看到战报送到朝廷的伤亡将士名单吧!不知贺二有没有逃过一劫。”
贺祈沉默片刻,才道:“明日我去着人打听一二。”
……
隔日,久未露面的宣和帝身着龙袍上了朝。
文武百官见宣和帝面色如常,看不出半分虚弱疲态,果然人心振奋。就连被折腾得快掉光了头发的梁尚书,也是满面喜色,压在心头的巨石为之一松。
不过,梁尚书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宣和帝当朝下旨,令平西侯领三万士兵去边军增援。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先不说边关打仗需要的粮饷,就说这三万士兵一出动所需的粮饷银子,就已令梁尚书苦了脸。
“皇上,户部尽力筹措银子,可国库空虚,实在……”
宣和帝面色一沉,目光冷冷地扫了过去:“十日后,大军开拔!”
梁尚书后背一凉,只得领命。
第三百五十四章 凤印(一)
此次朝会,京城六品以上的文武官员皆有份参加。这几日,边关战报接二连三地传至朝廷,多是将士伤亡或打了败仗的消息,人心惶惶难安。
为了安定人心,宣和帝硬生生地撑着坐了三个时辰。待到散朝时,众臣低头躬身,恭送天子摆驾离去。
宣和帝在起身之际,身体晃了一晃。
御前侍卫统领贺祈,不动声色地靠近两步,以手扶住宣和帝的胳膊。贺祈身手超卓,右手力气也远胜常人。只以一只右手,便稳稳地扶住了宣和帝。
宣和帝后背已冷汗涔涔,全身虚软无力。全仗着贺祈相撑,才未在金銮殿里失态。
好在此时众人都低着头,无人看到宣和帝的虚弱疲态。
宣和帝缓缓地呼出一口气,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迈步离去。步伐比平日要慢得多。回到保和殿后,宣和帝再也撑不住,额上满是冷汗,面色近乎惨白。
裴皇后早已在保和殿里候着,将早已准备好的参汤先端了过来:“皇上先喝了这碗参汤吧!”
宣和帝略一点头。
裴皇后亲自喂宣和帝喝参汤。宣和帝张口喝下参汤,体力慢慢恢复了一些。至少有力气张口说话了:“辛苦皇后了。”
裴皇后轻声应道:“臣妾做不了别的,只能略尽绵薄之力。”
程锦容杜提点也迅疾来了,各自为宣和帝诊脉,商议过后,又重开了药方。熬药喝药,有条不紊,并不慌乱。
宣和帝喝了药之后,便闭目睡下。
就在此刻,赵公公悄然进来禀报:“启禀皇后娘娘,郑皇贵妃娘娘在殿外等候,求见皇上。”
宣和帝昨日回宫,今日忙着上朝,无暇去后宫,也未见任何嫔妃。郑皇贵妃这是按捺不住了。
裴皇后皱起眉头:“传本宫口谕,就说皇上已经歇下了。让郑皇贵妃回钟粹宫安分待着,等候皇上传召。”
这席话,说得半点都不委婉不客气。
以裴皇后的身份地位和今时今日的圣宠,确实有睥睨郑皇贵妃的底气。
赵公公恭声领命,退了出去。
……
两个时辰后,宣和帝才悠然醒转。
一睁眼,裴皇后温婉秀丽的脸庞映入眼帘,目中流露出喜悦和关切:“皇上这一睡就是两个时辰,现在总算是醒了。”
宣和帝冷硬的心肠,也被这如水的温柔捂出了热气,声音颇为缓和:“朕身边不缺人伺候,无需你一直守在床榻边。再者,你病了多年,如今才将养得有了起色。若是因为朕病倒了,朕岂能心安。”
裴皇后抿唇轻笑,伸手扶着宣和帝在龙榻上坐直了身体:“只要皇上能早日好起来,便是让臣妾再病十年,臣妾也心甘情愿。”
宣和帝心中动容,下意识地握住了裴皇后的手。
同样守在龙榻边的程锦容,稍稍侧身,移开目光。不过,她能移开视线,却不能关上耳朵。帝后说的话,一句一句清晰地传进耳中。
“皇上之前睡下,郑氏前来请安,臣妾不想让她扰了皇上休息,便令她退下了。”
“这点小事,你做主便可。”
裴皇后柔声应是。
宣和帝又道:“朕这就下旨,令郑氏将凤印送还椒房殿。”
裴皇后却出人意料地出言劝阻:“刚回宫就下旨,岂不令郑氏难堪。倒也不必如此着急,等过一段时日也无妨。其实,就是凤印送还椒房殿,这打理宫务之事,也得由郑氏支应。皇上龙体虚弱,臣妾心忧难安,恨不得日夜都在保和殿里伺疾,哪里还顾得上后宫琐事。”
宣和帝能信得过的身边人,只有寥寥几个。
现在,宣和帝确实离不得裴皇后的陪伴安抚。
宣和帝看着裴皇后的目光愈发柔和:“你的心意,朕都知道。不过,凤印理当由皇后掌管。宫务依旧交给郑氏就是了。”
裴皇后也不是真心要推辞,故作迟疑了片刻,才应了下来:“臣妾谢过皇上恩典。”
其实,这凤印本来就是皇后之物。郑皇贵妃“代为掌管”而已,现在交还也是天经地义的事。
朝堂大事,多是发圣旨。后宫这点事,宣和帝传一声口谕便可:“赵公公,去钟粹宫一趟,传朕口谕。令郑氏明日将凤印送还椒房殿。”
赵公公张口领命。
裴皇后掩住心里的愉悦和快意,和程锦容对视一眼。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
钟粹宫。
郑皇贵妃去保和殿请安,却碰了个硬钉子,灰头土脸不说,心里更是憋足了闷气。回钟粹宫后,咚咚咣咣砸了一通。
没想到,更令人愤怒的事还在后面。
赵公公很快前来传旨:“皇上有旨,请皇贵妃娘娘明日将凤印送还椒房殿。”
郑皇贵妃:“……”
就连赵公公,都不忍心看郑皇贵妃此时的脸色了。
前些年,郑皇贵妃在宫中是何等风光显赫!
裴皇后闭宫养病,常年不见人。宫务尽在郑皇贵妃手中,宫中妃嫔人人低头诚服,宣和帝时常留宿钟粹宫。大皇子是宣和帝最喜欢的儿子,甚至压过了嫡出的二皇子。
郑皇贵妃也只差一个皇后名分罢了。
没曾想,短短一年多里,裴皇后迅速得了圣宠。彼涨此消,郑皇贵妃却渐渐失了帝心。
现在,就连凤印也得送还椒房殿。郑皇贵妃的脸面,也被彻底撕开,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