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怂怂的小包
谢大崽和谢小崽坐了马车也反应良好,转着大眼睛滴溜溜地不停看着,坐上了轿子也昂着头往外看。
轿子行的很稳,谢明意敏锐地感受到空气中传来的紧绷肃杀的气息,她悄悄瞥了一眼庄子里面的护卫,脊背挺直,目光迥然。果真是武将出身,镇北侯府显露给世人只是冰山一角,她猜测这处面积庞大的庄子里面养着不少人。
轿子行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跨过两道门才停下。
“谢丫头来了便好,快,让老夫看看嘉安嘉宁!”老侯爷等着孙子孙女已是迫不及待,竟然亲自到院门口迎候。
谢明意对老侯爷露出微微的笑容,让身后的婆子将两个崽崽抱上来,老侯爷一看到和自己那个孽子如出一辙的凤眼便乐了,哈哈朗笑出声。
“好啊,到祖父这里来。”他大手一挥,身后行动有素的下人摆上了精致的玩具和糕点。
谢大崽闻到香气,立刻便没出息地流下口水来,看到陌生的人也不在意。谢小崽显得倒是有些拘谨,往谢明意那里看了好几眼。
谢明意从婆子那里接过小女儿,抱在怀里,她才安下了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老侯爷看,浅浅的眸子干净极了,眼睫毛挺翘而浓密。
虽是双胎,但兄妹两个长相很容易便可以区分,谢大崽脸蛋圆嘟嘟的,眸色深一些,谢小崽五官长得更为精致小巧,眸色很浅。
老侯爷一会儿看看长孙,一会儿看看孙女,笑眯眯地,眼尾的皱纹都带了喜气。
谢明意看得出来他对两个孩子的欢喜,笑了笑也未多说什么,只是试探道,“祁伯父,待到东狄使臣离京,我便到之前那个庄子去。”
老侯爷陪着孙子孙女,满眼皆是开怀,闻言摆了摆手,“谢丫头,东狄那些狗东西在楚京待不了多久,那个孽子会处理妥当的。你就安心住下,过几日老夫派人送你过去。”
反正庄子旁边也是他们侯府的,到时候他也过去便是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谢明意闻言心下一定,眉目舒展,恭声道谢,“祁伯父,我那庄子里有不少稀罕的吃食,到时给您送些来。”
老侯爷捋着胡须,心想那孽子终于做了一件出息事。
至此,谢明意便在这处庄子住下了。
和庄子里面的平静闲适相比,楚京因着东狄联姻一事风起云涌,暗潮涌动。
距东狄使臣觐见楚惠帝两日后,宫中设宴款待,一应世家重臣皆进宫赴宴。
理藩院中一处布置华丽的房间,右单王冷声嘱咐明乌公主,“本王与你说的,你都要牢牢记下,这次定要让祁朝晖娶你!”
明乌公主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裙,衣襟处大开,隐约可见雪白的胸脯。她自恃美貌非凡,眼眸抬了抬,娇声道,“王叔您尽管放心,我都准备好了。”
她在东狄有着第一美人之称,这次宫中又有人相助,自认让镇北侯娶她十拿九稳。
右单王嗯了一声,微绿的眸色若狼,带着一股子狠意,“本王知道你有助你王兄之意,那两座城池若如愿拿回来我会暗中助他重登王位。”
明乌公主闻言立刻露出欣喜,“明乌定会令王叔如愿。”如今坐上王位的那人是女奴之子,她根本就不承认是她王兄。
右单王眯了眯眼,里面藏着眼前人未发现的野心。他是上任东狄王的同胞兄弟,侄子若是不中用,他登上王位名正言顺!
第45章
明乌公主同东狄原本的大王子是同胞兄妹, 俱是东狄王后的血脉,而三王子则是女奴之子。东狄王去世后,大王子继承王位, 可他行事鲁莽冲动, 用兵失利,东狄境内一片怨声载道。
后三王子联合东狄的贵族利用他战败之事将他从王位上赶下来,便是如今的东狄王。
明乌公主在三王子登上王位后,地位在东狄一落千丈, 才会毫不犹豫地被丢到大楚来和亲。事实上,和亲一事成或是不成,东狄王都不在乎,他真正想要得到的是被镇北侯夺取的两座城池。
拿回城池,他在东狄的王位将更加稳当。和亲成了,城池作为聘礼还回东狄;和亲不成, 东狄千尊万贵的公主死在大楚,大楚也要给他们一个交代。
换句话说, 尊贵的明乌公主不过是一个弃子,这事右单王当然是知道的。所以,他想都未想便直接给了明乌公主秘药, 让其与镇北侯生米煮成熟饭。
镇北侯以及他麾下的军队是东狄的心腹大患, 右单王看出大楚内部的风云诡谲, 暗中找了平仁侯府与魏王, 二者做下交易拉下镇北侯府。此次魏王因为谢氏女被禁足, 宫中的柔贵人以及太后怒极之下也答应帮他们这个小忙。
是夜, 金碧辉煌的皇宫中灯火通明, 弦音靡靡。
楚惠帝高坐龙椅之上, 他的身旁一左一右坐着裴后与生母皇太后。裴后下首则坐着楚宫中地位靠前的宫妃, 贤妃、德嫔、柔贵人等赫然在列。东狄的明乌公主是女眷,大楚自然也有宗室贵女陪着她,长公主的女儿随云郡主就和她坐在一起。
大殿之上,百官列坐在宴席上言笑晏晏,按照官阶爵位,镇北侯位于前列,恰好位于承恩公和沛国公之后。祁朝晖百无聊赖地饮着酒,对明乌公主频频投过来的爱慕目光视而不见。
明乌公主久久得不到回应,往王叔右单王那里看了一眼,右单王点了点头,洪声道,“尊贵的楚天子,感谢您今日的款待,大楚的宫宴如此丰盛,令小王大开眼界。”
面对夸赞,无人心中不快,楚惠帝面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右单王客气了,不过是一场宫宴罢了。右单王远道而来,大楚自然以礼相待。”
右单王手掌放在胸上行了一礼,笑道,“天子这般礼遇,小王无以为报,便让我东狄第一美人明乌公主为您献上一舞,明乌的舞蹈可是我东狄人人称赞的。”
明乌公主起了身,恭声附和,“明乌献丑了。”
嘴中说着献丑,但她扬着的脸上满满的全是骄矜,她的东狄第一美人之称并不只是因为高贵无双的身份。东狄女子善舞,而她便是其中独一无二的佼佼者。
听了这话,殿上众人的脸上有些许的古怪,一国公主当众献舞可是自掉身份。同坐的随云郡主眼中更是闪过一丝鄙夷,她大楚的贵女可不会做这么掉价的事。
惠帝瞥了一眼殿下众人的反应,并未多说什么,反而是皇太后此时开了口,“哀家还从未见过东狄那边的舞蹈。陛下,便准了吧。”
亲娘都开口了,虽是有些不合适,楚惠帝还是命内侍将乐器换成了东狄那边的。
异国曲调飘荡在大殿上,明乌公主一袭艳丽红装扭动起了身体,红色小巧的鞋子上面缀满了珍珠铃铛,随着曼妙身姿舞动,叮当叮当恰好与弦音相和。
人美舞美,配着乐器弦音,纤细的腰肢一手便能握住,鼓囊囊的胸口露出雪白的一片,红红的唇魅惑人心。殿中的大多数男子看得是如痴如醉,宫妃们则是用手帕掩了厌恶的神情,幸亏这东狄公主不是冲着陛下来的,不知廉耻的东狄狐媚子。
明乌公主感受到自己身上许多热烈的视线得意地勾起红唇,只要是男子,最后都会沦为她的裙下之臣。
这东狄公主倒真是个尤物,混不吝的武将们不像文官那么矜持,一边大口饮着酒一边火热的目光在女人身上扫了个遍。
右单王眸光窥了殿中人的反应,但看到黑袍的男子漫不经心的模样,络腮胡下的脸动了动,端起酒杯朝明乌那里使了个眼色。
明乌会意,身姿旋转着往一侧的宴席偏去,不偏不倚正是镇北侯所在的席位!
这一幕落到众人眼中,都心有默契地静待之后的发展,看来东狄势必要将公主嫁给镇北侯。端坐在上首的楚惠帝也起了几分兴致,看了过去。他身为帝王拥有后宫佳丽三千,也算是阅美无数,东狄公主的确是个能勾起男人欲念的美人。
美人恩,祁朝晖那厮能消受住吗?徐大伴当做笑话和他说过,谢氏女离了镇北侯府后,镇北侯府可是一个女子都没进。
然而,冷着脸饮酒的男人连头都未抬,哪怕美艳的公主离他只有咫尺的距离。
明乌公主这下被气到了,她见过镇北侯的上任夫人谢氏,不过是中人之姿而已,怎能与她东狄第一美人相比。
带了柔媚的笑容,她倾了柔弱无骨的身子故意往冷漠的男子那里倒去,手臂上缠绕的轻薄红纱直直的飘向男人脸上。
美人投怀送抱!看到这一幕的人扼腕艳羡镇北侯有艳福,当然还有一些人已经准备好了要向圣人进言明乌公主嫁与镇北侯可行!
祁朝晖感受到矫揉造作的女子往这边倒来,可谓是烦不胜烦,黑沉着一张脸一脚踹了桌案。几乎是瞬间,殿上传来女子的尖叫痛呼声,明乌公主四脚朝天摔在殿上,桌案上的饭食酒水尽数倒在了她的红裙上,整个人狼狈不堪。
宫中的酒水浓烈,她手臂上的红纱被酒水浸湿,粘在了镇北侯的黑袍之上,香气扑鼻。祁朝晖闻了那气息十分厌恶,一手扔了那片红纱,紧皱眉头看着自己的衣袍脸色难看至极。
大殿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几息间的静默,还是裴后反应过来后使了个眼色命侍女将明乌公主扶了起来。
“既然知道是丑那便不要献了,东狄第一美人引以为傲的舞蹈本侯今日算是见识到了。”祁朝晖嗤声开口,语气中带了浓浓的嘲讽,打破了一片沉寂。
“你!”右单王额头青筋凸出,鹰眸中凶狠,转而看向楚惠帝,“尊贵的天子,小王看得分明是镇北侯踹了桌案才让明乌摔倒!”
楚惠帝闻言嘴角抽搐,不止是右单王他也看到了。他略带责怪地看了祁朝晖一眼,出言安抚道,“公主受惊了,西域往大楚进贡了数匹月华锦,就赐给公主吧。”
明乌公主脸上梨花带雨本是惹人怜爱的模样,无奈她发髻上也洒了饭菜,看在他人眼中眼皮猛跳。有碍观瞻,有辱斯文!随云郡主瞥了一眼,死死地掐着自己的大腿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陛下,今日设宫宴本该是其乐融融,有这么一出是意外,不必大惊小怪。来人,领公主和镇北侯到偏殿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皇太后面色冷淡地开口,挥了挥手命嬷嬷内侍带着明乌公主和镇北侯去偏殿。
宫宴上时常会有污了衣裙的事情发生,是以在设宴的偏殿一般都放有几件常服在。皇太后这般吩咐并无不妥,可几乎是同时,惠帝和祁朝晖的眼睛眯了起来。
惠帝的目光落到自己的表兄平仁侯的身上,平仁侯垂头神色如常。但,联姻一事事关重大,在他想出结果来不得不谨慎,惠帝朝徐大伴那里看了一眼,徐大伴躬身默默上前亲自领着镇北侯去偏殿。
皇太后见状脸色并未有变化,轻声命人奉上新茶。东狄的右单王面上愤愤,似乎还在恼怒镇北侯无情扔开明乌公主。
看上去一切正常,但列在文官中的谢太傅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眉梢间带了狐疑之色。他总觉得冥冥中会发生些什么,可是这是在宫中,戒备森严……
偏殿离正殿距离很近,祁朝晖慢慢踱步进去其中的一件空房。徐大伴亲手奉上一件锦袍,恭声道,“侯爷,咱家就守在门外,您请。”
祁朝晖颔首,解开沾了酒水的外袍扔在架子上,抬手正要换上新的锦袍。然而,他手臂一动,闻到锦袍上清淡的气味,凤眸冷沉下来,这气味有问题。
他沉着脸重新换上浸了酒水的黑袍,感受到从体内不断上涌的热意,薄唇阴测测地勾起,敢在他的身上使这些不入流的手段,活的腻歪了。
他站了片刻,平缓体中的热意。
然而就在这时,吱呀一声,房间的门打开了,徐大伴的身影并不在门外,宫人们也仿佛销声匿迹。一个身姿婀娜的女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神色娇媚惑人。
“镇北侯,本公主仰慕你已久。”明乌公主新换的衣衫轻薄,隐约可见白嫩的肌肤。偏殿替换的常服上都浸了东狄的秘药,这药平时不显宫人们接触无事,但若遇酒最为猛烈,镇北侯饮了酒又闻了秘药,这次是万万挣脱不开她的。
二人发生了关系,就算祁朝晖知道自己被算计了也于事无补,他总不能去找太后的麻烦。
至于门外守着的内监,自然有大楚的太后帮他们将人使开。
她一靠近,祁朝晖鼻尖的气味愈发浓烈,头脑也略有些昏沉,他撑了撑额角,暗道能在宫中坐下这般布局只有惠帝和太后两人。
为了让他娶东狄女子,脸面都不要了。
呵,他冷笑一声,掏出袖中的贴身匕首毫不犹豫地在手臂上划了一刀。蓦然间的疼痛让他清醒,又是一脚无情地将女子踹飞。明乌公主的身子砸在门框上,魅惑的笑容僵在脸上,不敢相信他中了药居然能抵挡住她的诱惑,而且丝毫不怜香惜玉。
“就这幅模样还妄想勾引本侯,令人倒尽胃口。”明乌公主被他嫌弃到吐的眼神刺激,直直地吐出一口鲜血昏了过去。
这么大的响声自然惊动了不少宫人,徐大伴就在离房门不远处的拐角,听到这动静眼神阴狠地瞪了一眼太后宫中的常嬷嬷,急冲冲地赶过来。
这老货,是故意引开他的!
“侯爷,”徐大伴冲进去喊了一声,看到昏迷的明乌公主眼皮猛跳,已然明了发生了何事。但镇北侯并不在房中。他额头冒出了冷汗,一边命人去唤太医一边急着将此事告知陛下。
等到他焦急地回到宫宴上,一眼便看到镇北侯面色如常地坐在席位上,只身上还穿着同一件衣袍。
徐大伴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镇北侯看来是没有中招,幸好幸好。
他俯身将事情告诉陛下,楚惠帝骤然握紧了龙椅的把手,沉沉地看了右单王一眼。
“右单王,方才宫人报明乌公主在殿上摔得狠了些,朕已经命太医过去为公主诊治。”
右单王从祁朝晖面不改色地回到宫宴上便知道明乌的勾引失败了,他不紧不慢地道,“多谢天子费心,想必明乌身上也只是小伤。东狄和大楚的联姻之事,还望天子早日决断。”
此话一出,众人又看向沉默不语的镇北侯。
可这一次,镇北侯似乎没了耐心,直接起身冷声道,“陛下,诸位将士浴血奋战才保我大楚河山安定,东狄一声和谈便要夺了两座城池可谓是痴心妄想。至于要本侯娶那不知廉耻的东狄公主,实在难以从命。若陛下执意为之,那便以臣抗旨的罪名诛杀镇北侯府!”
他直截了当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当即便有大半数的臣子,跪在地上高声疾呼,“陛下,镇北侯战功赫赫一心为大楚,杀不得啊!”
一齐高喊的声音震耳欲聋,太后和平仁侯的脸色极为难看,镇北侯这一步以退为进,显然最后只会有一个结果。
惠帝闻言,正了神色,含笑道,“朕时常感叹是祖宗赐福才得了镇北侯这么一个忠臣良将,自然不会因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自断臂膀,诸位是多虑了。我大楚不乏青年才俊,定有与东狄公主相配的。”
“行了,这次宫宴便到这里。肃王,送右单王回理藩院。”
……
从宫中出来,夜色已经浓了,祁朝晖手上已经冒起了青筋,他匆匆服用了一枚清心丸压制了那药,鬼使神差地未回京中的镇北侯府,反而策马去了京郊老侯爷在的院子。
女子和一双儿女都在那里,有几日了,而他还未去过。
等下了马到了庄子的时候,他像是饮了许多烈酒步伐已经有些不稳。这处庄子有他固定居住的院子,他强撑着走了进去,抬手挥退了守夜的几个下人。
一边大步往净房走去,一边大力地扯了自己的衣服,直到整个人沉在冰凉的水中才回了几分神智。今日圣人既派了徐大伴跟随,对他返回宫宴也无讶异之处,那便足以说明这事他未掺和到里面。既如此,宫中布局的人就只有太后了,后宫妇人心肠歹毒。
净房里面的水是流动的,取自后院的一处湖泊,冰凉刺骨。祁朝晖一遍遍冲刷着自己的身体,直到大半的酒味去了才直起身来,随意用巾子擦了擦水珠,披上寝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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