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意无
苗心懿声音瞬间变得很难过,“那她离十八岁岂不是很快了,朱琛道长可有法子破解那命格?”
郑王妃摇了摇头,睫毛上挂着泪,“阿拂,我早就知道,她命里福薄,如今她年岁渐长,连朱琛道长给她画的梅花煞的威力也大不如前了。”
苗心懿伸出手,替郑王妃拂去眼角的泪珠,眼神空洞,怔怔道:“阿覃,你说,我们是不是都不应该要孩子,否则,我们的子女为什么都天生薄命,阿覃,你知道吗,我梦到狸奴了,我梦到他被魏邻丢下了山崖,却偏偏没死去,他浑身骨头都碎了,躺在血泊里,朝着我喊疼……”
“别说了。”郑王妃握住了她颤抖的手,心口发涩。
苗心懿的声音突然变得近乎呜咽,“阿覃,你还记得吗,以前我怀着狸奴的时候,阿拂还在襁褓中,我们两还曾商量过,若是狸奴是男孩子,就让阿拂和狸奴结娃娃亲,这样我们两人就能亲上加亲了,可是……”
郑王妃揽过苗心懿,拍着她的背,两人仿佛回到了闺阁中互诉衷肠的日子,可曾经骄傲明媚的少女却因为丧子之痛成了被困宫中的囚鸟,她的翅膀都被折断了。
郑王妃叹息一声,才慢慢道:“心懿,同样是做母亲的,我怎么会不懂你的心情,可是狸奴已经死了,他不可能再活过来,这一切并非你的错,你又何苦再折磨自己?”
——
郑拂有些意外,积善寺的放生池竟然这么热闹。
石板阶上立着许多戴着帏帽的少女,三两结伴,有说有笑,银铃般的声音宛如翠鸟,将古刹的肃穆沉闷都驱散了不少。
少女们有的在将准备好的鱼放入池内,有的备好了鱼食,轻轻一丢,引得无数条赤白相间的锦鲤攒动聚集。
“郡主,您也想放生吗?奴婢这去给您准备。”红珠望了望四周,寻找着什么。
她记得,寺内有些僧侣会趁机向人兜售放生用的鱼,以此牟利,虽说佛门是清净之地,不该有铜臭味,可这寺内的哪一尊佛像不是铜钱堆砌的?
即便是护国寺也不能免俗。
郑拂却摇了摇头,寻了个小石凳坐下,“不用了,我就坐这边看看,那边人那么多,我还是不去凑热闹了。”她生性不太爱凑热闹。
红珠点头,郑拂默默看着不远处的少女们,却一直想着刚才遇到谢伽罗的事。
谢伽罗出现在积善寺的话,那说明,女主谢欢欢也到了汴梁,还有男主裴行止,很快,就轮到她登场了。
她忽然有种避无可避的感觉。
接近晌午,日头逐渐大了起来,四周的日光不知觉间也变得眩目,郑拂忽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朝着红珠道:“红珠,我有点渴了。”
“那奴婢去叫人给您准备茶水。”
眼看红珠的背影消失在殿内,郑拂的眼神才移了开来,无意中却瞥见对面的青石阶上蹲着个秀气的小姑娘,约莫八九岁,梳着双鸦髻,眼睛乌凌凌的,正认真地盯着放生池的水面看。
她蹲在那里,十分安静,郑拂却觉得说不上来的违和。
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华美,色彩斑斓,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玉质的如意环,上面缀着精巧的铃铛,看起来分明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小女孩儿。
可是,富贵人家的小女孩儿身边都没有婆子丫鬟照顾着的吗?还是她一不小心和她们走散了?
郑拂还留意到,这小姑娘似乎先天不足,她看起来太过纤瘦了,小小的一团缩在那里,弓着背脊,跟只被丢弃的小猫似的,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
周围的少女们好似都没注意到她的存在,依旧有说有笑,轻薄的纱裙衣摆时不时拂在小姑娘背上,却也不避开。
她就被隔绝在一切喧嚣外。
不知为什么,郑拂心头居然冒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感触来,她现在这具身体不也一样,体弱多病,厄运缠身,还被人避之不及。
似是注意到郑拂的目光,对面的小姑娘也望了过来,秀气标致的一张脸,是个小美人胚子,可日光下,她的脸色却苍白得像随时要消失。
郑拂心尖莫名一颤,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印象,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
望见郑拂,那小姑娘忽然露出个笑来,乌黑的眸子弯成了月牙,唇角微微抿起,表情中呈现出一种拘谨的雀跃。
阿拂,你终于来找我了呀……
四周的喧嚣好像在一瞬间停滞了,郑拂突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一种莫名的冲动促使她从石凳上起身,抬脚要往小姑娘的方向而去。
可还没走出几步,身体却像被坠石压着,她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来。
“来人啊!有人落水了!”耳边传来一声声焦急的呼喊,郑拂纳闷,有人落水了?那她怎么没看到?眉心处的梅花煞变得有些滚烫,郑拂下意识想去抚摸自己的额头,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根本抬不起来。
好疲惫,身体好累。
四周的波光澹澹,水流轻缓,原来,落水的是她吗?
“郡主!”红珠端着一盘蜜柑,手中瓷盘啪嗒一声掉落下来,碎成了好几片,澄圆的蜜柑骨碌碌往四面八方滚。
红珠急得要往池里面跳,却被几名少女拦住了,“你冷静点,别下去。”
“郡主!郡主她落水了,快叫人救救她啊。”红珠紧紧攥住了旁边人的手,盯着浮在水面的紫纱裙摆,声音逐渐嘶哑,语无伦次。
边上有人听到郡主两个字,立刻朝着池边人惊呼,“原来她就是那个端宁郡主!她肯定是撞邪了,才会落水,小心我们也招惹上邪物。”
“端……端宁郡主?!”
“我们快走吧!”
少女们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手提着裙摆作鸟兽状四散奔逃,放生池边瞬间变得异常混乱。
郑拂感觉逐渐窒息,耳边传来一声声细细的呼唤,带着种怯生生的呜咽,似喜似泣,声音稚嫩,“阿拂,阿拂……”
郑拂立刻明白过来,刚才她看到的那个小姑娘,原来就是阴煞之物。可是,积善寺这佛门圣地,怎么也会有阴煞出没……
意识模糊之际,只听得“扑通”一声,一袭冶艳的红裙倏然跃入水,像一尾敏捷的红鱼,很快就抱着湿答答的郑拂上了岸。
红裙女子似乎脾气不太好,看着混乱的人群满脸不悦,红珠跌跌撞撞地越过人潮,从那头跑过来,接过郑拂,见少女昏了过去,顿时急得脸色煞白。
“郡主!”红珠快哭出声来。
“放心,她并无大碍,暂时昏过去了,只是她身体弱,着不得凉,你快去帮她换身干净的衣服吧。”
红珠仰头,看着眼前的红裙女子,连连感激道:“多谢小姐的救命之恩,不知小姐怎么称呼,改日我们府上必有重谢。”
红裙女子摆了摆手,明媚的容颜带着几分江湖人的飒爽,“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那多谢姑娘了。”红珠忧心着郑拂身体,便没有坚持追问下去,郑重道过谢后就抱着郑拂匆匆离开。
红裙女子望着她怀里的少女,紫色的裙摆湿答答地垂下来,如同蔫了的木槿花。
她好看的眉不自觉蹙了蹙,再回头看着平静的池面,兀自出了神。
积善寺香火鼎盛,怎么会有邪物阴煞出现,难道是因为那名少女体质特殊的缘故?
身后传来橐橐脚步声,伴随着少年清冷的声音,“姐。”
谢欢欢回头,望着比自己高了半个头的少年,眼神落在他脸上,问道:“伽罗,你去哪里了?”
少年黑润的眸子含着温和的笑意,美人尖两边分开了两缕微卷的发丝,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他唇色软红,眸色绀黑,容貌秾艳得比日色还要喧宾夺主。
“我去正殿祈福了,姐,这边发生什么事了吗?”少年漆黑的眼在阳光下呈现出迷离的色彩。
谢欢欢点了点头,下意识避开他的眼,她这个弟弟,温顺乖巧,偏生长着一张与性子不符合的脸,艳丽如妖。与生俱来的美貌如同杀人的刀,极具侵略性,叫人不可逼视。
她双手抱胸前,抬脚走到了谢伽罗面前,嘴里嘟囔着:“没什么……就是刚才我救了个落水的少女,奇怪……”
在她转身一霎那,少年的眼神瞬间冻结,瞥了一眼波光粼粼的池面,他藏在衣袖中的指尖狠狠捻了捻,摩挲着那熟悉的牙印,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谢欢欢自顾自走在前面,有些神游天外,回想起少女额上的梅花煞,她才后知后觉地惊呼出声,“刚才那少女,好像就是裴师兄的师妹,端宁郡主,郑拂。”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小提示∶小阎王叫原女主姐,而不是阿姐。
另外,男主人设大概是个偷税犯,表面温文尔雅,其实是个疯批,后面慢慢会体现的。
第4章 月亮
水榭亭台处,炎炎的风吹得蝉都不耐烦,怏怏叫了几声又很快偃旗息鼓,荷叶上的蜻蜓停了一瞬,飞快地往树荫处去。
好热啊。
这样的天气,分明到了伏夏时节,怎么可能是三月三。
郑拂正坐在阑干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四周看,她紫色的裙摆逶迤而下,淡粉色的鞋面离水面只有寸许,像将要坠入水面的月牙。
这是,郑王府的水榭亭台。
“叮当当……”雪白的皓腕微动,银钏跳脱相击,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迎面的风拂在脸上,梅花煞瞬间灼烫,郑拂蹙了蹙眉,心里却有个莫名的念头。
她好像,在等着什么……
洞湖石上通透的孔透出湖面粼粼光,两道影子在这耀眼的光线中逐渐显现,投射到水榭地面,像是白幕里框定的皮影人偶。
有人来了。
郑拂连忙回头,见到两个身量相近的小姑娘突兀出现,她们约莫八九岁,梳着双鸦髻,正坐在石凳上,低头玩着翻花绳。
这两个小姑娘应当是双胞胎,身上襦裙款式一模一样,颜色却不同,一个是娇嫩的鹅黄色,一个是清新的水葱色。
日光太大,两个小姑娘的脸如同融化的奶油,只有白茫茫的一个轮廓,五官丝毫看不清。
“姐姐,到你了。”鹅黄襦裙的小姑娘声音甜甜糯糯,听着十分讨喜,她稚嫩的手指在网状的花绳中一挑一伸,瞬间结成一个蝴蝶形状的花绳来。
水葱襦裙的小姑娘的手指有些局促地在蝴蝶红绳上面轻点,却无从下手,“我……我不会……”细细的声音如同蚊呐,不仔细听根本不知道是她在说话。
鹅黄小姑娘没说什么,手指翻飞,花绳在她手中灵活地变化出不同的形状。她脆生生道:“姐姐,明天我们一起去寺里祈福,好吗?阿爹阿娘说,那个寺可灵了。”
水葱小姑娘认真看她动作,低着的头忽然仰了起来,接着又缓慢地摇了摇头,声音又细又慢。
“我……不去了,阿爹还有阿娘,他们……都不喜欢我……”与鹅黄小姑娘相比,她的性子木讷又呆板,说话也毫无朝气。
多愁善感好像从来不会属于娇宠着的人儿,鹅黄小姑娘言语中尽是天真,“不会的,我们都是阿爹阿娘的女儿,他们怎么会不喜欢你?”
“可是……”
“别可是了,好姐姐,你就答应我吧,我一个人去那里多闷啊。”鹅黄小姑娘似乎天生就知道如何撒娇卖乖,双手搭在水葱小姑娘脖颈上,轻轻晃了晃,手上银白色的跳脱叮叮当当响,好听得紧。
水葱小姑娘不知所措,只好轻轻点了点头,鹅黄小姑娘一把抱住了她,“一言为定哦。”
水榭外面传来奶娘焦急的呼唤,渐行渐近,“郡主,您这是去哪里了?王爷王妃吩咐过,您不能乱跑,可真是要急死老奴啊。”
郡主?坐在阑干上的郑拂晃了晃神,难道,这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正是原主吗?
听到声音,鹅黄小姑娘仓皇丢下花绳,攥起水葱小姑娘的手,从石凳上跃下,呼吸有些急促,做贼心虚道:“我们快回去吧,等会奶娘着急了。”
水葱小姑娘被她拉得一个趔趄,落后她半步,两道细小的影子一前一后出了水榭,却被芭蕉叶下的奶娘逮了个正着。
影影绰绰的芭蕉叶遮住了郑拂望着两个小姑娘的视线,奶娘低头不知说着什么,水葱小姑娘怯怯地退后了几步,耷拉着脑袋,像一株蔫答答的小青葱。
很快,奶娘牵着鹅黄小姑娘离开了。
芭蕉叶下,只剩下水葱小姑娘一个人,她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半晌,又慢吞吞地往水榭走,回到之前坐的石凳上。
她拿起了遗落在桌面的红绳,一个人笨拙地玩着,瘦小的影子投在地板上,孤零零的。
郑拂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这个水葱小姑娘,好像是原主的双胞胎姐姐,可同为郡主,为什么,她好像却是很不受宠的样子呢?
而且,原著中也从来没有提到女配有个姐姐,看这情形,她不是夭折了,就是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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