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意无
只是,他发现,沉迷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他根本得不到少女的心,他变本加厉,将她锁在宫阙中,让她日日只能见到自己。
这次的剧本已然变成了爱恨交织的烂俗故事。
她每次说着喜欢他,都是在欺骗他,她当卧底好像当得太明显了,甚至有几分拙劣,每次都能被他发现,两个人乐此不疲地互相试探着。
可其实,一次次交锋中,他渐渐希望她是真的喜欢自己,而不是虚以委蛇。后来,他听从一个修罗的话,故意将伤口暴露在少女面前,却换来了少女怜惜的吻。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少女也并非对他没有一点感情。可是,这个时候,示弱的成为了他,他完全处于被动地位,已经非她不可。
他不会知道,这次少女要用自己的死来拉他下地狱,在一次征伐中,她故意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刀,她终于用自己的死,成为他心尖抹不去的白月光。
无可替代。
天人陨落,灵魂本来会在无尽之地长眠,可在替他挡刀之前,她却抽出了自己的一魂一魄,寄放在一个傀儡身上。
这样,等完成任务,丹玑子就能够凭借这一魂一魄召回她的其他魂魄,然后为她重塑肉.体。
而那个傀儡,也就是遗芳阁的袖纤衣。
郑拂缓缓睁开了眼睛,目光有些涣散,这段称得上不堪的记忆让她有些无所适从,望见袖纤衣正望着自己,“阿拂,你都想起来了吗?”
她垂下了眸子,“嗯。”又抬眼问她,“那你想怎么做呢?”
袖纤衣笑得有些苍凉,“这不该问你吗?你还想成为他的阿姐吗?”
郑拂轻轻颤了颤睫毛,“不想,我希望他忘了前世的事。”
对面的少女叹息一般道:“好,我会帮你。”
第48章 丢弃
裴行止和谢欢欢推开厉绾绾的门时, 却看到厉绾绾身上穿着喜服倒在了镜子前,发髻散乱,妆容狼狈。
“绾绾!你怎么了!”厉郡守惊得大叫起来, 连忙要冲上前去察看情况,却被裴行止拉住了, “厉大人, 先别过去。”
谢欢欢捏紧了手中的符箓,来到厉绾绾面前, 试探地抚摸上她的额头,再看到地上焚烧了一般的符咒, 有些惊讶,“厉姑娘身上的确有阴煞的气息, 只不过, 那阴煞好像已经逃走了。”
厉绾绾幽幽醒来, 眼中还有些迷茫, “阿爹, 我这是怎么了?”
裴行止放开了厉郡守, 郡守肥圆的身子皮球似的滚了过去, 他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宝贝女儿,“绾绾, 有阴煞想要害你, 不过,你别怕, 她已经逃跑了。”
两人父女情深,裴行止也不打扰他们,他同谢欢欢一起查看起房间有没有阴煞留下的痕迹。
整个房间笼罩在明媚的阳光中,两人却忽然见到, 暗沉沉的纱帐露出一角,拔步床床边摆着一块喜帕。
谢欢欢连忙上前去,好奇地拿了起来,“咦?”
裴行止望过去,只见喜帕上绣着一行小字,谢欢欢轻声念了起来,“侬为藤萝附,郎是南木枝,生生多情意,共结相思子……是个缠绵的小曲,只是,这词有些俚俗了,像是青楼女子哼的小调。”
裴行止问道:“厉姑娘,这是你亲手绣的吗?”
“不是,绾绾不善女红,喜帕都是绣娘连夜赶制的。”安抚着厉绾绾的厉郡守随口答了,不知想到什么,他身子一颤,双眼睁圆了一瞬,额上不停冒出虚汗来。
怀里的厉绾绾却突然“啊”地尖叫一声,厉声哭泣起来,“是她,一定是她!是那个女人,见我和余大哥要成婚了,就想害死我!”
“绾绾,别怕,你冷静些。”厉郡守痛心疾首,一叠声安抚着她,厉绾绾却哭得越发凄厉,“阿爹……”
裴行止连忙上前去,将一张安定符贴在了厉绾绾额上,总算让她冷静下来,厉绾绾垂着眸子,木木坐在了凳子上,裴行止又问厉郡守,“厉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厉郡守似乎很爱出汗,胖乎乎的手一直在额上擦个不停。
他的声音激动得有些变了调,突然嚎啕道:“作孽啊,老夫也不知道,绾绾怎么就招惹上了这个董窈娘,她,她可是二十年前名动一时的遗芳阁花魁,最后,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服毒自尽了!”
……
“春雨!”
一双素手掀开了朦胧的青罗纱帐,帐内传来女子娇媚的呼唤声,那名叫春雨的小丫鬟忙不迭来到沈妙盈面前,扶着她来到镜前,开始替她梳妆打扮。
雕镂着如意纹的箱匣被打开,一截白色的东西在春雨眼中一闪而逝,看起来像是骨头。
小姐梳妆奁中怎么有这么奇怪的东西?
她本来是想找梳子的,正好奇地想拿起来,却被沈妙盈一挡,她忽然关紧了铜锁。
沈妙盈从箱匣侧边拿出一把桃木梳,似笑非笑,“梳子就在这里,找什么呢?”春雨被她望得吓了一跳,垂着眸子,“是,小姐。”
春雨低着头认真替她绾发,沈妙盈有一头乌亮的秀发,她很是用心呵护,每日都要用各种名贵的膏涂抹,是以,她手上的动作十分细致。
满室寂静,落针可闻,沈妙盈望着镜子里女子妖娆的模样,兀自笑了起来,问道:“刚刚是不是有个姑娘来找袖纤衣了?”
闻言,春雨低眉顺眼地答了,声音带着几分颤抖,显然对袖纤衣还心有余悸,“是,奴婢听您的吩咐,想偷听她们说什么来着,可是……那袖纤衣不知使了什么妖法,奴婢半点声音都听不到。”
“今日那两个捉妖人呢?”
提到这,春雨就忍不住抱怨,“他们都去厉郡守府上了,这郡守千金也真是的,明知道最近办不得喜事,还偏要这个时候嫁给余大夫,也不怕……”
沈妙盈笑了起来,望着镜子里的人,笑容有几分神秘,“我猜他们不一会就会过来。”
毕竟,高阳郡这一章节,她可是还有几分印象——裴行止和谢欢欢从厉郡守口中得知,附身在厉绾绾身上的阴煞,正是遗芳阁的董窈娘,两人便循着消息来到遗芳阁询问情况,正好撞见,从楼上惊慌失措跑下来的沈妙盈。
而沈妙盈,正是与魔骨舍利许愿,要成为遗芳阁名动一时的花魁,却被董窈娘的怨气附身,最后被除去的悲剧角色。
只不过,现在附身的变成了她——郑福。
虽然比原来的情节莫名多出了一个袖纤衣,但是大致情节还是差不多。也许是老天有眼,那次离开了郑拂的身体,她成了孤魂野鬼,却还是活着。
郑福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就算没了那个短命的郑拂,她不是一样可以附身在别人体内,一样可以再见到师兄。
对面长街人头攒动,看到那抹熟悉的清俊身影,被郑福寄生的沈妙盈突然一把推开了春雨,惊慌失措地跑出了房间,口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声,“啊啊啊!!!”
春雨吓得手上的梳子跌了下来,“小姐,怎么了?”
听到遗芳阁内的声音,裴行止和谢欢欢两人飞快来到大堂。
寻声而去,一名发鬟散乱的女子正提着裙摆飞快从楼梯冲了下来,裴行止低头,只见怀里忽然被一个女子撞入,那女子受了极大惊吓,紧紧抱住了自己,瑟瑟发抖,声音妩媚动听,“公子,好可怕!”
谢欢欢忍不住蹙了蹙眉,语气下意识僵硬,“姑娘,怎么回事?”
沈妙盈抬眼怯生生地望了她一眼,脸上挂着泪,梨花带雨,看起来十分惹人怜爱,她的手臂将裴行止缠得更紧,语无伦次道:“有……有妖怪,我看到,妖怪。”
裴行止本想把她拉开,可见她实在怕得紧,他有些于心不忍,只好在她背上安抚地拍了拍,“没事,姑娘,你可以慢慢说。”
谢欢欢不说话了,只沉默地望着他们,心口莫名难受,她忍不住垂着睫,眼神落寞,裴师兄为什么不推开她……
沈妙盈身上浓烈的脂粉味若有若无地吹在裴行止耳边,她的声音又娇又媚,“公子,那个袖纤衣,是个会变脸的妖怪,我亲眼看到,她在镜前梳妆打扮,样子却是千变万化。”
闻言,裴行止脸色瞬间变了,他也没想太多,只觉得应该先了解情况,未免惊动袖纤衣,他便一把捉住了沈妙盈的手,下意识带着她往无人处去,“姑娘,怎么回事,你同我仔细说说。”
望着一切的谢欢欢顿时怔住了,声音低得几不可闻,“裴师兄……”
沈妙盈垂下睫毛,望着自己手腕,再见到身后谢欢欢站在原地,失魂落魄的样子,蓦地露出个妩媚动人的笑来,“好。”
……
海棠树下,风簌簌吹过,粉白的花朵压满枝丫,垂垂欲坠,一片繁茂中,烟霞微动,树下的少女穿着雪色裙纱,胳膊间挽着一段粉色披帛,鸦羽般的长发垂在肩颈处,远远望着,缥缈如仙。
郑拂正坐在青石板上,抚摸着手中的木雕小狗,空洞的眼神定在不远处,还有些茫然。
她刚从遗芳阁回来,得知附身在厉绾绾身上的董窈娘跑了,师兄和谢师姐根据厉郡守的消息去遗芳阁打探消息了。
而小阎王……
心口莫名有些空,她觉得自己需要静一静。
身后忽然传来橐橐的脚步声,少年停在了离她十几步的地方,白玉般的脸被垂下的秾枝缀上一层阴郁的颜色,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他的表情是少见的无措。
她看起来不开心,是还在生自己的气么?
郑拂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小阎王,她握着手中的木雕小狗,手指轻轻摩挲着它的耳朵,语气带着几分温柔,“谢师弟,过来吧,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谢伽罗一怔,却立在原地没动,清冽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不确定道:“郑拂师姐,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小阎王竟然突然这么乖。
郑拂回头,朝他笑得嫣然,“我没有生你的气。”谢伽罗默默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少女身上的栀子芬芳一瞬间在他身边蔓延。
他的身子却不自觉绷紧了,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搭在腿上的指尖轻轻颤动,却听见少女的声音,“你喜欢遗芳阁的袖纤衣姑娘么?”
谢伽罗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低声道:“她只是,很像我一个故人。”
郑拂继续问道:“那你喜欢那个故人吗?”
身边的少年沉默了一瞬,仰头望着树上海棠花,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那些压抑了太久的情愫,无人可诉说,在胸口酿成苦酒,若再不吐出来,只会让他一颗心腐烂。
他终于答了,“喜欢。”
尽管知道这个答案,郑拂还是忍不住垂下了眸子,心口不住震颤,她将那只木雕小狗缓缓摊开,举在谢伽罗面前,像把自己珍藏许久的心捧了出去。
她朝着谢伽罗笑着道:“谢师弟,你知道吗,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好像一只狗狗,后来,我雕了这只木雕小狗,也是因为不知怎么突然想到你,那个时候,我还不明白这种莫名的联想意味着什么。
只不过,有时候,我曾经偷偷想过,如果把它送给你,你会不会喜欢呢?还是会沉着脸,别扭地还是把它塞入了袖子里,就像我那个时候给你的粽子糖一样。
只是,我怎么也是个女孩子,师出无名、自作主张送东西给你,实在太难为情了。”
郑拂深吸一口气,尽量克制着自己露出个笑来,带着一丝轻松道:“不过,现在好了。我也没这种困扰了,既然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这只木雕小狗,好像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谢伽罗整颗心像被什么揪了起来,忍不住看着她。
少女脸色雪白,双眼乌黑,纤细的手轻轻一扬,那只木雕小狗在空中抛下一个优美的弧线,决绝坠落在泥地里。
谢伽罗怔怔望着,只觉得,他的心也莫名被丢掉了,他殷红的唇瓣翕动着,却发出不任何声音,只觉得耳朵在不住嗡鸣。
别……丢……
少女的披帛拂过他的身侧,她垂眸望了他一眼,目光沉静而温柔,像是把自己珍藏的情意抛下去的根本不是她,她轻声道:“谢师弟,我先走了。”
有阵风吹过,吹得树上的海棠花作响,天地间安静得不可思议,失魂落魄的少年终于起身,朝着那只被丢弃的木雕小狗走去。
不受控制地,他蹲了下去,黝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那只小狗,它躺在泥沼中,眸子是用宝石点缀的,沾染了脏污,变得不再熠熠生辉。
看着那么可怜。
少年象牙色的指尖,轻轻点了上去,白皙的肌肤沾染上泥点,他也没来得及顾上,只觉得整颗心像被冻住了,跳动得极其缓慢。
谢欢欢看到蹲在路上的谢伽罗,忍不住问道:“伽罗,你在做什么?”
谢伽罗飞快将那只木雕小狗藏在手心,抬起苍白的脸,起身道:“没什么,东西掉了,姐,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谢欢欢脸色微动,“没什么。”红色的衣裙径自越过他,“郑师妹呢?”那边的郑拂轻轻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谢师姐,怎么了?”
谢伽罗望着她,心尖冒出一丝不稳的情绪,逼得他忍不住攥紧了手心,将那只木雕小狗仓促藏了起来,她为什么,好像若无其事……
谢欢欢仿佛没察觉到一切,压低了声音,“遗芳阁的袖纤衣,好像是个会变脸的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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