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花女配她只想咸鱼 第47章

作者:钟意无 标签: 女配 仙侠修真 穿越重生

  少年一怔,望了昏迷中的郑拂一眼,才缓缓点头,“好。”

  谢欢欢带着他走在庭院中,谢伽罗望着她,少女红色的裙摆轻扬,背脊挺拔,整个人充满着骄傲肆意,风骨超然。

  他恍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注视过谢欢欢了,这个时候再看着她,那些曾经与阿姐息息相关微妙的代入感竟然怎么也对不上。

  也许是因为,阿姐终于彻底消失了。

  风送来树叶沙沙的声响,谢伽罗忍不住抬头一望,不知不觉间,四月份快要过去,海棠树上海棠花已经有了凋谢的痕迹,细弱的梗垂下,颓然欲坠。

  谢伽罗眼前竟然浮现出郑拂隐藏在树下的身影。

  那个时候,他藏在屋顶上窥伺着她,少女鸭卵青的裙摆如一副泼墨山水画,极浓转淡,光影声色都在她身上重叠。

  仿佛遥不可及,又让他想牢牢抓住。可他很清楚,自己望着的是郑拂,不是阿姐。

  少女并没看见他,她毫不犹豫地背对着他同厉绾绾翩然离去,光照在她身上,一半明,一半暗。

  他的心也跟着,一半明,一半暗。

  脚步声微顿,谢欢欢忽然停在了庭院偏僻的一角,海棠花吹落到她肩上,她仿若未觉,回过头来,眼眸深深地望着他。

  “伽罗,你喜欢郑师妹吗?”

  他没说话,唇瓣徒劳地动了动,半晌,终于露出个苦笑来,“姐,你也觉得我三心二意,是吗?明明心里早就有了一个念念不忘的阿姐,却还要同郑拂师姐纠缠,我这样很卑劣,是不是?”

  谢欢欢望着自己这个情绪永远不外露、心里藏着无数秘密的弟弟自暴自弃般的样子,第一次有种无力感,她轻声道:“那个袖纤衣姑娘,其实就是你一直念着的阿姐吧。”

  谢伽罗双眸空洞,声音很轻,“是。”

  “伽罗,你向来聪慧,又熟读佛理,应该知道,你心心念念的阿姐同董窈娘一样,只是一抹执念,代表着过去,如今,执念也消散了,你也该忘了一切,这样对你和郑拂师妹都好。”

  执念……他何尝不知道,可那已成为根植在骨子里的本能,仿佛打断骨连着经,若是强行剜掉,只会让他鲜血淋漓。

  少年怔怔的,心口宛如空了一块,他低声喃喃,却突然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姐,你从小到大,有没有过什么日思夜想,特别想要得到的东西?”

  谢欢欢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有。”

  小时候,她的喜好就和别人小姑娘不一样,别的小姑娘都喜欢涂脂抹粉,她却喜欢舞刀弄枪,还被人取笑,称作野小子。

  幸好阿爹疼她,从来不拘着她,由着她喜好,还夸她很有捉妖人的风范,教授她剑法,并给她找来一把名唤长相思的宝剑。

  虽然,这把宝剑后来被她送给了弟弟伽罗,但是,她一点都不觉得肉疼,因为那个时候,她看见抱着长相思的伽罗笑得那么满足,竟然觉得,他很可怜。

  看见她若有所思的表情,谢伽罗笑意有几分落寞,还有一闪而逝的阴暗,“姐,有的时候,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

  一个得到足够爱意的人,是不会拘泥于那一点细枝末节的爱,自己也能够学会坦然付出。

  谢欢欢显然就属于这种。

  可他不一样,他太吝啬,得到了一丁点甜,那怕那点糖里面裹着利刃,会将他伤得鲜血淋漓,他都不肯放手。

  无论是虚幻的阿姐,还是真实的郑拂。

  只是,这种吝啬无疑也会伤害到郑拂,设身处地去想,如果郑拂心里有别人,他恐怕也会嫉妒到想杀人。

  无边的自厌在心口蔓延,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个怪物。

  谢欢欢对他执着的态度有些疲惫,忍不住道:“伽罗,如果你真的忘不了你的阿姐,那就同郑拂师妹坦白吧,她如果会觉得受伤,你还是,不要同她在一起了……”

  即便伽罗和她更亲,可她也不允许他这么伤害一个女孩。

  谢伽罗忍不住在心里笑着,他这个名义上的姐姐,真是心安理得的坦荡啊,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是满身阴暗的怪物,深陷泥沼,苦苦挣扎。

  少年的发带轻轻扬了扬,好像唿哨一声,就会化作杜鹃鸟飞去,指尖的痂印不住摩挲,他应得很轻,“好。”

  雪白的衣衫伶仃越过谢欢欢,少年挺拔的身影义无反顾地在婆娑树影中消失。

  树影尽头,庭院路上洒满了光,分明那样亮,谢欢欢心里却是莫名一紧,仿佛他奔向的不是光明,而是泥沼。

  ……

  郑拂醒来的时候,房内空无一人,她呆呆地坐了起来,眼睛无神地望着窗外,心口疼得仿佛要裂开。

  她被寄存在傀儡中的魂魄回到了她的体内,一同回归的,还有那段不堪的记忆,指尖颤抖着,不受控制地攥紧了纱帐。

  师父……

  门被推开,谢伽罗走了进来,看到她醒来,眼眸亮了一瞬。

  可很快,他眼中变得死寂,慢慢走了过来,手指小心翼翼触碰着她的额头,带着几分怯怯,摸到正常的体温,一触即分。

  他的语气却是很温柔,“郑拂师姐,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少女仰头望着他,摇了摇头,眼里情绪复杂,像是难过,又像是很欢喜。

  没由来的,他想用手心盖住她的目光,可又有些不舍得。

  因为除了她,再没人会这样望着他。

  “谢师弟……”少女的声音有些沙哑,又慢又轻,少年已然来到她面前,手掌忽然捧住她的脸,那一直藏着阴暗怪物的眸子里,竟然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来,像暗夜里的星星。

  “郑拂师姐,对不起。”

  郑拂有些错愕,随即想到袖纤衣,她牵了牵唇,想说,“没关系的……”可心里还是忍不住难过。

  腰肢被紧紧禁锢,孤注一掷的留恋,少年的声音带着几分厌弃的苦恼,在她耳边响起,“我好像,还是没办法忘记阿姐,怎么办?”

  下一刻,他又缓缓道:“我这样,真像一个怪物,一边对阿姐念念不忘,一边又喜欢上了郑拂师姐,我说过了吧,让郑拂师姐不要对我太好,可是,我自己又可耻地贪恋着这种好,你说,世上怎么会有我这种人?”

  他唇间冒出一个轻蔑的笑来。

  艳丽又毛骨悚然,情绪像是处于快要崩坏的边缘。

  战栗感与愧疚在全身蔓延,郑拂纤薄的肩膀轻轻颤了颤,她忍不住盯着他看,像是怕惊扰什么,语气很缓慢,“所以,谢师弟想怎么做呢?”

  他没回答,依旧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脸颊,“郑拂师姐,你知道吗?我曾经不止一次想杀死你呢,因为,你是纯阴之体,我想复活阿姐,需要一个完美的容器承载她的魂魄,而郑拂师姐,自从积善寺那一次相遇,我就盯上了你。”

  少女脸色不可抑制地白了白。

  他忽然解开了手腕处的系带,露出那颗红痣来,“郑拂师姐,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少女目光凝在那颗痣上,唇瓣轻轻碰撞,“痣。”

  “这可是鸩心痣,是我用为了复活阿姐种下的,代价是,我不能犯超过三次杀孽,否则会遭到反噬。”

  他心口微颤,像是无数把刀子在胡乱绞着,却依旧说着,“为了阿姐,我不能让你同任何人有牵扯,所以,每次郑拂师姐朝着裴行止笑的时候,我都好想,杀了你,可因为鸩心痣,我都只好压抑着这种念头,因为,容器要在郑拂师姐十八岁那年才能长成最完美的,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阿姐。”

  郑拂望着他,目光迷离,鸩心痣……

  种了这么邪门的痣,所以后来,他杀了鸟妖,杀了郑福才会遭到反噬,那样疼吗?

  野兽藏了许久的獠牙已经露出了锋芒,那便无所顾忌了。

  他的心口从剧烈的疼痛变成了自虐的快感。

  他继续说下去,“对了,你记得遇到鸟妖那次吗,其实我本来不是想去救你的,我见你为裴行止那么拼命,心里十分不舒服,便想着,寻到你后,我定要把你手脚折断,再用条链子将你栓在我身边,哪里都别去。”

  少年见她略微呆滞的表情,心口那种空旷感越发明显,他自暴自弃地想着,再多说一些,最好,让她彻彻底底远离他。

  不就是孑然一身?

  前世今生,从小到大,他不都是如此吗?

  “还有,从遗芳阁救下郑拂师姐那次,其实,我是因为被阿姐伤得太重了,那种感觉,仿佛要从万丈悬崖掉落,我才会想着,抓住郑拂师姐吧,就算要堕落,能够抓住一个人陪着自己,不是很好吗,你看,我多卑劣啊……”

  郑拂依旧望着他,试图要从他身上看出半点那个阿修罗王骄傲的模样,却是徒劳。

  她知道他一贯偏执,却没想到,那份畸形的爱恋会把他逼成这个样子。

  少年最后碰了碰她的唇瓣,带着几分把玩的恶意,说出的话,仿佛毒蛇在吐信子,“郑拂师姐,这么一个卑劣的怪物,你还要喜欢吗?”

  郑拂没说话,等了一会,也许和很久很久,久到心口一点点冻僵,少年的指尖终于从她唇上离开。

  雪白的袖子轻轻一拂,他转身就要离开,孤身踏入泥沼,彻底披上一身阴暗。

  少女终于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忽然倾身过来,唇瓣毫无顾忌地落在他唇上,仿佛穿花而来的蝴蝶。

  谢伽罗先是愣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双手交叠,他紧紧抱住了郑拂,心跳紊乱得像盛夏沸腾的蝉声,淹没了四周的一切。

  心口乱颤,像一场马不停蹄、永不回头的奔赴,终于有了落脚之处,既然她选择了自己,那么,怀里的少女,他再也不会放开。

第58章 苍梧崖

  庭院微风轻动, 海棠枝忽然颤颤而动,日影斑斓下,少年雪白的衣襟落满了粉白色的海棠花, 还有的落在了两缕分开的刘海上。

  海棠无香,可翩翩蝴蝶仿佛耽溺于少年的美貌, 流连在那细弱花瓣上, 纤长的须若即若离地触碰着。

  郑拂望着那只不安分的蝴蝶,脚步一顿, 忽然道:“谢师弟,别动。”

  谢伽罗立刻乖乖站在原地, 睫毛无辜地颤了颤,望着郑拂, 少女蓦地踮起脚尖, 栀子芬芳近在咫尺, 软红唇瓣轻轻擦过, 不停颤动的睫毛泄露他一丝紧张。

  怎……怎么了?

  微蜷垂下的发丝上, 海棠花忽然被纤细的指尖轻轻拭去, 细细的痒中还夹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原来,只是这样……

  郑拂将捉住的花瓣摊开给谢伽罗看, 笑得有几分狡黠, 意有所指,“谢师弟好容易招蜂引蝶。”

  谢伽罗望着她不说话, 眼神温软,看起来无辜又纯良。

  郑拂心口一颤,忍不住笑了起来,小阎王, 怎么越来越乖了……

  裴行止望着和郑拂说着话的谢伽罗,少年高高扎起的马尾上,艳红的发带晃了晃。

  他偏头,俊雅的侧颜落满了光,长睫微敛,如低垂的小扇子,他认真望着一旁小声说着什么的少女,目光少见的温柔。

  他恍然发现,因着这份罕见的温柔,少年身上那份秾艳的侵略感收敛了不少。

  水墨般的模糊轮廓越发清晰,惊人的容色终于让人有了真实感,反而如玉般,发着光。

  以往的谢伽罗自然是美貌绝伦的,可这个少年永远隐在阴暗处,那份美貌便一贯如同雾里看花,虚无缥缈,叫人望了一眼,惊艳过后便再无记忆点,断没有现在这般生动鲜活。

  鲜活得,好像,十丈红尘、风景千般都不及他一眼。

  他忍不住问:“欢欢,你有没有觉得谢师弟好像变了。”

  谢欢欢脸上笑意盈盈,忍不住打趣,“自然是变了,变得更好看了。”不再以前那个阴郁模样。

  既然,伽罗和郑拂师妹在一起了,那就说明,他愿意放下过去的执念。

  她心胸向来坦荡,自然而然将亲近之人往好的地方想——

  伽罗这个弟弟虽然心思深了些,但长年洁身自好,少年人该有的心思萌动,在他身上也很少见到,所以,他绝不是玩弄别人感情的浪荡子。

  像现在这样,他和郑拂师妹在一起就很好,以往阴郁的少年,温柔地喜欢着一个人,却让他整个人变得光芒万丈。

  心里正欣慰着,小园那边,冒出厉郡守胖乎乎的身子,他朝着裴行止依依惜别:“裴公子,你们这么快就要走了,老夫实在有些不舍得,不如,多留一段日子吧,我们高阳郡的百姓都还没好好招待你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