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钟意无
七年前那次,七皇子因为掏了三皇子的心,害他丢了一条命,被圣上吩咐送出宫,在途中,却不幸摔落山崖,夭折了。
虽然,陈理信心知肚明,这个不幸多半是容妃造成的。
可是,他也很清楚,对圣上而言,七皇子就是一个累赘,圣上对他的生死根本无所谓,甚至,圣上也默许了容妃对七皇子下手。
可是为了懿妃娘娘,圣上还是编造了谎言。
容妃若有所思,让瑾儿先假死脱罪,然后把一切推到苗心懿身上……
——
廊下,晦暗不明的灯火照得陈理信的眸子乌黑如墨,他提着灯笼,踩在通往监牢的路上,被打点过的狱卒识相地让开,沉重的牢门被打开,复又被关上。
陈理信慢悠悠地提着灯笼,走到披头散发的秦成瑾面前,仔细望着他满脸鲜血,獠牙狰狞的模样,眼里光芒幽暗,语调诡异地唤了句,“殿下。”
秦成瑾无动于衷,喉间不停发出呼噜的声响,目光呆滞,像是迷失了心智的木偶人。
牢门被打开,陈理信将灯笼放在外面的地下,佝偻的腰第一次挺直了,他俯视着他,自言自语道:“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下官的女儿,陈沁雪,她可是亲手死在了您手上。”
秦成瑾这才仰头望着他,幽绿猫瞳死气地眨了眨,爪子又一瞬间暴涨,要来抓他。
陈理信眼神顿时变得狠厉,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抬脚狠狠踹在他背上,让他再也直不起身子来,手中化出一把狭长的骨刃,一下把他掌心扎了透,秦成瑾喉间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却被隔绝在重重牢门外。
“不记得也没关系,下官会亲手送您上路。”
带着决绝的恨意,泛着幽光的骨刃一把将秦成瑾的背脊扎透了,鲜活的心脏被掏出,秦成瑾嘶吼一声,倒在地上,双目圆睁,立刻没了声息。
陈理信脸上呈现出癫狂扭曲的笑意来,他笑得直不起身子,眼睁睁看着趴在地上的秦成瑾,好一会儿,他才转身离去。
容妃那个蠢钝如猪的妖妇,为了嫁祸懿妃娘娘,这么轻易就受了他的挑唆。
她以为秦成瑾还有八条命可以挥霍,还能活过来,可是,他手中可是有魔骨舍利,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可是,杀了他还不够,还有,容妃这个妖妇……
当初他以为他们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放过沁雪,可是,沁雪死了,他找容妃要说法,这个妖妇却用高高在上的语气,施舍一般道:“陈大人,我会让圣上给你提升官职,你女儿,就当她福薄了,瑾儿本来很喜欢她的,如果,她不惹他生气的话……”
陈理信踱步走出大理寺监牢,月色如霜,一个雪白衣衫的少年从屋顶一跃而下,落在他面前,陈理信一顿,脸上警惕又冰冷。
少年皎洁的发带凝着一层月光,他踩着猫儿一样步伐,几乎无声无息地朝着他走来,脸上挂着昳丽的笑容,黝黑的眸子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天真又妖异。
陈理信本能觉得危险,攥紧了魔骨舍利,声音冷然,喝道:“别过来。”
少年脸上笑意越发动人,象牙白的手伸了出去,慢悠悠道:“用了我的东西,也该还回来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太难了,每天卡文卡得头秃_(:з」∠)_
思来想去,还是不要让小阎王犯杀孽好了
第80章 傀儡
松针的树影在月色下簌簌而动, 泛着冷光的针尖牛毛般落在陈理信衣襟上、肩上。
明明是夏季,莫名的寒意灌入肌肤中,引人颤栗, 他垂下了睫毛,近乎喃喃, “你的……东西?”
“没错。”
少年的雪白衣衫泛着粼粼的光, 步伐轻敏,他朝着他一点点靠近, 像是悄无声息捕捉枝头鸟儿的野猫。
陈理信一抬头,眼神落在少年那双名贵宝石一般的黑眸里, 又飞速移开,少年睫毛密而翘, 扇子一般, 眼尾微微挑起, 显出几分别样的冷艳。
这等蛊惑人心的美, 竟然有几分当年懿妃娘娘倾国倾城的影子。
陈理信无声地咽了咽口水, 待看到少年额间长着一对稚嫩的肉芽, 他的瞳孔一瞬间颤栗着放大了, 似是不可置信。
“你怕我?”少年没错过他的表情,殷红的唇微翘, 勾出的笑意愉悦且恶意。
陈理信识趣地低下了头, 恭敬地将魔骨舍利递了过去,语调发颤, 不知是兴奋还是畏惧,“您是,阿修罗王,对么?”
传说中, 魔骨舍利是阿修罗王的反骨炼化的。
谢伽罗接过了反骨,将它握在掌心,垂着眸子睨视着他,语气漫不经心,“阿修罗王嗜杀,无是非善恶观,天生戾气极重,是个不折不扣的怪物,你说对么?”
陈理信一顿,没有回答,少年又望着他,眼神空洞,笑意寒凉,固执地问了一遍,“害怕吗?”
少年雪色的脸在月光下如同被霜掩埋,迷茫的表情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纯良无害,像一只不知道如何是好的羊羔。
陈理信慢慢弓起了身子,眼中光芒瘆人,“害怕,可是,陈某一样不是什么好人,早就知道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卖女求荣,害女儿惨死,又无能力报仇,只能借刀杀人,期间手中还染上了无数无辜人的鲜血。”
说着,他逐渐癫狂起来,眼中染上一抹猩红,“陈某自认为是个披着皮囊的恶鬼,死有余辜,可是,只要能替沁雪报仇,陈某愿意当恶鬼,死后堕入十八层地狱,万劫不复。
还有,这世间的恶鬼何其多,就算知善恶、明是非又如何,三皇子、容妃娘娘,他们又凭什么活得好好的,位高权重,翻云覆雨,连圣上都纵容他们,那就以让陈某以恶制恶吧。”
谢伽罗低低笑了起来,像是用毒苹果引诱人的魔鬼,慢慢与他错身,朝着监牢的方向而去,一边说着,“我会帮你,你可以把一切推脱到我身上,但不能牵扯到懿妃娘娘。”
陈理信连连点头,眼中狂喜,谢伽罗又回头,“对了,我忘了告诉你,我就是你们口中那个夭折的七皇子。”
陈理信愣在了原地。
说完,谢伽罗闲庭信步一般迈入监牢中,重重监牢,他却如同入无人之境。
望见趴在地上的秦成瑾,他漂亮的眸子浮现出一丝憎恶,他蹲下.身,嫌脏一样将他的脸掰了过来,黝黑的眸子对上他那泛着死气的猫瞳。
眼底的绚丽是惑人声色的烟花,次第开放,如星如雨。
秦成瑾眼中慢慢浮现微弱的光,他的身体逐渐呈现出一个扭曲的姿态,像是被丝线操控的木偶。
阴暗的墙壁是舞台拉开的大幕,他在大幕下不停地手舞足蹈,关节不断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谢伽罗是唯一的观众。
秦成瑾慢慢坐了起来,眼神空落落的,看不到实处。
谢伽罗慢慢欣赏着他变成傀儡的姿态,语气温柔又诡异,“真是,便宜你了。”
心尖突然漫上彻骨的疼痛,他还记得,曾经他是想用这招对付阿拂的——杀了她,再控制她,让她满心满眼只有自己一个人。
为了平息那种恶劣的念头,他慢慢抚摸上腕骨处还未消退的鸩心痣。
尽管这个东西已经对他已经造成不了什么伤害,但是犯了杀孽依旧会疼痛。
可他还是放任它存在着,因为,少女温柔的唇曾经在这里流连过。
少年狭长挺拔的身影照在监牢阴暗的墙壁上,他突然在颈处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将最后一枚反骨狠狠摁了进去。
血肉生花,艳丽且凄靡,他的唇角却是勾着的,额间嫩芽一般的角逐渐长成了原来的细角,像是勾人摄魄的小恶魔。
他想要被所有人遗弃,唯独她不能遗弃自己,哪怕要和他一起下地狱。
——
裴行止驾驶的马车在路上飞驰了好几日,终于抵达汴梁,已经是深夜,燕朝的都城依旧繁华。
金吾不禁夜,城头的灯火通明,伶人歌舞不绝,欢声笑语一路绵延到了郑王府。
马蹄踏得青石板笃笃作响,门前点着灯笼,皴黑的石狮子巍峨立着,郑拂掀开马车帘幕,望向了朱红色大门。
裴行止翻身下了马车,清俊面容满是风尘仆仆的疲惫。
铜环轻扣,守夜的奴仆提着灯笼开了门,见到裴行止满脸惊喜,“裴公子。”灯笼举起,朝着身后马车惊喜道:“郡主,您回来了。”
“郡主回来了!”
闻声而来的丫鬟们穿着彩衣,提着油皮灯笼,争相上来迎接,莺莺燕燕,偌大的郑王府顿时变得热闹起来,灯火通明。
领头的红珠见到款款下来的少女,脸上隐隐欢喜,上前道:“郡主,您回来了,一路上可还好,要不要给您传膳?”
郑拂摇了摇头,轻声道:“不用了,先让人将师兄和谢师姐安置好吧,他们辛苦了一路,我去见见阿娘。”
伶俐的丫鬟们上前,领着裴行止和谢欢欢往准备好的厢房去了,伶仃彩衣越过天井,往竹林深处去。
红珠提着灯笼,要往水榭方向去,说道:“郡主,这么晚了,您还是洗漱后早日休息吧,娘娘她进宫去了,要明日才能回来。”
“进宫?”郑拂心里有些不安,“这么晚了,阿娘她进宫做什么?”
红珠有些踌躇,“奴婢也不知,好像是懿妃娘娘的事。”
懿妃娘娘,是小阎王吗?他是不是做了什么?
郑拂脸色有点发白,心里忐忑不安,可她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进宫是不可能的,就算要打探消息,也只能等明日了。
走在回廊,水榭的草丛中,幽幽萤火如同坠落的星子,溢彩流光,她问道:“红珠,最近汴梁有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想到最近城里的风言风语,红珠脸色微白,低低说着,“郡主,还好裴公子和谢姑娘回来了。
说起来,最近汴梁的确不太太平,听说,都城中出了一个作乱的猫妖,会掏心吃人,被关到大理寺去了,好像是某个皇子殿下做的。
然后宫里又传出话来,说那猫妖是懿妃娘娘夭折的七皇子鬼魂在作祟,娘娘进宫可能就是为了此事。”
猫妖?
那就不是小阎王了,是秦成瑾吗?容妃想借此大做文章,是为了陷害懿妃娘娘吗?
郑拂默默想着,却看到水榭阶梯下,一个漆黑的影子正蹲在那里,眼巴巴地望着郑拂,她脚步一顿,轻声细语唤了句,“罗罗。”
罗罗尾巴摇得欢快,一个箭步窜了过来,兴奋地在她脚边打着圈儿,可惜触碰不到郑拂,它的喉间似乎发出了细细的呜咽声,一副十分想念她的样子。
郑拂有些愧疚,当时出于各种考量没想办法把罗罗带走,留它在郑王府这么久了,没想到它一直都记着自己,还等在这里,她伸手虚虚拍了拍它的脑袋当作安慰,小声说着,“对不起……”
红珠回头,面带疑惑,“郡主您说什么?”
“没什么。”郑拂进了厢房,罗罗亲昵地跟了进去,红珠推开浴室的门道:“郡主,热水已经备好了,郡主若是需要奴婢服侍就吩咐一声,奴婢就在隔间。”
“好。”
红珠知道郡主不喜欢别人服侍,主动离开了房间,罗罗还想跟进来,被郑拂制止,“你就在这里等着。”
罗罗歪了歪脑袋,乖巧地蹲在浴室外,待郑拂穿着雪白的中衣出来,它又起身,想往她身边凑。
郑拂打量着熟悉的房间,身子陷在柔软的被褥中,珠帘微动,她回头,只听见风声,她不在郑王府的这段时间,平时因为她的体质吸引聚集过来的阴煞都不见了。
想必也有罗罗的功劳。
她忍不住拿起了怀里的木雕小狗,细细摩挲,小阎王,希望他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
罗罗轻轻汪了一句,郑拂回头,“怎么了?”
说起来,罗罗好像是陈沁雪那个姑娘养的,陈沁雪死了,变成了阴煞,那罗罗又是怎么变作阴煞的?
罗罗的脚爪试探性地搭在了雕花床沿,有些急切的样子,眼巴巴地望着她手中的木雕小狗,郑拂轻声道:“你是想问,小阎王去哪里了吗?”
罗罗轻轻点了点头。
珠帘款款而动,风吹得窗纱纸振振有声,像是雨点落在芭蕉叶上,罗罗喉间发出一声悲鸣一般的呜咽声。
上一篇:和离后前夫成了我外室
下一篇:仓储基地在六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