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逢七
慢悠悠悬至半空。
郁安蹙眉细看,发现那些飞旋的血蝶轻吐出细丝,交织着垂落下去,将女子拉扯如木偶。
鲜血从女子的脖颈间喷洒而出。
飞溅至近前的枫树,还有跌坐在地的人影身上。
这回不再有遮挡。
那人一袭黑色睡袍,衣襟半敞,劲韧胸膛上有个拳头大的血洞。
能看见里面发着红色幽光的,他的心脏。
血蝶交织的丝线同样垂落在他的身上,却并不是弄伤他,反而一点一点缝合着那个像是被掏出过什么的伤口。
幽光越来越黯淡,痛苦隐忍的喘息消散,低垂的头骤然昂起。
悬空的女修已没了气息,却还在喷血,就像要将身上的血流尽一般。
血色溅至男子脸上,将那张冰雕玉琢的脸显出病态的嫣红。
他微阖着眼,长睫轻颤,抬手在唇边缓缓拭了拭。
伤口在血蝶丝线的缝织下快速愈合,最后一瞬,凸出的喉结轻轻滑动,发出一声微沉的轻喘。
郁安正盯着男子眉尾那颗白色骨钉看,陡然听到这性感至极的声音,脸颊一热。
要不是明明白白看到眼前正在发生的,真会以为是什么限制级画面。
出于谨慎,她将自己尽可能融于暗色,不敢贸然在这时退走。
这人美的活色生香,同时也极具危险,绝不能被他发现。
男子直起身,广袖垂地,血色蝴蝶围绕在他周边。
幽幽冷光汇聚,竟全部化作流光,钻向脖颈处的蝴蝶印记。
微阖的眼眸缓缓睁开,他从容取下女修身上的锦袋和储物戒,抹去精神力,收入怀中。
随后淡漠的抬手轻挥,尸体霎时化为乌有。
郁安头皮一麻,盘算明日这事该怎么处理。
她一动不动,只等着男子离去走远。
“我说暗处的,你还想看到什么时候啊?”和毁尸灭迹给人的森冷不同,他散漫的语调听起来,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郁安心头猛然一跳。
不等做出反应,一股看不见的力席卷而来,瞬息将她拖了过去!
浓郁幽香钻入鼻腔,郁安又快又稳扣住他一只手腕,双脚发力,同时飞速旋身一个猛摔,另一只手举起匕首就要抵在他颈前。
这是她无比熟练的擒拿动作。
而男子在猝不及防的惊诧过后,唇角勾起一抹弧度。
不等郁安逼近匕首胁迫他,身体就被无形的力量彻底禁锢。
她如同雕塑般,手臂横在男子胸前,将他压在地上,却再难动分毫。
男子的眼睛离她只有两寸,黑眸幽深。
郁安额上沁出冷汗。
哐当——
他很随意的抽出匕首扔到一旁,好整以暇躺在地上看她,“啧,白日里还说喜欢我,现在又要杀我?”
“我没有要杀你,不制住你,我会死。”郁安说道。
“死?怎么死?难不成你在我身上,还能反被我压死?”他说话的尾音微扬,夹杂细碎清浅的笑。
见男子竟然还有闲心玩笑,郁安嗅到了生机,有点不敢相信,“你不杀我?”
“为何要杀你?”
郁安深吸口气,不管他是不是戏弄,主动加起活命的筹码,“我绝不会将今晚看到的事情说出去,而且你想要什么?只要是我能给的,都可以给你。”
男子微挑眉,愉快的笑,“什么都可以给我?”
郁安动不了,压在他身上,清晰感受到他笑时微微震颤的胸膛,还有喷吐出的清浅气息,“你先解开我,想要什么条件,我们坐下来好好谈。”
她有点烦躁,这种不用动手就能直接禁锢人的,到底是什么招数?
想到这里,她直接问了,“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动不了?”
“精神力啊,”男子看着她,饶有兴趣,“你摔倒我的,又是什么招数?”
郁安不说话。
男子也不再问,一把揽住她,轻而易举的掠起身,“你说个能谈话的地方。”
明月峰,被带回阁楼的男子懒散坐着,掀起眼睑瞥她一眼,“你竟有单独的山峰。”
“实力远远够不上峰主,那就是身份不错了,你是宗主的女儿?”
“对。”郁安神色平静。
男子轻笑了两声,“知道我能瞬息要你的命,却始终镇定,你心性倒挺不错。”
“而且还聪明,知道么,方才路上你要是敢妄动一下,我直接杀了你。”
郁安对上他那双深邃幽黑的眼睛,直截了当问道,“你要什么?”
“修炼资源,给我需要的灵草灵丹灵晶就行。”男子说,“并且,我要有进入月影宗十六主峰修炼塔和藏书阁的资格,你既然是宗主的女儿,应该有办法吧。”
郁安满腹狐疑,这个条件比想象中轻松的多,唯恐他藏了什么陷阱,问道,“你想要的灵草灵丹还有灵晶,到底是多少?”
“不用紧张,”男子慢悠悠道,“我们可以是合作关系,我也不是白拿的人。”
“明日,你去景文殿,选我做你的侍从。”
“我替你做事,你付我相应的报酬,足够公平吧。”
他似有着自己的原则和傲骨,郁安稍稍松口气,恶人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原则底线、穷凶极恶的,“好。”
顿了顿,她试探着问道,“你说的这些条件,只要入了内门,都可以轻松得到,何必以侍从的身份委于人下?”
“以弟子身份入宗,需要检测天赋灵根。”
他言尽于此,郁安也识趣的不再多问。
男子懒洋洋坐在那里,看起来没动,但下一瞬,他却出现在窗柩边。
“明日记得早些来,来晚了,恐怕我就被别人领走了。”
郁安想到枫林里那个女修,只见一次就动邪念,深夜引他出来。
看着那张让月色都显黯淡的脸,她深以为然点头,“明白。”
第4章
郁安躺在榻上,毫无睡意。
那人不想以弟子身份入宗,看来是不愿意测试天赋灵根,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自知天赋极差,成不了内门弟子?
不应该,他似乎很强。
还有那种用血蝶杀人的诡异手段,难道他是个邪修?
藏进月影宗所为的,不可能只是修炼资源吧,他会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
值得在意的是胸膛上那个拳头大的血洞,她看的出绝非新伤。
所以他是被什么仇敌追杀,才躲到这里来避难的?
郁安翻来覆去,想不明白。
便索性仔细去回想自己看过的那部分书,仔细筛选,她曾经忽略或者没有在意过的内容。
还真被她想起一句信息。
【幻海禁地的冥渊之王,以侍从身份潜藏进月影宗】
至于缘由,以及会不会给宗门带来危害影响,她一概不知,因为那本书,她大概只看了三分之一,到女配死在毒蛇窝,父亲想要报仇也送上性命后,她就憋屈没看了。
幻海禁地的冥渊之王。
是他吗?
虽然同样以侍从的身份藏在宗门里,但她看到的信息太少,没名字没长相也没特征,不能就此断定。
看来得找个时间去问问父亲郁霄子,有关冥渊之王的信息,兴许能有线索。
翌日清早,郁安快速洗漱完到膳堂用饭。
刚坐下还没动筷,便听到邻间屋里传来激烈的叫声,有点像狗,但比狗的声音更凶戾。
间或掺杂着杂役的打骂。
“丁三,你在做什么?”郁安一边问,一边起身往邻间走。
那是间不大的石屋,没有窗,看起来本该是堆放杂物的。
一只黑褐色毛发,身形像狼,又比狼大一些的动物站在角落里,正在挨打。
丁三手里拿着根棍子,一边喝骂一边结结实实砸下去。
它叫得更凶,龇着白森森的牙看起来就像要扑过去一样,但也只是样子狠戾,并没有反击。
看见郁安走进来,杂役停止打骂,躬身拘了一礼,“峰主,这畜生又弄撒食物,不愿吃。”
郁安顺着屋子里昏暗的烛火光亮往地上看,果然摆着个破旧的盆,已经被掀翻。
她的目光再次扫向那只像狗像狼又都不像的奇怪生物,它的耳朵很长很尖,顺在脑后。
胸前和脖颈的毛发很长,满是脏污已经打结,身上还有结痂的伤。
尾巴耷拉在地面,毛发丰盈。
那双眼是金色的,看她的目光冷漠,喉头里发出威慑的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