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霁珊
刘氏“嗯”了一声,将帖子仍旧还予了她,吩咐道:“这个你先收着,快到日子的时候你再提醒我一声儿。再,你过几日叫人开了库房,挑上些合适的物件儿拿来给我瞧瞧,等定下了,就把礼单拟好了,也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地。”
许妈妈躬腰应下,上前接过喜帖袖了起来。
第319章 笄礼
将怀恩侯府之事交代完了,刘氏便又说道:“如今这些都还不打紧,最着紧的还是二丫头的及笄礼。前头二郎媳妇才与我说,那宴上缺了几样海味,若是再寻不着,少不得要去梅氏百货那里瞧瞧。”
许妈妈一听这话,登时笑了起来,拍手道:“啊哟,这可真是要找到一家子去了。”
梅氏百货的东家正是徐玠,他与红药婚事已定,若红药的及笄宴要去他那里买海味,可不就是一家人关起门来的事么?
刘氏闻言,面上亦现出笑来,道:“可不是这话么,所以我才叫你来呢,你再去外头好生找一找,能不麻烦徐五爷便不要麻烦他,也免得旁人说闲话。”
许妈妈忙应下了,又见饭时已至,便扶着刘氏去了里间用饭不提。
忽忽数日过去,转眼已是谷雨节气。
红药的及笄礼,便在谷雨后的第三日。
这一日,起了个绝早,在几个大丫鬟的服侍下梳洗已毕,便换上了古礼所需的全套衣裙。
立在人高的铜镜前,望向镜中素衣乌发、庄重典雅的少女,红药有些恍惚起来。
那镜中人既是她,又似非她。
活了两世,她还从不曾如此盛妆打扮过,更不曾以这般庄重的古礼,迎接这人生中最美的韶华。
她冲着镜子弯了弯唇,那镜中俏立的女子,亦回了她一个浅笑。
刹那间,纷杂的心绪如窗外落英,在半空里飘着、浮着,总没个着落处,令人心生不安。
然而,红药深知,这并非是梦,而是切实存在的。
顾红药,一个父母双亡、亲眷凋零的微贱女子,经半世离乱、半生安好,终将在这一世、这一时、这一刻,迎来她两辈子的华章。
那种感觉,委实难以言说。
“姑娘,时辰不早,该去上房了。”大丫鬟荷露的语声响起,红药方才惊觉,自己在镜前已然站了许久了。
她转过头,入目处,是荷露温柔的笑脸:“国公爷和老夫人都在前头等着姑娘呢,姑娘,走罢。”
红药于是笑了起来。
还有什么可迷茫的呢。
她终究是她,无论前世的顾老太,还是此刻的国公府二姑娘,她顾红药始终都是她自己。
这一点,从不曾变。
“成,走罢。”红药提起了裙摆。
一刹儿的功夫,荷露恍然觉着,眼前的姑娘像是变得有些不同了,然细细看去,却又无迹可寻。
国公爷夫妇今日的心情,那是相当之好的。
难得有机会办一次及笄礼,也或许老两口这辈子也就这么一遭儿了,不但刘氏卯足了劲,就连国公爷亦将此事放在了心头。
今儿早晨,国公爷比往常早起了半个多时辰,还破天荒地催着下头赶快摆早饭,可见他与刘氏皆是一般的心思,只明面儿上不显罢了。
这也难怪。
那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于他们夫妻而言,实属平生仅有。
随着吉时渐近,观礼的女眷陆续登门,礼宾亦早早到齐,算是给足了国公府面子。
这其中,怀恩侯太夫人以古稀高龄,担任笄礼的赞者,称得上是礼宾中分量最重之人,另还有数位德高望重的夫人,担任赞礼、正宾、执事等职,场面十分齐整。
不一时,吉时已到,国公爷亲至前堂,以红药父亲的身份,庄重宣布,笄礼开始。
整场笄礼庄严肃穆,来宾之众,堪称京城近年之最。
而红药的表现亦堪称完美,好些人都觉着,这位国公府二姑娘不像是义女,倒似生来就是勋贵家的姑娘,那举动作派无不从容,根本瞧不出一点局促来。
唯有红药自己知晓,从头到尾,她的胳膊腿都在抖,止都止不住。
从前的她,也并非没历过大场面,只是,那场面再大,她也只是在旁站着罢了。
而这一次,她却成了众目所瞩的中心。
她能不抖么?
抖到后来她都快绝望了。
所幸今日所著乃是标准的古礼服,宽袍大袖、裙裾曳地,她的身量又足够纤细,缩在那大衣裳里头,旁人倒也瞧不出来。
更幸好的是,那笄礼耗时不长,前后也就小半个时辰,而待礼毕,红药回屋换衣时,荷露她们才发现,表面看来云淡风轻的二姑娘,实则那里衣都湿透了,胳膊腿脚更是僵得厉害,掰了半天,才算勉强能打个弯儿。
“衣裳太重了些,今儿又热,我这是累的。”红药强行解释了一句。
“姑娘说的是,今天当真太热了。”荷露眼睛都不眨地道,全然不去管那窗外半阴的天色,以及被大风吹得“嗡嗡”作响的风铎。
红药见状,自己倒先绷不住了,“噗哧”一乐:“罢了,我就是给那么多人吓的,那一双双眼睛盯在身上,真跟几百几千个灯笼照着一样。”
她一面说,一面拿手在脸旁扇着,多少有那么点儿脸红。
荷露素来沉着,此时也只抿唇笑着不语,一旁的芰月便凑趣道:“姑娘太谦了,底下那些太太夫人们可是没口子地夸姑娘稳重大方,话说得可好听了,奴婢都学不来。”
“就是呢,奴婢也听见了,还瞧见老夫人一直在笑,就像这样。”菡烟学着刘氏的样子作点头状,竟也有几分相似处。
众女“咭咭咯咯”一阵笑,红药亦在这笑声中松泛了下来。
总算把这场重头戏唱完了,可累死老身了。
强按下想要捶背的念头,红药在几名丫鬟的服侍下,换上了一身玄衣绛裙。
那衣裙皆为今年江南新出的妆花缎,镶了寸许阔的暗金线绣鸾鸟纹宽边,环腰一带大红遍地金的腰带,极尽华美之能事,越衬出红药晶莹的肌肤、精致的眉眼,仿若那画中走下来的仕女,美丽夺目之余,更有一种庄重的气韵。
这身衣裙,亦是刘氏亲自挑中的。
为此,红药又试了差不多一百来套新衣,更有针线房所有绣娘齐上阵,忙了快半个月,才将这衣裳赶制出来。
如今看来,刘氏的眼光果然极好,穿上这身衣裳的红药,比认亲宴的时候还要抢眼。
第320章 花露
换好衣裳后,红药便又回至正堂。
此时,除几位年老的贵妇如怀恩侯太夫人等辞去之外,诸贵妇贵女皆不曾走,而是去了花厅坐席。
此乃刘氏特意安排的。
原本依照京里的规矩,笄礼之后是不兴举宴的。只红药的情形有些特殊,刘氏在不违礼制的前提下,便为她加办了一场花宴。
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从被国公府认为义女之后,红药也就办了一场茶宴,此后便因婚约在身,不宜再行举宴,亦不好去外头应酬走动,只能在家中待嫁。
如此一来,红药结识的手帕交,几乎等于没有。
刘氏很是为她担心。
东平郡王妃朱氏的脾性,刘氏还是略知一二的。
朱氏对庶出子女们素来不假辞色,其与徐玠的关系亦委实称不上亲近,而红药的出身却又太低,哪怕有个国公府在后头站着,朱氏也未必会高看红药一眼。
当然,有了国公府姑娘这层身分,以及徐玠本身的能为,朱氏也苛待不到红药哪里去。
可刘氏还是希望着,红药能够在外头交上两个朋友,也免得见天儿闷在家里,闷出病来。
是故,她才借笄礼之机,紧接着便举办了这场花宴,请来了几乎所有能的女眷,尤其是各府贵女,尽皆在席,其目的便是希望着,能让红药多认识几个人,并与其中的一些交好,为以后的日子铺个路。
不得不说,刘氏待红药的一片心,也不比那些慈母差多少了。
红药自是感动不已。
也正因此,她一改从前惯居人后的姿态,自开席后,便主动帮着刘氏招待客人,其进退有度、行止大方,引来众女眷交口称赞。
遥望着人群中那玄衣绛裙、美丽不可方物的少女,蓬莱县主徐婉贞眉峰微耸,捏紧了手里的玛瑙盏。
盏中盛着浅浅一层杏花清露,其色作浅绯、香渡鼻端,闻之观之,皆使人欲醉。
这是国公府特有的佳酿,乃是国公爷当年亲手酿造的,每年唯有春宴之时,方会从那老杏树下挖出一坛来,以飨来客。
此际,那蘼艳的花露,正随着徐婉贞的动作而轻轻晃动,似是下一刻就将倾出酒盏。
“县主在瞧什么呢?”四姑娘徐婉顺凑了过来,悄声问道。
若换作以往,她挨得这般近,徐婉贞早就甩脸子了。
可今日,徐婉贞非但不曾嫌弃于她,反倒还往这个素来不对付的四妹妹跟前挨了挨,小声儿地道:“你倒也瞧瞧那位顾二姑娘……”
言至此,她忽然“哟”了一声,失言似地拿酒盏挡住了嘴:“嗳呀,这么说来,她到底是姓顾还是姓萧,我现下竟有点儿糊涂了呢。四妹妹你说,我到底该怎么称呼这一位才是呢?”
一听这话,徐婉顺立时“咯咯”娇笑了起来,一面便学着徐婉贞的模样,也拿帕子掩了唇,将声音逼得细细地道:
“县主这么一说,我也糊涂了呢。若要叫她一声萧二姑娘吧,偏她又姓顾。可若要称她顾姑娘呢,她又认在了萧府,真真乱了套。”
她苦恼地摇着头,帕子上的眼睛里,却有着明显的讥诮。
这模样取悦了徐婉贞,她深以为然地道:“就是说嘛,一家人偏姓了两家姓,简直胡闹。”
语毕,眼底划过了一丝鄙夷,复又现出几分恼色来。
她从没想过,她们东平郡王府竟会嫁进来一个奴婢。
这成什么了?
当他们王府是坊市么?
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能嫁进来?
一念及此,徐婉贞目中的恼意,几乎便要冲出那眼眶子去。
“县主,您瞧那一头花盆里开着的花儿,可是今年才兴起来的西洋玫瑰花?”徐婉顺温柔的语声适时响起,令徐婉贞瞬间回了神。
她转过视线,却见徐婉顺冲她使了个眼色,又往旁呶了呶嘴。
她们二嫂——东平郡王府二夫人苏氏——正坐在不远处,与宁远侯夫人并几位贵妇说着家常,倒也并未留意此间的动静。
今日的及笄礼,东平郡王府便只来了她们三个。至于朱氏,她到底也是红药未来的婆母,此时见面却是不合宜的,而王长子夫人潘氏又有了身孕,是以便由苏氏为长,带着两个小姑子前来坐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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