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霁珊
言下之意,将红杏拘在屋中,不令她出来。
康寿薇心领神会,点了点头,快步转去廊外。
此时,红药正与麻喜慈躲在小库房吃茶。
二人皆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脾性,越是热闹处,便越要离得远远地,且小库房备着小风炉,煮水烧茶十分便宜,这秋燥的天气,喝上一碗清茶,却也惬意。
只可惜,这一份难得的安宁,却因康寿薇的到来而散去。
“陛下要见你们,都去正殿阶下候着,快些儿,当值的都得去。”连门也未得进,冷着脸在门边说了这话,康寿薇便又匆匆离开了。
红药与麻喜慈面面相觑,俱皆茫然。
陛下要见当值的人?
无缘无故地,这又是为何?
好一会儿后,红药方用一种做梦的语气问麻喜慈:“姑姑,方才康姑姑说了什么?”
麻喜慈手中的粗瓷盏已然歪了,茶水滴滴嗒嗒直往下掉,她却根本没瞧见,直眉瞪眼地喃喃道:“陛下……陛下要……要……”
“要咱们过去给他瞧瞧。”红药接下了话头。
麻喜慈动作缓慢地点了点头。
红药的心便往下沉。
果然是要见她们。
可是,为什么呢?
不知何故,红药这心里有些没底。
然而,天子有召,却是断乎迟不得的。
红药将麻喜慈拍醒,二人互相检查了一遍衣裳鞋袜,迅速收拾妥当了,便来到正殿阶前。
此际,那白石阶下已然聚集了几名宫人,皆是今日轮值的。
红药心惊胆颤地往旁扫视。
红杏并没在。
她犹自不放心,虽束手立着,耳朵却高高竖起,捕捉着周遭的动静。
所幸没过多久宫人便都来齐了,而红杏并不在其中。
红药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只要她不在,事情便总不会闹大。
心中大定,红药便眼观鼻、鼻观口地站着,再不往旁偷瞄。
“就这些?”负手立于廊下,建昭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群宫人,入目处,是齐刷刷的一排脑壳,根本瞧不见脸。
“回陛下,就这些了。”康寿薇上前禀道,旋即退后数步,立于淑妃身后。
淑妃亦自打量着红药等人。
那一刹儿,她的心仍旧吊在嗓子眼儿,生恐建昭帝突然问起红杏。
尽管这几乎不可能。
西风吹动,高墙之上秋草俯仰,院角的银杏树摇晃着枝桠,“哗啷”作响。
除此之外,院中再无别的声息,仿似根本无人。
“这些个里头,可有识字的?”也不知过了多久,建昭帝的声音方再度响起。
很平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淑妃的心向下放了放,情知这话是在问她,遂垂臻首、敛蛾眉,上前两步,正要回话。
孰料,建昭帝忽又抬手止住她,转望阶前众婢,淡声道:“罢了,识字的站都到前头来。”
一语落地,淑妃的眉尖便蹙了蹙。
红杏识字。
虽然此时她的人并不在眼前,可谁又能保证建昭帝下一句不会提及于她?
一时间,她心里又打起鼓来。
旁边的康寿薇亦微觉不安。
该不会陛下当真是为红杏而来的吧?
虽尽皆无言,然主仆二人的忧虑却是出奇地一致,便连面上些微的惶惑,亦自相同。
第115章 借人
听得建昭帝所言,众婢很快分作了两排,前一排约有六、七人,皆是识字的,而落后一排不识字的,却只有两个:
一是芳苓、一是红药。
红药此刻的心情十分放松。
“不识字”看来还是对的,便如此时,可以完全置身事外。
半低着脑袋,她从眼皮子底下往上瞅,见麻喜慈便站在她的正前方,浑身的衣裳都在轻颤,显是十分惶然。
红药感同身受,也自为她难过。
谁不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麻喜慈她们也不知会被怎么使动呢,但愿不是什么危险之事吧。
思忖间,便闻上首有人清嗽一声,随后,侯敬贤苍老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前头这排的全都下去罢,你们两个,近前来。”
红药一呆。
数息后,五雷轰顶。
天爷爷啊,走背字儿的那个,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她自个!
亏她刚才倒有心可怜人家,殊不知她才是该可怜的那一个。
刹那间,诸多视线齐聚于身,红药甚至能够分辨出那其中麻喜慈的眸光。
这一刻她看红药的眼神,恰如上一刻红药看她。
识字的都退下去了,不识字的反倒要近前去?
早知道就往前站了。
此时的红药显是忘记了,她“不识字”之事,可是在康寿薇跟前过了明路的,若往前站,那可就是欺君大罪。
红药亦自知悔不得。
且陛下当前,她一个末等宫女连吱一声都是罪过,若竟敢出尔反尔,必死无疑。
抖着腿脚向前迈了两步,红药心头一阵气苦,很有种作茧自缚之感,而芳苓亦像是怕得狠了,浑身筛糠似地抖着,走路像在打摆子。
看着阶前两个小宫女,淑妃弯着唇角,心情十分不错。
她就说么,陛下断不会记着哪个女人记那么久,果然的,他根本就没想起红杏来。
“你们两个,再往前来几步。”她柔声说道,像是怕吓着红药二人,复又向建昭帝笑了笑,歉然道:“陛下恕罪,这两个都是才来没多久的,因年纪小,妾不忍心管教太严,倒让陛下见笑了。”
三言两语间,便将一个体恤下人、温柔善良的妃子形象,呈予建昭帝眼前。
皇帝陛下果然面露嘉许,反手便将淑妃拉至身边,温声道:“爱妃就是心太软了,只有时候还是得严厉些,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么,太过宽纵,反成其害。”
淑妃轻依在他身畔,清丽的脸上含了一丝愧色:“是,妾身知晓了。往后定会对她们严加管教的。”
建昭帝笑了笑,视线扫向阶前,却见那两个傻乎乎的小宫人已经立在台矶之下,其中一个抖衣而颤,似是惧极,另一个身量略高的,却要好些。
“就她罢。”他信手一指。
保养得极好的修长指尖,不偏不倚,正对着红药的方向。
淑妃掩袖轻笑:“陛下这话也没个首尾,妾愚钝,没听明白,陛下点了红药出来,要做什么?”
建昭帝亦笑起来:“罢了,朕却是没说清楚。朕要向爱妃借这个小宫女用一用,爱妃放心,朕保证有借有还。”
尚有余裕开句玩笑,显然心情极佳。
淑妃自是满口应下。
莫说只是借个小宫女了,便是陛下要把阖宫的人都借走,她也不能推拒不是?
只消别是那个妖精,凡事皆好说。
再者说,淑妃也还记得红药。
这丫头来的日子短,对翊坤宫的事知之甚少,并无泄密之虞;二则,这小丫头生得虽也算好,却有股子钝劲儿,傻头傻脑地,无论容颜还是灵气,皆远远不及,建昭帝阅美无数,哪会瞧得上她?
这般想着,淑妃偏作出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来,细声道:“陛下可莫忘了这话,妾身这儿人手本就不够呢,这小丫头陛下可得给妾留着,万不能拐跑了。”
红药直听得满头冷汗。
淑妃这飞醋吃的,在她是玩笑情趣,别人可是能吓掉半条命的。
事实上,若非有前世那十八年岁月打底,红药此时还能不能站着,都是个问题。
然这话听在建昭帝耳中,却正搔住痒处。
在他看来,这般小小拈酸的淑妃,亦别有一番动人心处,让他越发爱得不行。
只是,想到那件要紧事,他到底还是将这等旖旎心思给收了,软语宽慰了爱妃几句,便带着人离开了。
红药头重脚轻地被人流裹挟着往前走,没走出两步,忽见队伍停下,随后,便有两道慑人的视线,投注在了她的身上。
那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即便不曾抬头,红药依然觉着,仿似千重大山压了下来。
冷汗一下子披了她满身。
“给她换身儿衣裳,这个不能穿出去。”朗然音线被西风拂散,正是建昭帝在说话。
侯敬贤往红药的方向望了望,面上便带出几分忧虑,忖度片刻,躬身道:“老奴请陛下三思。”
常若愚见状,亦跟着一躬到地,声音微微发颤:“陛下,奴才斗胆,也要劝您一声儿。”
“无妨的,朕又不是单刀赴会。”建昭帝完全不为所动,语中甚至还有几分遗憾,慨然而叹:“唉,若朕真能单刀赴会,那也挺不错的。”
听了这话,侯、常二人直吓得脸都白了,欲待再劝,猛不防建昭帝向他二人身上一扫,断然道:“朕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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