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落窗帘
小媳妇儿躺在床上,艰难地点了头。她疼得厉害,裤子都脱不下来,她求救地看着何夏,何夏看她那样,上前去帮她把裤子脱了。
裤子脱了下来,她腿上的肉没有一块是好的,都是一块接着一块的伤疤,有的旧伤还没好,新的伤就添了上去,还有一些大概是用烟烫出来的疤痕,有的还在冒着带黄水的血。
何夏看着,眼泪都要下来了。
她顾不得多看,赶紧去看小媳妇儿的**部位,那里泥泞一片,最娇嫩的那两片肉上面伤痕累累,血丝从里面冒出来,何夏哽咽出声。
她们一直都知道小媳妇儿被打,但是她们谁也不知道小媳妇儿还受这样的性、虐待,何夏擦擦眼泪,用被子温柔地给小媳妇儿盖上:“你这个伤我不敢处理,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你叫医生。你别怕。”
小媳妇儿脸色苍白的点头。
何夏去了陆奶奶的房间,把这事儿跟陆奶奶说了,陆奶奶活了几十年,见过的事情多了,但在这方面被虐待的,她还从来没见过,听着何夏的形容她都觉得疼。
陆奶奶年纪大些,思索地更加全面些,她道:“早上我出去外面跟街坊邻居说话的时候就说过我头有点晕,不太舒服,你去找医生来,要是有人问,你就说我病了。别让人知道那小媳妇儿来了咱们家,要是让她们知道了,咱们有麻烦不说,那小媳妇儿可能就活不了了。”
“嗳,我这就去,奶奶,你去东厢跟她说说话。”
“我知道,你快去吧。”
何夏转身飞快地往医院里跑。
医院妇产科今天没什么病人,她也闲了下来,正在看病历,何夏跑进去:“医生,医生,你出诊吗?”
汪医生抬起头:“出诊啊,怎么了?”
何夏赶紧起身去把门关上,走到汪医生的耳边,悄悄地把小媳妇儿的症状跟汪医生说了。
汪医生吓了一跳,赶紧站了起来:“伤的严重吗?流血多不多,破皮了吗?”
“伤的很严重,破皮了,裤子上都是血。”
汪医生赶紧去拿药箱,听了何夏的话,又从柜子里取出两支针水,路过药房,她又跟去药房拿了一些消炎药以及涂抹的药。
两人飞快地往何夏家走,何夏一路上都在跟汪医生说话,汪医生越听走得越快,到了何夏家门口,恰逢邻居们在门口聊天,见有人提着药箱到跟着何夏过来,有些诧异:“小何,这是怎么了?”
何夏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李大婶,我奶奶身体不太舒服,说头疼得厉害,我就去医院把医生请过来了。”
李大婶等人听了这话恍然大悟:“是,你奶奶早上就说不太舒服,快带医生去看吧,别拖严重了。”
“嗳。”
何夏领着医生进家门,进去后边把门插上了,在外面嗑瓜子的人看到了,收回目光便开始说闲话。
汪医生进了东厢,小媳妇儿强撑着等医生来,见到医生来了,知道自己有救了,小媳妇儿眼睛一翻,终于晕了过去。
何夏吓了一大跳,汪医生也有点被吓到了,她上前几步,将手贴在小媳妇儿的脉搏上探了探,又拿听诊器听了胸腔,对何夏道:“没事,她可能是疼晕了。”
汪医生说完,又赶紧给小媳妇儿检查身体,当掀开棉被,看到那伤痕累累的大腿和惨不忍睹的**部位时,连见多识广的汪医生都于心不忍。
“畜生。”汪医生骂道,转头问何夏:“家里有温水吗?打一点来。”
“有的。”温水都在暖壶里,何夏去倒了兑了些凉水过来。
汪医生戴上手套,拿了医用棉签给小媳妇儿清理伤口,小媳妇儿疼得皱起了眉头。
汪医生动作很快,很快就将外面清理好了,她用棉签沾了碘伏清理了里面,当棉签从里面拿出来时还带着许多黑褐色的木屑。
何夏眼泪又要掉下来了,汪医生的神色也沉了下来。她动作沉稳地将里面的东西洗干净,又给伤口上了药,接着,她又拿碘伏给小媳妇儿身上的其他部位上了药,当上药到上身时,两人又想哭了,她的上身比下身伤痕更加多,更加重。
这还没看后背呢,后背也多得很。
等终于把小媳妇儿的全身都上好了药,汪医生道:“现在就静养吧,晚上可能会发烧,退烧药我放在这里了,发烧了你就喂给她吃。等明天,我开点挂瓶来给她吊。”
汪医生背起药箱往外走,何夏跟在她身后:“汪医生,多少钱,我先把钱给你。”
汪医生摇摇头:“这次出诊不要钱,你好好照顾她。”
何夏将汪医生送出家门,门口的邻居还在聊天,见何夏出来了,纷纷问起陆奶奶的病情,何夏道:“说是受了风寒,有点严重,明天要挂吊瓶。”
这年头的人生病,大多数都是自己挺过去的,实在病的严重了,这才会去开点药来吃,能病到吊吊瓶的,那都是大病了。一时间大家关心出声。
何夏有心想探听点消息,便将家里的门关上,走到了她们身边,问道:“李大婶,隔壁那家怎么没动静了?”
李大婶家就住在张家隔壁,听了这话,她将嘴里的瓜子壳吐出来:“怎么没动静儿呢,下午那会儿那小媳妇儿在屋里哎哟哎哟的叫,估计又挨了打,然后那个小媳妇儿不知道怎么的就跑了出来,这会儿张家人还在外面找呢。”李大婶摇摇头:“真是可怜。”
“你们说张家原本看着也还算好,怎么娶了儿媳妇儿就变成这种人了呢?”李大婶在边上可是听得真真儿的,那小媳妇儿挨打,很多时候她婆婆也参与了呢。
和她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那可不,还有张虎那孩子,以前看着还行,虽然不爱说话,走路也喜欢低着头,但还真没想到是这种会打媳妇儿的人,以前我还想着给他跟我娘家堂侄女说亲呢,现在我真庆幸,还好没说。”
“哎哟,那可真是逃过一劫了。你说张家那小媳妇儿的娘家也没个用,自己闺女都被打成那样了跑回去了不说给自己闺女撑腰就算了,居然还回来给张家赔礼道歉,这是个什么道理?”
“张家小媳妇儿娘家底下有两个弟弟呢,张家娶她的时候花了不少彩礼,后面每次张虎去他家都带不少东西呢,他家怎么会舍得舍了这门亲?”有明白人一语道破。
何夏听她们说完,问道:“婶子们,那小媳妇儿叫什么名字啊?怎么一直没听你们说过?”
“哎哟,你这么一问,我们还真不知道她叫什么,只知道姓杨。”李婶子等人道。
何夏见也打听不出来什么了,便道:“婶子,我不跟你们说了啊,我奶奶还在家呢,我去看看她。”
“去吧去吧。”婶子们朝她摆摆手,接着又说起了小媳妇儿这个话题。小媳妇儿的事成了她们每天必谈的谈资了,每天不说上那么一会儿她们心里都不舒服。
何夏去西厢房看了一会儿小媳妇儿,她还在睡,陆奶奶在院子边上坐着,何夏走到她身边,把刚刚在外面打听出来的事情跟陆奶奶说了。陆奶奶觉得造孽得很。
而后她又问何夏:“现在怎么办?”
何夏不是圣母,但当一个女同胞遇到这种事情求到她面前来了,何夏怎么也狠不下心拒绝:“先在咱们家养着吧,奶奶,你这几天就在家待着吧,别出门了,等她好点再说。”
“行。”陆奶奶答应了。
何夏去厨房做饭,家里又青菜,何夏便煮了青菜粥。熬粥的米她先放在大锅里炒到微黄才放水下去煮,煮到粥开花,再将切成末的青菜倒进去一起煮,出锅前加了点盐巴跟几滴香油。
早上何夏做包子的面还剩有点,何夏揉了揉,擀成大饼锅里刷油直接下去烙,烙到两面金黄盛出切成三角形。
何夏将饭桌摆上,祖孙俩坐在屋檐下吃饭,吃完后何夏端了一碗粥两个饼到东厢房,小媳妇儿已经醒了,
何夏把粥端到床边的柜子上:“饿了吧,我煮了点粥做了个饼子,你快吃点吧。你在我家的事情没人知道,你就先安心在家里养伤,等伤好了再做打算。”
小媳妇儿擦了擦眼泪,如果不是身上疼得实在厉害,她都想做起来给河西磕个头,她道:“谢谢姐,今日大恩,我杨代双一定报答。”
听到杨代双这三个字,何夏手里拿着的东西掉在了地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伤痕累累地小媳妇儿,原来她就是杨代双,原来她就是那个83年3.14大案杀了丈夫全家的杨代双。
第44章
1983年3月14日, 德乾县的秦山镇发生了一起耸人听闻的凶杀案, 凶手为这家的儿媳妇儿杨代双。
据民警走访得知, 在此之前, 杨代双一直遭受被害人一家的家庭暴力, 生活在长期的暴力, 虐待,杨代双的精神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再又一次被打被虐待后,杨代双从外面的小摊贩手里买来了老鼠药下在饭菜中, 张家一家三口吃完饭毒发, 被杨代双绑起来打了好久才死。
而杨代双在杀死张家一家以后给自己洗了个澡, 又做了一顿特别好的饭菜吃完了才十分淡定的到公安局自首。6月份, 杨代双被判处死刑。
这件事情在秦山镇内被传得沸沸扬扬, 没有人同情杨代双,这其中谴责杨代双最多的都是一些女性,她们认为杨代双太过偏激, 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非要杀人那么偏激。
何夏那会儿正是最艰难的时候, 这件事情她听说过,听过但也就忘掉了。
要不是知道隔壁那家人姓张,小媳妇儿正好又叫杨代双, 何夏都想不起来83年还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何夏看着杨代双身上的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 她觉得, 如果她是杨代双, 她也会把那家人杀了。
如果这辈子何夏没有遇到杨代双就算了,但现在遇到了,何夏就想着,能救她一下,那就救一下吧。杨代双今年才十九岁,正值花样好年华,就这么为了那一群人渣死了多不值得啊。
“你快吃吧,吃完你叫我,我过来帮你收拾,晚上我跟你睡这里,医生说你晚上会发烧,到时候你要是不舒服了就叫我。”
杨代双已经有很久很久很久没有得到过人的善意了。
杨代双是家中的老大,她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没过多久她爹就娶了后娘,后娘来到她家后连续生了两个儿子。
作为前头的老婆留下的女儿,杨代双的日子过得一点儿都不好,她四岁就要帮家里干活,五岁要带孩子,六岁七岁全家人的衣服就都是她洗,洗不干净或者洗丢了都要被一顿好打。等她再大一些,她就要下地了。
她后娘心特别狠,从小到大杨代双都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十八岁时,杨代双就被许配给了张天平。杨代双原本以为她嫁给张天平总算是能从娘家那个狼窝里出来了,结果却是出了狼窝入虎穴。
张天平天生阳痿,那东西硬不起来,也特别小,都没有她拇指大。新婚当夜,杨代双的瓜是被张天平用手指破的。
杨代双原本觉得就这样也没有关系,但张天平光看着却吃不到越来越不满足,先是打她,后来手段日渐残暴,她婆婆本来就不是一个宽厚的人,对她唯一的儿子也溺爱得很,每当张天平想到了什么虐待她的新主意,她婆婆总是第一个响应。
她公公起先也是为她说过几句话的,结果话还没说完,她婆婆就跟她公公打了起来,张天平看她的眼神也不对了。折磨她的时候也在一直在问她是不是跟她公公有一腿。
周围的邻居也帮她说过话,连镇上妇联的人也去过她家调解,每当他们走了,她就要承受更加严酷的折磨。
今天跑到何夏家,是她不得已的办法。她已经观察过好几天了,她知道如果她来求救,或许唯一能救她的人只有这个刚刚搬来没多久的人家。
事实证明,杨代双赌对了。
杨代双吸吸鼻子,珍重地对何夏道:“谢谢姐,等我好了,我就出去找地方打工,等我挣了钱,就把药费跟我这几天在你家养伤花的钱还上。”
“那都不是重要的,你快吃饭吧。”何夏道。
何夏说完就出去了,杨代双在房间里喝粥,一边吃,眼泪一边往下掉。
天还没黑透,河西扛着锄头去了王海芳家的那块菜地。
菜地就在河边,地是小小的一块儿,最多只开出三垄两米左右的菜畦。这块菜地已经空出来很久了。因为没有人打理,里面的菜长得并不好,草长得比菜还高。
何夏将地里的菜都挖了出来,再将土翻了翻,把里面挖出来的草根全都甩到河里去。
菜地边上的河流很宽,水流很急,不一会儿,水就将草根冲走看不见影子了。
何夏将土翻锄得细细的,菜垄也做得更高了一些,这才扛着锄头回去。
李大婶正好也来菜地,见到她很是意外:“小何啊,你们这是要种菜啊?”
何夏点点头:“是啊,重点葱姜蒜什么的,这些调料时时都用得到,也省得到外面去买了。我娘家老是送来也不方便。”
李大婶是个节俭惯了的人,闻言她点头道:“你说得没错。我家这里种了不少韭菜,你要不要挖点过去种?韭菜这玩意儿好种得很,把根子埋在土里就能活。”
何夏惊喜极了:“我奶奶正好喜欢吃韭菜呢,大婶你能给我点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李大婶往她家的菜畦角落里去,割了两把韭菜,锄头一挖,便将韭菜根挖了出来,她是带了木桶来的,何夏问她借了木桶跟木瓢,勾着身子在河里打了一桶水上来,将李大婶给她的韭菜根种上后浇了水。
李大婶在拔草,何夏看她一时半会儿用不上木桶,便又打了水将三垄菜地都淋了个透,两人一边干活儿一边说话,李大婶拔完草浇了水,两人一起回家。
李大婶的孙子在供销社门口玩耍,见着李大婶来了立马就跑了过来,叫了何夏一声姨后便被李大婶抱在了怀里。
两人在家门口分开。
回家烧了水洗了澡,何夏家的门又被敲响了,何夏拿毛巾擦着头发走出去:“谁啊?”
门外的敲门声停了下来:“小何啊,是我,我是张天平她妈。”
何夏擦头发的手顿住了,躺在东厢房里的杨代双也听见了这话,打了一个冷战,双手紧紧地握着被子。
陆奶奶还没去休息,在走廊下坐着,听了这话,她连忙站起来往房间走,何夏从窗台上拿起钥匙,把东厢房锁了。东厢房的窗户并没有对着床,锁好门后何夏站在窗子上看了看,见一点破绽都没露出来这才放了心。
“哦,是婶子你啊,你等一下啊。”何夏说完去房间拿了件外套披上去开门。
门被打开,张天平她娘便进来了,她眼睛四处寻摸,嘴上也跟着道:“小何啊,你有没有见着我儿媳妇儿啊?我听说有人看见我儿媳妇儿往你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