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红芹酥酒
随着人念出的一桩桩罪责，褚曦眼皮子都跟着一跳，没想到平日里看着朴素厚道的厂长，居然私底下做出这么多事。
这场会整整开了两个小时，几乎一大半都是在批判冯卫国的，后面则是关于他平日里作风的调查，褚曦新来的，没有话说，但其他人不是，甚至很多早就憋了一肚子话了。
最后开完会儿都要天黑了，这几个纪检人员才离开，走之前丢下一句，“明天领导要开会，就下一任机械厂厂长进行考察，邓长峰、柳安和、童政道、褚曦等人，请明天上午八点于政府大楼308室到场。”
“是”
“明白”
人一走，整个会议室就热闹起来，对面的副厂长邓长峰那里围了不少人，褚曦这边也有一些人。
褚曦眼睛在会议室扫了一圈，突然站了起来，淡定走到上首刚才纪检委的位置，拍了拍手，等人安静下来后，开口道：“我来说几句话，首先，厂里发生这样的事，我表示惋惜，不管冯卫国同志做了什么，最终受到伤害的还是工厂和我们。但人总是要往前看的，现在，我表示自己想要争取厂长这个位置，想带领大家把这个工厂建设的更好。”
“我虽然才来没多久，但我的能力想必大家都有目共睹了，我年纪不大，但我有丰富的管理经验，曾经在部队里建立代工帮助军嫂就业，管理一百八十人，大学四年一边学习一边任职服装厂顾问，给服装厂创收，大学期间又组织全校师生建立工会等等，现在我想为机械厂奉献自己的能力和才智。”
“我向大家保证，我当上厂长后，今年建学校，明年就建家属楼，宽敞明亮的大楼房，每家一百平，再也不用挤那种冬冷夏热的筒子楼。除此之外，过年过节每个员工都有福利，让大家过上真正的好日子......”
“哧——”
话还没说完，副厂长邓长峰就嗤笑出声，扭过头看其他人，忍不住道：“这话你们也信？”
语气里嘲讽意味毫不掩饰。
但等他扭过头去看时，就发现哪怕是自己亲信，这会儿脸上都露出犹豫神色。
心里顿感不妙，直接站起来大声呵斥，“用脑子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办学校就算了，建房子？她知道咱们工厂有多少员工吗，就在这里夸下海口？”
“当然知道，加上我自己，共两百二十三位。”
褚曦不假思索道，然后看着人，笑眯眯回了句，“别人办不到，并不代表我办不到，副厂长。”
说完对人点了点头，客气道：“行了，就说这么多，明天见。”
同时对在场其他人点点头，转身出门。
吴小芬赶紧跟了出来，人还没出门就迫不及待问，“咱们真能住上大房子？”
褚曦回了句，“不一定，除非我当上厂长。”
“我站你，我站你，我让其他人都选你当厂长。”
走远了，还能听到两人的说话声。
副厂长邓长峰听了这话，脸都气变形了，直接骂出声，“建房子好大的口气，把我们工厂掏空了也不一定建的起来，你们还信这个黄毛丫头？老冯当了十年厂长都没搞起来，她一年就搞起来了？”
“老邓，话不能这么说，冯厂长也没搞起学校，褚秘书一来就建了。”
“是啊，人家冯厂长那是为自己，褚秘书人家就是目标大了点，但心是好的，虽说不一定一年就建起来，但只要肯为我们大家着想，五年十年我们也是愿意等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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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二合一
褚曦回到家时蔺宗麒都已经将饭做好了, 两个小的正在门口玩，妹妹激动的喊了一声，“妈妈回来了，吃饭啦——”
蔺宗麒端着炭盆正好从厨房里出来, 对两个小的说, “你们俩去端菜。”
晚饭两荤一素，蔺宗麒炒了肉丝炖了鸡蛋羹, 还有一碟子白菜。
吃饭的时候两个小的先说起在谢奶奶家的事, 丫丫没说什么，倒是小的一脸气愤，“那个哥哥坏, 骂我是笨蛋, 他才是笨蛋, 姐姐教他写作业他都不会, 最后还是姐姐帮他写的。”
小丫头藏不住话, 鼓着脸, 气呼呼什么都跟褚曦说了。
旁边丫丫听了脸上有些不好意思, 偷偷看了褚曦一眼，然后低下头吃饭。
褚曦给她夹了一块肉, “下午没欺负你吧？明天跟我一起去工厂。”
丫丫听了摇头, “没，有谢奶奶在, 谢奶奶给我们拿了好多吃的。”
妹妹也跟着附和, 眯起眼睛笑, “奶奶给的糖好吃。”
褚曦听了也笑，然后将工厂里的事跟蔺宗麒说了，“我是想当厂长的, 一方面是以前的经验给了我教训，这次想要做好，另一方面这个工厂确实有些不行了，如果不进行改变，恐怕维持不了几年，真要是倒了，有些可惜。”
她说的不是假话，今年国家就会放开政策，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越来越多的资本融入到生产生活中。不得不说，市场经济是国家发展的必然趋势，经济也确实会高速发展起来，但同样，也会衍生出隐患，因为她当初在娱乐圈混，所以感触更深刻，一旦资本侵入各行各业，那真的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就比如一开始的演艺界是导演编剧话语权大，后面直接变成投资人最大，记得当初大学时候她老师就说过，国内演艺界已经陷入一种怪象状态了，已经不能叫演艺界了，而是真正的变成了娱乐圈，以后想认认真真、简简单单的演个戏，很难。
演艺界只是个缩影，很多其他行业也是如此，褚曦也没有多大的目标，或者说，她一直以来都没什么大的目标。最初穿越，她想着等待改革开放后好挣钱发家，同时报复一下苏禾，后来随军搞那些东西，一方面是觉得日子无聊想找点事情做，顺便给自己和蔺宗麒积攒好名声，当然，也有为以后发展事业积累人脉。
这几年读书过程中，她其实一直在思考，思考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然后越发觉得自己活的好累，总是被那些外在的东西束缚着，想要名声，想要挣钱，想要得到别人嘴里一声好，上辈子如此，这辈子还是改变不了这个毛病，哪怕她想做一些事，哪怕出发点是好的，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会下意识在心里思考这件事能给自己带来什么好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每次放假回部队看到蔺宗麒激动的样子，也可能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就察觉到闺女长大了，突然发现有些东西好像变得不是很重要了。
她现在，就是纯粹想做点事而已。
对于这些事，蔺宗麒向来持支持态度，“按你的想法去做，不过也不能太累了，身体最重要，你还年轻，什么都可以慢慢来。”
褚曦点头，脸上神色温和了些，“我懂。”
第二天一早，褚曦就带着两个孩子出门了，骑车到家属楼岔路口时，还看到一抹熟悉的小身影，是谢首长家的那个小孙子。
人在路口晃悠，看到褚曦，黑黢黢的眼睛盯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身就跑了，褚曦都来不及喊人。
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也没多想，心里念着事，赶紧踩着车离开了。
早上七点五十到达的政府大楼，人已经都来齐了，褚曦反倒是最晚的。
就一间普通的屋子，中间是长桌，坐满了市里政府人员，连副市长都来了，左右墙边是两排座椅，也都坐满了人，都是市里比较重要的官员和工厂领导。
机械厂是市里重要的经济大厂，换厂长这事非同一般，按照程序，先是上面考察，然后是工厂员工投票，最后选出适合的人选，做到公平公正。
按照步骤，先是关于四个人的相关资料给重要领导看一下，然后人依次上去讲话。
资料有人直接拿给领导了，褚曦他们只需要上去发表讲话就行。
邓长峰看了褚曦一眼，似乎怕褚曦抢先，在领导说完话后，就迫不及待站起身。
人咳了咳两声，然后努力作出镇定模样走上台，手里拿着稿子开始念起来，不过念着念着，听得褚曦和其他两人渐渐脸色不对起来。
这不就是褚曦昨天下午说的那些话吗？
什么要把学校建设起来，什么过年过节给员工们发奖励，鼓励人心，还准备接下来建造家属楼......巴拉巴拉个没完。
其他两人还扭过头来看褚曦，一脸有些复杂和同情，觉得老邓真是不要脸，怎么能这么明晃晃的欺负人？
其实他们俩个心里都有数，四人中，最有竞争力的就是邓长峰和褚秘书。
邓长峰干的时间长，是厂里老人，位置还高，如果没有褚曦，邓长峰这位置可以说是稳得了，但没办法，褚曦虽然明面上是厂长秘书，但大家心里都有数，她当初提拔上来就是作为厂里接班人的。
他们几个，包括邓长峰在内，年纪都大了，如果老冯没出事正常退休，他们也到了退休年纪，所以对于谁以后坐那个位置，都不怎么关心，或者说，他们内心里也希望褚曦这个有能力的人上台，毕竟他们也是盼着工厂好的。
现在突然要换厂长，机会不大的他们俩个，这会儿明显能看得出来，邓副厂长心态不平静了。
倒是褚曦只诧异了一会儿后，又淡定坐在位置上，还客气的让其他两人先上台说话。
三人都说完了，褚曦才上台。
看了一眼所有人，还客气的鞠了一个十五度的躬。
随后站直身体，“大家好，我叫褚曦，很感激大家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站在这里，可以说是大家对我能力的认可，谢谢。”
“关于我个人的经历就不多说了，想必大家都有所了解。刚才邓副厂长，童主任和柳主任说了很多关于厂里未来的规划，很精彩，我也没什么好补充的，我今天想说的主要是关于机械厂现在发展状况和一些个人看法。”
说着，褚曦直接放下手里的稿子，“我们机械厂在市区经济中占有重要地位，但是我想各位领导也发现了，机械厂发展状况其实一直都不太乐观。比生产，我们机械厂比不过省城那些大厂，服务的对象只是咱们这个市和周边地区的县、公社，需求量不大。比技术和人才，我们也一直都处于稀缺状态，主要靠政府和省城大厂的扶贫。比创新，其实一点新意都没有，玩的都是别人剩下的，只能搞自行车，电风扇那些，不像别的大厂，又是手表又是钢笔，还有更高端的，比如汽车机床，这些我们工厂想都不敢想。”
“但我想说的是，事在人为，咱们这边虽然靠北，资源相对来说也不是很丰富，但临近帝都，信息接收快，上面重视，政策有也一定的倾斜。作为领导，各位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有都自己的一番见识，我个人认为，去年恢复高考其实就是一个明确的信息指标。”
“国家政策只会越来越好，但怎么个好法，我们能从中+依華+受惠多少，这些先不说，但有一点是明确的，国家领导们现在正在寻求发展机会，如果我们不抓住机会，政策再好也与我们无关。国家在进步，我们一直原地踏步，被淘汰是迟早的事。”
“我并不是在恐吓各位，我从南方过来的，跟那边很多工厂打过交道，比起我们这边，南方情况还要不乐观，甚至有的工厂面临倒闭情况，一旦倒闭，相信大家都知道后果，整个市受到影响不说，突然多出那么多的下岗工人何去何从？”
“我们也不敢保证，国家今年恢复高考，明年会不会就恢复私人经营？如果以后经济私人化，年轻人还会待这个小市区这个小工厂吗？人才大量流出，生产下降，不仅对我们工厂来说是个重创，对整个市区发展都是重创。”
“我之所以想当这个厂长，主要还是想为国家发展献一份力量，我不知道大家对机械厂了解多少，就我所知，全国机械厂不知多少，但真正发展好的，也只有那几个大工厂。现在，我觉得不管是我们机械厂，还是其他什么厂，要想一直发展下去，必须要有所改变了，我的目标是想把机械厂转型成机床厂，机床与国家重工业发展密切相关，我们国家机床行业与国外相比差距明显。”
“虽然我们工厂还很小，员工也就两百多人，甚至连技术都依赖别人，但我决心用二十年，三十年，乃至一辈子的时间把我们机械厂转型成高端机床厂，超德超日，为我们国家发展添砖加瓦......”
这也是褚曦给自己定下的目标，她这人，要么不干，要么干就干大的。
关于国家机床行业的了解她还是从一场演讲中知道的，大二那年有校友回校赞助助学金，那校友是位五十多岁的女性，大学没毕业就出去创业了，年轻时候卖过服装卖过木材，后来丈夫死了，继承了一家只剩下空壳子的机械加工厂，最后愣是凭借一己之力让工厂起死回生，还发展成后来的机床厂，其规模在国内排行第五，是一位很厉害的女企业家。
记得那女企业家当时提到，国家机床行业发展与国外相比，差距还很明显。
底下领导不太了解机床这个行业，但听褚曦这意思，应该是很厉害的东西。
褚曦说完自己的话就下台了，会议室一片安静。
比起前面三人的发表，褚曦的这些话明显要务实很多，先是说出工厂发展不乐观现状，又隐晦说出未来政策变动下工厂和市面临的挑战，最后说了自己对工厂的展望。
有理有据，条理清晰，眼界和见识根本将其他人甩一条街不止，只要没聋没瞎，都知道谁说的好。
果然，坐在最上首的副市长就问，“那你如果当厂长，怎么发展工厂，或者说怎么实现工厂转型？”
他是领导，自然看得远，机械厂一旦转型成功，对他们整个市来说都是巨大的改变，首先国家政策肯定偏斜，做的好了，甚至整个城市都会跟着转型，受益巨大。
褚曦听了笑，“首先是解决民生，工厂要转型，首先就是要钱，有钱才会有人才，才会留住人才，接下来我会从工厂员工着手，提高工人生活质量，增强他们工作的积极性，增加工厂受益，其次，吸引人才，除了开办学校，我还会和市里的师范学院合作，同时聘请帝都大学教授过来帮忙，第三，我希望得到政府部门的帮助和支持，机械厂的转型光靠我们自己是不行的......”
褚曦简单提了几点，但这些也足够让人震撼了，尤其是对一同过来的邓长峰童道政柳安和三人来说，发现昨天她所说的建造家属楼根本不是开玩笑的，这些只是她计划的第一步，什么和学校合作，什么聘请帝都大学教授，什么政府帮助，这些他们根本想都没想过。
至于机床，那更是想都不敢想的，那些机床厂都是国家扶持办起来的，都在大省份，他们靠自己就想转型成机床厂，怎么可能？
“你有把握吗？”
上首的副市长，突然神色复杂问褚曦。
褚曦坦然摇头，“说实话，我连一半把握都没有，但我知道，如果不愿意尝试，那连一分把握都没有。”
最后领导什么都没说就结束会议了，原本过来投票的众人，也稀里糊涂回去了，只不过看着褚曦的眼神都跟着不对劲儿了，多了几抹复杂。
开完会已经是中午了，褚曦回了工厂后正准备带两个孩子出去吃饭，哪知道吴小芬就一脸激动的跑过来找褚曦，“厂里员工投票已经结束了，褚曦，你得了一百八十多票，除了弃权的，只有十个人投给了邓副厂长，柳主任和童主任更惨，他们家人都没投给他们。”
“......”
褚曦笑了，心里也知道，这个厂长之位十拿九稳了。
果然，元宵节那天，就有人过来通知褚曦，上面一致决定任命她为机械厂厂长，印章和文件一并送了过来。
褚曦下午就搬到了办公室里，于是接下来几天，一直都在召集工厂领导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