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酒杳
在苏瑶的故事里,温家大娘子不是笑死的而是在逃跑过程中失足摔下悬崖。
“是的,远远听到尖叫一声, 人就不见了!”
蓝大娘和王婶子对视一眼后,便温柔的说道:“那瑶瑶你先回屋洗漱下换个衣裳,等会大娘给你杀一只鸡补补!”
“好嘞!”
苏瑶欢快的答应,这一路上的折腾,她早想好好洗把脸了。
路过蓝桉时,她朝着他挤眉弄眼一番,暗示他可别说漏嘴。
见苏瑶出去了,蓝大娘才收起脸上的笑容,对着蓝桉严肃的问:
“桉儿,你好好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姐肯定没说实话!”
那丫头典型的报喜不报忧,她们都是活了半辈子的人了,怎么会看不出来,只不过是心疼她,不愿意戳穿罢了。
蓝桉自然是知道她们在想什么,顺从的把事情言简意赅的表述了一遍,不过也省去了那封在棺材里的经历。
听完他的叙述,蓝大娘对着王婶子咬牙切齿的骂起了那温家大娘子。
“那个老虔婆,怎么那么恶毒的心肠,居然想让瑶瑶给她那短命鬼儿子陪葬!活该不得好死!那次在街上就应该把她狠狠打一顿,实在是可恶!”
“确实可恶,不过你也别气了,现在俩人都平安回来了,那温大娘子也算是恶有恶报。”
王婶子虽然也气的要命,但还是劝了劝蓝大娘。
“那丫头估计等会就回来了,你收收气,她撒谎骗我们,无非是不想我们担心,你这等会一脸怒意的让她看到了,指不定要伤心了。”
蓝大娘知道她说的在理,便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努力平复的情绪,突然她看到蓝桉神色不对,想到了他今天也是糟了难的,便缓和了神色,说:
“桉儿今天值得夸奖,保护了那傻乎乎的表姐,虽然你们不是亲姐弟,但是我是希望你可以把她当姐姐一样,你本事大,就算大娘厚着脸皮了,她命苦,嫁人还嫁了那么一户人家,都和离了还遭逢这般无妄之灾,今后啊,还请你多多照顾她。”
说着,蓝大娘竟然要起身向蓝桉行礼。
蓝桉连忙上前阻止道:“大娘这般话实在是折煞我了,我自幼父母双亡,全凭着大娘养育长大,让我吃饱穿暖,供我读书识字,不是娘亲胜似娘亲,如今这大礼我怎么能接受,况且表姐与我感情深厚,我今后自然会宠爱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这话说的蓝大娘热泪盈眶,并未注意到那一句‘宠爱’有何不妥,倒是边上的王婶子略略皱眉,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年,见他言语炽热真诚,但是那双眼睛却深如寒潭,让她看不透。
…………
这件事情,在苏瑶看来已经告一段落,毕竟祸害她的温大娘子已经死了,也算是自食恶果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蓝大娘子和王婶子并未善罢甘休,她们让蓝桉写了状纸,把温家告上了公堂,罪名就是意图伤害廪生,主角由她换成了蓝桉。
廪生已经算是板上钉钉的举人了,而这个时代的举人是预备官员,温大娘子相当于是谋害朝廷的未来官员。
这一纸诉状直接让温家上下惊慌不已,恨不得吃了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温大娘子。
对簿公堂之时,熊猴二人出来作证,声泪俱下的阐述两人只是以为帮忙送货,没想到等到地方了发现货物居然是人,还看到温大娘子不顾劝阻试图伤害廪生蓝桉,这一下子坐实了温大娘子行凶未遂的罪行,让温家人辩无可辩。
不过也因为嫌犯在逃跑过程中摔死没有构成大错,所以判了温家赔偿蓝家纹银八百两作为补偿。
这个金额即使是富裕的温家一时间也拿不出,只能变卖家产凑来赔偿给蓝家。
曾经的温家在镇上算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有着十来家商铺数百亩良田,如今名声一落千丈家财缩水过半,而那温老太太在开堂之日也被气晕在公堂之上,病了数日最终一命呜呼。
苏瑶知道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这天跟师父送完绣品,她看看天色觉得还早,便想着逛逛街,买点什么,刚好王婶子需要在绣庄留一会处理下绣娘的问题,便喊了一个小绣娘陪着苏瑶去逛街。
小绣娘年纪不大,还是学徒,但是性子活泼,家就在镇上,女儿家什么好吃好玩的都知道,带着苏瑶一顿逛吃。
最后两人去了一家专卖发饰的店铺,进去后,苏瑶就被眼前闪亮亮的各类发饰迷了眼。
正挑选着呢,突然听到边上有人聊八卦,说的正是那温家的变故。
“听说没,温家搬走了。”
“不是吧,这温家家大业大的怎么能说搬就搬!”
“嗤,还有什么家产,这次赔蓝家赔去了大半,本来温家到了这一代就不行了,全靠吃租撑着,现在店铺都盘出去了一大半,又加上是做了这么没脸面的事情,这镇上哪里还呆的下去,听我家爷们说今天一早就走了,说是回老家安县去了。”
“害,所以说这娶媳妇要娶个贤惠的,那温老太多精明一人,结果儿媳妇娶了个搅家精,孙子没教好,还闹得家破人亡的。”
“可不嘛,我儿子马上也要到相看的年纪了,我可要……”
几人后面就聊到了谁家女儿好谁家儿子不错的事情上。
苏瑶默默听着,恍然大悟,怪不得前段时间大娘硬塞给她一袋银子说是让她花,足足有一百两呢,当时她还纳闷了,这是发财了?现在看来应该是那温家赔偿的。
想到着,苏瑶感动不已,她明白大娘这是在给自己出气,又怕连累到自己的名声,所以才让蓝桉出面,而自己还傻乎乎的以为当时那番说辞已经应付过去了,其实不过是她们哄着自己而已。
“苏瑶姐,你怎么啦?”
小绣娘抬眼看到苏瑶眼眶发红,忙问着。
“啊,没事,有点迷眼睛了”苏瑶压下泪水,笑了起来,道:“来,你帮我挑挑,我想买点饰品送人。”
在小绣娘的建议下,苏瑶买了适合中年妇人戴的发簪,不是多昂贵,但是花式别致大方,一根是雕了山茶花镶嵌了红宝,另一根是秋菊坠了绿松流苏,还给自己买了一个珍珠发梳,送了一朵丁香小钗给小绣娘。
满载而归的走出银楼,正笑着跟小绣娘聊天,忽然瞥到了一旁的成衣店,脑海中闪过了蓝桉那瘦高的身影,想起自己曾经答应过他要给他绣齐梅兰竹菊四君子。
等到苏瑶抱着两匹绸缎从布庄出来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今天自己挥金如土,直接把带的钱袋子都掏空了!
回到家,苏瑶找了个机会把发簪送给了蓝大娘和王婶子,美其名曰是赚钱孝敬长辈的,逗的两位开心的不行,直夸孝顺。
有时候啊,感情真的是处出来的,善意是相互的,自从经历了绑架事件后,苏瑶觉得自己现在越来越适应这个世界了,她感受到了来自长辈的关爱保护,也解决了一只压在自己心头的石头。
自从那天跟蓝桉坦白自己不是他表姐后,现在的她轻松的不行,根本不用再担忧自己哪天被暴马了,这种自爆后不需要再遮遮掩掩的日子实在是太舒服了!
或许是知道了内情,苏瑶有点同情蓝桉,觉得他好惨一男的,少年的情意还在萌芽呢,就被无情的扼杀。
而且还是以这么玄幻的形式失恋,自打那天之后,已经半个月没见到他了,想必小男生现在还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吧,毕竟面对一个长得一摸一样却不是他表姐的人,这实在是太糟心了!
然而被她定义为是失恋可怜小男生的蓝桉,此刻并没有在鹿鸣书院,而是出现在远在数百里外的泉州宝华寺。
禅房内,两人静-坐,中间有一盘棋,和一炉香。
棋局凌乱,香线断断续续。
“施主,需静心。”
老方丈慈眉善目,轻轻敲了下手边的木鱼,浑厚之声犹如佛音瞬间让蓝桉躁动的心平复下来。
他白着脸粗喘,闭目双手合十。
“谢大师教训,蓝某就此别过。”
说罢起身往外走去,在即将踏出房门的那刻,听到身后的老方丈说道:
“施主所困所扰不过是执念过甚,所思所想也不过是不肯正式真我,万般问题不过情字伤人,还望施主勿困、勿念、勿扰,方的自在清净。”
蓝桉脚步微顿,凤眸凝着那外面的银杏树,迈步而出。
老方丈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幽幽一叹:慧极必伤,可惜了。
百年的银杏树枝繁叶茂,此时正是极美时刻,金黄的树叶铺满了霞光,阳光照射之下,光柱从树叶间坠落凡尘,蓝桉踏着满地的落叶,走过去,手掌贴着那树干,有些恍然。
前世,他生前最后一次远行就是来到这里,那时,他看到这棵银杏树树,也如现在这般轻轻抚摸,记得当时的主持也如今天这位这般,劝他放下执念。
可是执念是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他要如何放下?
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异于常人,对任何事情都产生不了兴趣,每日沉默的等待着死去。
后来表姐的出现才让他乏味的生活有了一丝涟漪。
表姐刚来到蓝家时,看着开朗大方,其实他知道,她害怕且虚伪。
寄人篱下的窘迫让她刻意的接近自己,想通过讨好自己融入蓝家,得到长辈的喜爱。
一开始他觉得很烦,这样笨拙的表演,无趣至极,但是久而久之,他觉得哪里都有人跟着,好像也还不错。
于是,他像是找到了生活的乐子,开始对这个人产生了兴趣,看着她围着自己转,有意无意的讨好着自己,耍一些一眼就能看穿的小伎俩,实在是好玩极了!
再后来,他习惯了她,享受着被她当成中心的生活,在外人看来,他们的关系变好了,像姐弟一样。
可是,没过多久她变了,她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别人的身上,那粗鄙的猎户出现了!
记得她对着自己夸赞那猎户时含羞带笑的表情,他恍然大悟,表弟终究只能是弟弟,能和她长长久久的,只能是她以后的相公。
他很苦恼,不想又回到一个人无聊沉默的日子。
所以,那个猎户残了,跟表姐划清了关系。
还记得那天晚上,表姐哭的伤心欲绝,跟他抱怨,说自己只是想找一个好男人嫁了,怎么那么难。
他一边安慰着,一边心中窃喜。
开始学着话本子上的东西演戏,本来以为可以让她绝了去找别的男人的心,等着自己,谁知道只不过是参加了鹿鸣书院的考试,等到回来时,她便嫁做人妇!
那天他愤怒至极,感觉自己被欺骗了,还是被这么蠢笨的人,他冲到了温家,却被温家的下人挡在外面,连面都见不到。
那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弱小。
仇恨和不甘成为了他的动力,从小小的秀才开始一路位极人臣,等站在了权利之上蔑视那些曾经高不可攀的存在时,他又感觉到无趣至极,于是,他开始回想起曾经,她还在的日子。
演戏演久了,有时候连自己都信了,他觉得自己是爱表姐的。
可是现在重回一世,再次站在这颗银杏树下,他才真真正正的意识到,他不过是爱着一个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
他有着大树独活于世的能力和智慧,却又像是榭寄生般试图扎根在别人的身上吸取着养分和能量。
矛盾且病态。
无法改变,只会继续下去。
曾经的表姐是他想要寄生的树,如今的苏瑶也是,她的活力和笑容,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占有。
蓝桉,你真是个可怕的人。
他在心里唾弃着,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伸出手接住一片飘下的银杏叶,将那金色如暖阳的叶片放入怀中。
哼唱之声响起。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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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大娘,表弟是今天回来吗?”
苏瑶裹紧了身上的棉衣问着,这天真的是冷,她都想钻回被子里。
现在十二月底了,虽然还未下雪,但是天却格外的寒冷,今天刚好是蓝桉放假的日子,一大早,苏瑶就被大娘喊了起来,现在正缩在厨房门口对着外面张望呢。
“是啊,今个儿肯定回来的,前几天村长给书院送节礼,带话回来的,说是你表弟接下来都不需要去书院了,专心在家备考就行。”
蓝大娘往炉灶里塞了一根柴,扭头看苏瑶抖得跟个啥似得,笑了起来。
“你现在可真怕冷,这才十二月没下雪呢,等落了雪,你到时候刺绣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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