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花不是花
“他不是都失了势么,华必文没有了这个靠山才没有翻出水花来—盯着他做什么,他得罪港督翻不了身,估计要待在那个闲职到老,没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了。”
而殷惜似是在思索什么,然后他说道。
“也许有人能让他翻身呢,让你盯着便盯着,莫要多言多语。”
郑尧兴对殷惜很信服,他说的事情就去做,他顿了顿,说道。
“那头儿,墓地那边,也是我出面去买?”
出乎意料,殷惜摇头。他平静而认真地说道。
“不。我亲自去。”
郑尧兴想想也是,毕竟是头儿的亲娘呢,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肯定要亲自办好。殷惜把那根烟抽完,寥寥灯火里头,他说道。
“你不要嫌弃现在无聊,后头有的忙。这座港城,多的是搏命的狠角色。”
郑尧兴笑了。
“再狠,狠得过头儿么,搏命?也要看那条命够不够金贵,有的人天生烂命,不怕搏的。”
殷惜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仍是笃定。
“别大意。”
他不能直说,只能隐晦提醒这个笑得肆无忌惮的青年。前世,这个手下离奇失踪,很有可能遭遇不测,但是前世他到最后都没查出来真相到底怎么一回事,这一次,他不能再让他重蹈覆辙。
郑尧兴没上心,他拉紧自己那个皮夹克,然后嘟囔着。
“原大小姐挑中的那个小跑腿儿,叫陈实的真好命……被岳小姐看上了,啧啧啧,这种好事情怎么不落在我头上,那岳小姐可是风韵犹存啊,跟她后头也没什么不好……”
殷惜却说道。
“那你替他去找岳风翎便是。”
郑尧兴缩了缩脖子。
“人家岳小姐只喜欢美少年,我若是,头儿你以为我不想去?”
他笑嘻嘻做鬼脸。
“比晚上跑场子强百倍喽。可惜我没那张脸。你说原大小姐栽培这么一个小跑腿儿做什么,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我觉得那家伙没什么潜力,她还不如找顾铮行借两个武行更保险。”
殷惜看了他一眼。
“你忘了你被她看穿的事情了?别好了伤疤忘了疼没事别在她跟前晃。我之前是让你看着点,不过眼下……她已经不必你盯着保护,她自然有人护着。”
郑尧兴嘟囔。
“顾铮行……那个顾家的愣头青呆头鹅么。他居然公开拉手,还登报,我要是他爹娘估计不会开心啦,只能讲有钱人家公子哥就是有资本任性追女。可是少年人的热情来得快去得快,他能坚持多久啊他。别隔几个月跑没影了。”
殷惜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他说道。
“他若能坚持一辈子,也算他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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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铮行:
诶呦你怎么知道我打算坚持到天荒地老?
第86章 日常发威的原大小姐
白日港城的街头总是车水马龙, 陈实戴着鸭舌帽匆匆从码头赶回来的时候, 原温初看了他一眼, 然后沉声问他。
“船票给出去了?”
陈实点头。
“他们以为我是倒卖船票的,一点都没怀疑。拿了船票,直接就上了船。我看那个男子带着那个女人同孩子, 提了一个箱子, 那箱子瞧着挺瓷实,沉甸甸的, 里头估计有些值钱东西。”
港城是南边吞吐船舶惊人的巨大港湾,船来船往,那么一艘商船离开港城一点也不起眼,陈实挠了挠头,说道。
“他看来是放弃报复,知道事不可为,眼下只想要带着那个女子同孩子跑路。”
陈实同原温初谈论的是, 孔青雀的父亲,孔太太的前夫。
他跑得倒是快, 在警备司找上门就溜出港城,但是原温初心里头早就有数,当然不会让他那么简简单单拍拍屁股就跑掉, 陈实做事她很放心, 她拍了拍手掌, 陈实却问道。
“那艘船有什么不对么, 为何偷渡的船只那么多, 偏偏选中那一个。那船票紧俏得很,不是普通人能够搞到手的,而且去的也不是什么穷乡僻壤东南亚,听闻那条路很容易发达。既然他对孔太太那么差劲,做得那么过分,为何还要送他这么紧俏的两张船票?”
他替原温初心疼金钱。
原温初却笑了笑说道。
“买船票用的是孔太的钱。这件事情我已经同孔太商量过,她也知情。就是她点头买的票,你以为那边……当真是什么好地方了?”
“这艘船的船票的确紧俏。他们必定欢喜得很。”
但是原温初却很清楚,等待着孔太的那位前夫的会是怎么样的日子。那艘偷渡船看上去待遇不错,不必躲在漆黑船舱最底下偷偷摸摸躲藏,饮用水也充足,瞧着像是游山玩水,不少犯了事的人,都争先夺后,想方设法上这艘船,但是要等到三五年之后,港城里头才会清楚,这所谓的远洋贸易船只的底细。
那艘看似华丽的船,带着这群人同他们携带的财宝,直接去了那些洋人在殖民地的种植园。
钱财一点不剩。过得是奴隶一般的苦日子,甚至还有大批人被赶去修筑铁路,许多人没有熬满两年,就客死异国他乡,尸骨无存。
原温初的眼眸落下,她轻声说道。
“其实这位入赘的男子,若是肯心存善念,给孔太和青雀留一点余地,留一线生机,不至于上那艘船。”
孔太让她莫要把此事告诉青雀。
她并无愧疚后悔。她慢慢地转过头去,车来车往,车水马龙的港城,在白昼日光下,显出灼灼生机,她问陈实。
“如果我害了人,你还会愿意跟着我做事么?”
陈实抿紧唇瓣,他说道。
“像是我叔伯们那般贪得无厌的烂赌鬼?害他们不是害。他们在不见底的地方,也想要把还在光明里头的人拖下去,就像是淹死的水鬼,想要拖人下水,哪怕自己得不到救赎,也不能瞧着旁人走过,寸步不湿,那般阴暗,怎能容忍?”
原温初觉得陈实来法华学院上课这段日子,他听讲课,似乎成长得比她想象的还要快。她问了他几句英文,他脸涨得通红,还是结结巴巴地回答了,发音有点奇怪,带了乡音,但是总体还算流利。
他是当真认真在学在念。
陈实低着头,他盯着地面的砖块,突然轻声说道。
“我问了我几个……曾经的同伴。他们说马场换了新主人。”
陈实当初帮原温初的事早就揭了过去,倒是跑马场换新主人的事情让人诧异,原温初在想马场的事,自然而然问出口。
“换了谁做主?”
陈实却摇头。
“不知道,我那些朋友都没见到新东家。听闻直接签订了转让合同,但是人都还是原先那一批,一切都暂时照着旧规矩来。”
跑马场极为赚钱,陈实自己就在里头待过,对于里头的那点弯弯绕更是清楚无比。原温初倒是有些诧异,而陈实跟在原温初身后,他这么看眼前的这位大小姐的背影就已经心满意足,她今日穿得暖,大衣穿在她身上,撑起玲珑窈窕的轮廓来。
他只看了两眼就低下头,这少年默默走在她身后,却突然听见身后又有什么声音,滴滴两声,他扭头,就看见了一辆极其漂亮的小洋车。居然还是白色的,路上黑车常见,这白车亮眼的很,连车窗都擦拭得一尘不染。
里头坐了一个贵小姐,话语之中带了三分嗔怪。
“我说你怎么不接我邀约。原是另攀上了人。”
那是岳家小姐岳风翎,她身上本就有洋人血统,走下来就叫人眼前一亮,身材丰腴,说句风韵犹存还浅了,是个艳光四射大美人,虽然年长,但是却别有一番少妇风情。
她走下来,伸出手主动勾了勾陈实下巴,这小男孩的脸一下就红了,他又不敢低头,这位岳小姐穿的洋装极低,他只能平视,声音透出慌乱来。
“不是……她不是我攀上的人。我是跟着原小姐做事。”
岳风翎意味深长地笑。
“你自己想想,这又有什么区别?终归是你要跟着她,不跟着我。我有什么不好么?你这么一个小雏儿,该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是神仙滋味。”
原温初蹙眉,陈实闷不做声地站在那里,他在跑马场的时候,因为生得算清秀,来往跑马场的那些贵太太常常对他另眼相看。岳风翎之所以找上他,也是因为去跑马场下注的时候就已经盯着他,知道他脱身出来,所以才对他抛了橄榄枝。
大概没想到会被他拒了几次,反而愈发不甘,非得品一品他不可。
原温初站在那里,她站得笔直,面对对面这位论声名狼藉在她之前的前辈,不动声色地说道。
“久仰大名。”
对面的女人笑起来。她笑起来,胸脯颤动,当真算得上是花枝乱颤,她皮肤白皙,身材高大,站在那里,的确同原温初有种分庭抗礼之势,毕竟是在港城浪迹多年的岳小姐,风情万种自然不必说,那么多人贪图她钱财,何尝不也是贪图她这副□□人妩媚态,她笑眯眯地说道。
“彼此彼此。毕竟论声名远扬,我虽在前,如今这声势,可被原小姐盖过去了。我毕竟也是读报的,过去那些八卦小报离不了我,港城其他豪门恨不得离我八丈远,如今换做原小姐帮我做这个恶人,我也可以松一口气,好在港城四处走动。”
神仙打架不外乎如此。
原温初盯着岳风翎看,她瞳孔颜色并不是全黑,笑盈盈的看不透彻。
然后岳风翎说道。
“陈实跟我后头做一年事情,一栋洋楼便到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你问问,港城里头谁不愿意做这样一笔便宜生意?”
她话音刚落,原温初就飞快接话。
“他不愿意。”
岳风翎仍然似笑非笑。
“哦?当真?”
原温初点了点头,她的语气笃定。
“何况一栋洋楼很了不得么?”
岳风翎笑眯眯地捂住自己的唇瓣。
“好大的口气,一栋洋楼很了不得么?可是他过往可是住在码头贫民窟的——他一辈子都赚不到一块地盖楼,何况那么漂亮的小洋楼……”
她伸出手指,十指丹蔻,她随意又慵懒地伸出来点了点陈实的胸口。
“你自己说要不要?”
“楼同人,都是那么漂亮,那么风情。”
陈实坚决摇头,他往后退缩两步,他说道。
“多谢岳小姐抬爱,我受之有愧。”
原温初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半步,岳风翎的眸光全都被她接了下来,她看着眼前风情万种岳小姐,一开口,却成功吸引了岳风翎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