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花不是花
弹幕背后的观众早已经看穿一切。
“是喜欢吧,呜呜少年少女的喜欢,可真美好啊,但是殷则虚不值当,那就是个不着调的纨绔……”
下头则是有人回复。
“你怎么知道殷家这个二少爷受了打击,被送去外头之后,不会发愤图强呢。而且人家小姑娘不一定是那个意思,也许只是有责任心,答应过的事情,所以才一定要办,哪有你们想的那些暧昧了。”
“原大小姐就是跑个腿而已。”
“其实玉落小丫头也挺可爱,她姐姐现在都成了影星了,你看她还是挺朴素踏实,乖乖上学下课。看来顾氏是真的把旗下影星保护得很好,要不然该有她姐姐狂热粉来骚扰她了。”
这件事情,当然是原温初提前就跟顾铮行打过招呼。玉莺已经开工开始拍新片,她一炮而红,自然要趁热打铁,多出几部作品巩固地方,否则便放凉了去,这样的情况,是绝不容许发生的。
她眼下红得很,听闻每日都有人给她写信,顾氏另外给她安排了一个地方住,就是担忧影响到玉莺的家人。
所以玉落才能够安安生生的上课。小姑娘抱着书,她盯着眼前的讲师那张漂亮精致的脸庞,小姑娘深吸一口气,然后诚心诚意地说道。
“原讲师?”
原温初张望过去,听见这小姑娘认真说道。
“多谢你帮忙。若没有你,我家不会有好日子过。”
原温初心里头似是涌过一道热流,她看着这小姑娘认真明亮的眼,然后揉了揉她的脑袋,她的话,是真心实意,语重心长,是她的心底话同经验之谈。
“好好读书,好日子还在后头,保管比之前甜一百倍。”
她自己从甜到苦,她盼着这些孩子能从苦到甜,再也不用回头。
……
她带着玉落的笔记本赶到殷家的时候,殷家外头停了车,不大起眼,但是原温初却记得了这辆车,是殷惜的车。
他今日在殷家?
倒是难得。
殷家大少爷因为车祸意外离世,殷家老爷突发疾病,殷太太又是只懂得享受的富太太,所以从那一日开始,处处都要殷惜打点,他在外头奔波,反而回到殷家宅子的时候很少见。
门卫不知所踪。
但是她也不是第一次来,家访的时候就来过,所以原温初轻车熟路,她没半点犹豫,直接穿过外侧的小花园。
已经接近黄昏,夕阳投射下狭长的影,园丁修剪过的树枝婆娑摇曳,她穿行过花园,同精致的一处小喷泉,接近那栋宅子的时候,就看见门开了一条缝,她一时之间站住,不知道该不该走进去。
若是出于礼貌,该等主人。
过往都是殷惜出来待客,他是管家,引领客人走入其中,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原温初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却听见里头似是有什么瓷瓶摔碎的声音,然后一个少年猛然推开门,像是一阵风,疯狂地向外冲。
他险些把原温初都撞得跌倒,感觉到前头,才抬头,看见原温初的时候,胸膛之中的满腔委屈再也抑制不住,原温初甚至感觉到这少年几乎呜咽一下快要哭出声来。
同之前的自信张扬,当有天壤之别。
那个俏皮又混不吝的纨绔二少,如今眼睛瞧着又红又肿,他想要往外冲又不敢再推原温初,手指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他瞪着眼睛盯着原温初看。
可是他的眼睛都是肿的,瞧着眼睛都被挤小了许多倍,然后原温初听见他呜呜咽咽地说道。
“讲师……你带我走吧,我再也不住在这里,我要离家出走……”
“反正这里也不再是我家了。”
少年是在赌气。这份少年气性,谁都听得出来,他好似极为委屈不甘心,而门后又探出一只手来,然后那个男人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脸颊,他伸出手,一把将殷则虚从原温初身旁拖拽过来,不给他以任何靠近原温初的契机,然后他说道。
“你就只有这么一点能耐?只知道找自己的讲师哭诉?”
“可你已经退学,她也不再是你的讲师。”
“而且当初是谁哭喊着不愿意去法华学院上课,我还历历在目,你当初看不上眼原家这位大小姐,如今倒是把她当成了救命稻草。”
他语气之中的讥讽意味十足,那少年吸了吸鼻子,一脸警惕地抬起头盯着殷惜看。
“你到底要做什么?”
殷惜看着人的眸光,好似随时都可能把对方吞吃入腹。
那狠绝浮现在面上,可是那戾气却是藏在他骨中。
他伸出细长的手指,给少年整理衣衫,就如同他过去做殷家管家的时候,做过无数次那般,只是殷则虚则是浑身哆嗦了一下。
他过往觉得阿惜这样做,是天经地义,毕竟是他信赖无比的人。
可是如今,当那手指靠近,殷则虚看着熟悉的那只手,同手背上头隐约浮现出的青筋,他根本是下意识的,猛然把他的手掌从自己的衣衫上头拍落。
啪的一声。
那声音那么响亮,殷则虚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更加畏惧地向后缩了缩脖子,对面的青年眯着眼睛,不动声色地说道。
“正好。今日既然原大小姐作为客人来了,便做个见证。毕竟也算是……一门远方亲戚,瞧瞧也无妨。虽然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但是原小姐不是外人。”
他抬脚就往里头走,殷则虚凝望他的背影,瞧着他黑色大衣消失在门后,少年的脸上像是打翻了调色盘一般,五颜六色色彩各异,他的表情不断变幻,然后不知道这少年想到了什么,他咬紧牙关,猛然向前一步,跟着殷惜一同钻入那扇门里头。
里头像是有洪水猛兽。
他钻进去时候的表情视死如归。
原温初站在那里,她的神色有点……古怪,她想她今日一定是没有挑选一个好的黄道吉日,看样子,似乎这宅子里头要发生一点什么。
当然,她也可以立刻转身就走。就当做今日根本没有来过此处。但是弹幕已经开始拼命撺掇她。
“初崽!快快快,快点进去围观啊,里头一定有什么!”
“欸?感觉会是修罗场,搓手!前排兜售瓜子花生米奶茶!”
大家兴致勃勃,根本没谁觉得可怕——原温初,看着那扇门,她抿了抿唇,神色幽深,像是天穹之上,缓缓落尽的日光余晖,然后她抬起脚也紧随其后走进去。
……
一楼是空荡荡的。
动静应当是从二楼主卧室传来。原温初抬起脚,走过一级级的台阶,那扇门虚掩着,她还未靠近,都能够听见里头凄厉的声音,让人觉得耳膜隐约有点刺痛。
“你滚!你这个心思叵测的白眼狼,你忘了么,是我们原家!我们原家给你一口饭吃,我们给你热汤饭,我们给你的威风,如果没有殷家,你还在泥巴里头打滚!你是什么东西,殷家的东西,你也配拿?”
“你殷惜,什么管家,我呸,不过是好听一些的说法,谁不知道,你就是我们殷家养的一条狗!”
好像是殷太太。但是曾经优雅的贵妇,根本没有丝毫体面可言,优雅荡然无存。
钱财面前,顾不得体面优雅了。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是殷则虚小声的说着什么,似乎是在安抚她。
而隔了好一会儿。
里头方才传来殷惜宛若冷风过境一般的低沉男声。
他的声音,低沉徘徊,喑哑到了极致。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嗓子本来就如此哑。
他说道。
“那本就是我的东西。”
他的声音很冷。
“我为什么不配拿?”
原温初的指尖握住门把手,还是推门走进去。
殷太太脸颊之上还有眼泪,她跌落在那里,殷则虚扶着她,拼命安抚自己的亲妈,而床上则是躺了一个男人,瞧着瘦巴巴,他费力地撑起身体,盯着殷惜看,他眼神之中,有恐惧,还有一丝隐约的担忧。
殷惜慢慢地转过头去,他说道。
“殷家如今这个局面,只有我才撑得住。我给过二少机会。是不是,二少?”
殷则虚不敢说话。那女人重重地呸了一声,她说道。
“你一个外人,也敢肖想殷家的财产!?”
床上那个男人听见殷太太骂的这句话,他身体重重地颤抖了一下,呼吸都急促了好多,他无力地伸出手指,似是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但是结果却是什么都抓不住,他的声音都颤抖得厉害,他喃喃地说道。
“不……阿丹,他不是……不是外人。”
“他也是……也是我的儿子。阿丹,你听我讲,他也是我的儿子……我一早就知道,才让他做管家,我知道的,他跟他母亲,长得极其相似……”
殷太太浑身一僵。
她的表情活似见了鬼,她的眸光落在殷惜脸上,殷惜的身影却逆着光,眼下这局面,谁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她张了张嘴,整个人却像是一下子被戳破的气球。
“不,不是真的!”
对面的男子,不敢看她眼睛。只是用细微声音说道。
“阿惜也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一开始也没打算,没打算认回阿惜。我一开始,也只是觉得,给他一口饭吃,不让他在外头被人砍死就好,我从来没有想过,没有想过……”
殷惜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你想过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殷家那些叔伯眼下都知道了我的身份,一致同意愿意把殷家交给我打理。你就安心在这宅子里头颐享天年。我母亲的墓地我早早已经挑选好,跟你毫不相干,毕竟说起来——她跟你也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阿虚我送他去国外留学。他日后若是不甘,尽管回港城找我。我等着他。”
原温初默不作声地看着。
这个殷惜,她觉得有点陌生。她不是觉得殷惜做得狠厉,而是同上一世比起来,不知道是什么改变了他,这个不择手段的男人,手段已经比前世温和许多。
前世殷家大少爷死后没多久。
殷家的家主也跟着撒手人寰,殷太太搬回娘家,后来听闻病逝。
殷则虚受人撺掇,跳了几次,跟他作对,有一次闹得不像话险些让殷惜被人围攻砍杀,他缓过一口气,直接把自己这个异母同父的弟弟送到精神病院,此后再也没有什么消息。
比起前一世,如今站在那里,还能好声好气说话的殷惜,没有那股鱼死网破的狠劲儿,反而不像他。
原温初盯着他的脸颊,她满腹疑问,却知道眼下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而殷惜则是看着捂着胸口仍然一副难以接受模样的殷太太,青年向前迈了半步,殷太太把殷则虚护在身后,那青年的瞳孔,似是野狼夜眸,殷太太看他一眼,就感觉到心头狂跳。
她过往怎么从来没有发现这个管家如此狼子野心。
他居然是自己丈夫的私生子,怎么能够隐藏得如此之深,殷太太很后怕!她怎么能够把这样一个狼子野心牲畜不如的家伙留在身旁,若是午夜,被他一刀割喉——她怕得紧,眸光四下飘荡开,而对面的殷惜,姿态却优雅起来。
他如今已经不再是粗暴掠夺者。
从殷则实死去开始。
这个局他就已经赢得再无悬念。
如今自然也无需要摆出赶尽杀绝穷凶极恶的姿态,殷则虚却猛然看向他,少年是凶狠的小兽,眼中的软弱同那份绵柔一点点的消失。
“是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