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烟花不是花
“小陈爷他的身体……”
对方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原温初才听明白陈实到底怎么了。
“那十天,原小姐怕是根本想象不到,小陈爷到底是怎么熬下来的,他打了太多提神醒脑的药剂,虽然后来沪城的疫情控制住了没有蔓延,到药物来了之后,情况更是一日日在好转,但是小陈爷的身体却跨了——他为了担心自己药性发作,所以强行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头,不吃不喝,想要靠着毅力戒断那……那提神药物的副作用,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
“所以小陈爷才让我先来接原小姐你。他怕被原小姐你知道,所以他是对我们下了封口令的。”
“原小姐,求求你不要让我难做。如果被小陈爷知道,我违背了他的命令……”
“小陈爷会按照帮规处置我的!”
这个青年着实为难,但是他看向原温初的眼神,又带了几分期盼,原温初沉默片,她的眼神深处涌动着几分心疼——她没有想到陈实为了完成对她的承诺,居然会拼命到这种地步,这个少年……
她心中的情感来回翻涌,但是她随即深吸一口气,还是缓缓地抬起头来,然后她说道。
“我知道了。”
“你既然告诉我这件事情,其实你还是希望我能够去见他的,是不是?”
“否则你为何不按照他的话,瞒着我?”
这个青年被原温初直接一口说穿了心思,也只能苦笑了,他看了一眼原温初,似是有些犹豫不决,但是最终下定决心,原温初听见他说道。
“是。我希望……原小姐能够帮小陈爷一把。我这辈子没有对谁那么服气过,但是小陈爷算一个。我知道小陈爷在意原小姐,否则不会为了原小姐一句话拼了半条命,不会每一次原小姐有电报打过来就那么兴奋——我知道原小姐对于小陈爷而言,意义当真不同。”
“所以也许,能够在这个节骨眼,帮小陈爷一把的,只有原小姐了!”
“就当做我是求求原小姐……帮小陈爷一把。”
原温初低低垂眸,她的睫羽细密如扇,呼吸似是有些急促,脑海之中浮现的是那少年凌冽的眉眼,陈实的心意,她如今能够感受得到,却注定给不了任何回报——而身旁的顾铮行,却突然开口说道。
“你去吧。”
他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表现出他的醋意来。他当然不是不吃醋,只是这个青年更加懂得道理。陈实这么拼命为了谁一清二楚,于情于理都不能让他这一辈子毁在那几只提神醒脑的针剂上头。他知道,那些东西有很强的副作用。
他在海外打拳的时候,也见到过很多精力不济的拳手使用过。
完完全全能够控制一个人的神志,如果不能够熬过最艰难的那段时间,那比大烟还要更加可怕,整个人完全会废掉。
他顿了顿,然后说道。
“我陪你一起去。对于怎么熬过去,我有经验。”
他这句我有经验,让原温初忍不住扭头看向他,而在轿车之上的青年,神色里头,却有让她心疼的坦然,因为原温初听见顾铮行说道。
“我在海外的时候,打过这样的针剂。”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说明道。
“不止一次。”
“既然我能够熬过去的话,那么陈实也应当办得到。”
……
汽车停在岚帮外,漆黑铁门被推开,里头一片安静,身旁的青年小心翼翼地给原温初解释。
“小陈爷要把自己锁起来,所以我们谁也不敢进去……已经是第三天。”
顾铮行蹙起眉头,他开口说道。
“想要戒断这种药剂的副作用,前头五天都是关键。我们还需要再守两天,重要的是不能崩溃——他不能崩溃,而且我们不能够心软。”
他看向原温初,原温初心上一沉,听见他说道。
“不论你看见什么,不论陈实现在是什么模样你都不能心软,你做得到么?”
原温初沉默不语,而顾铮行沉默了一会儿,他是过来人,他当年也被注入过这样的药剂,而将心比心……他开口说道。
“如果是我,哪怕是死,我也不想要被你看到我狼狈不堪毫无尊严的样子,阿初……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原温初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向里头跨的脚步突然停住。她是因为担心陈实才来到这里,但是顾铮行的话语,却让她在一瞬间冷静下来,她深呼吸了一下,再看向顾铮行的眼神,一瞬间坚定了许多。
“我可以等。”
顾铮行知道她心情复杂。陈实之所以弄成这样,是为了沪城,也是为了对她的一句承诺。如果陈实当真有什么意外,她不会好受——而顾铮行站在那里想了想,他说道。
“我去看看吧。”
弹幕一片心疼。
“陈实小可怜啊啊啊,我真的心疼呜呜呜!想要让他有个好结局……编剧出来!接刀子!”
“被暗恋的大小姐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不太可以,感觉一定会很绝望,很打击自尊,但是被情敌看见自己痛苦不堪的样子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啊啊啊我太难抉择了,今天也为陈实心疼一秒钟!”
不过……
要是他真有什么意外情况,还是同样有过类似经历的顾铮行,更加能够……顺利地帮助他吧?所以最终还是顾铮行,迈开脚步,走向了那院子!
第173章 有的人,是真的了不起
顾铮行走进去的时候, 里头一片漆黑, 并没有点灯,他心中微动, 仔细聆听,却能够在黑暗之中,听见粗重的喘息声。
他心上一凛, 沉默片刻, 绕了过去。
手铐拴住的少年,抬起头, 在黑暗之中看向他,他的唇瓣已经被他自己咬得濒临破碎,上头深深浅浅全都是血痕, 那些血痕刺眼无比——顾铮行盯着他的唇瓣,看着他一瞬间挣扎的模样, 他走过去, 飞快按住他的手脚。
他的力气很大,所以陈实怎么挣扎都挣扎不脱, 而且他身上本来就带了手铐,其实他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感觉整个人宛若失去控制的野兽,而顾铮行凑到他耳畔说道。
“阿初在外头, 但是阿初不会进来。我知道你难受, 我陪着你熬, 阿初也陪你, 你受多少苦遭受多少罪,我都奉陪——你陈实做得到,我顾铮行也做得到。”
“我知道阿初对于你意义不同。”
“你要相信,你对她也意义不同,请你撑下去。”
他不知道陈实眼下的情况,还能不能够听见他的说话声音,不过他随即松了一口气,意识到陈实应当是听见的,因为他眼中好似有了一点淡淡的光亮,那么一点灼眼的光亮,却好似希望一般能够照亮人心。
顾铮行坐在他对面。每隔一段时间,当他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做出反应,他就按住他,这少年像是一根快要燃烧到尽头的蜡烛,又像是夜空之中划开的火柴,他脸色苍白,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浑身抽搐。
顾铮行也不知道他到底具体打了什么药剂,只能推断副作用极大。但是这种药剂带来的副作用,只能够凭借个人的身体素质同意志力硬生生扛过去,而对面的陈实,身体素质显然是比不过他的——所以他的反噬来得格外汹涌。
他眉头蹙紧。陈实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他的身体反应太大,再这样下去怕是不行,顾铮行凝神盯着他,然后走出去,他开口商量要冰水同镇定剂。
而原温初仍然站在门廊外头的位置,她突然抬起头同顾铮行对看,隔了数秒钟之后,顾铮行听见原大小姐用尽量镇定的语气说道。
“我有办法。”
……
时钟拨向十分钟之前。原温初看着屋里,她心中焦急,感觉心上像是一片火焰烧灼,让她整个人都焦虑不安,这种情况下,她听见了vlog系统的提示音。
谭青青请求私信通话。
谭青青的指尖飞快敲打。
“我们有办法——给他打这个!”
她飞快发出清单,原温初让那个守在外头的青年去医院取,她虽然仍然焦急,但是心中却逐渐冷静下来,那个青年转头就去通知旁人,岚帮就是能够用来跑腿的人多,而且这段时间大家为了控制瘟病之事,去医院也是熟门熟路。
而这个青年则是摸了一根烟,蹲在原温初身旁,本来是想要立刻抽起来的,看了一眼原温初的脸颊,他犹豫片刻,倒是熄了手中的烟头,看向原温初的视线反倒是多出几分敬畏,他说道。
“小陈爷说,那船药物是原小姐你打通门路搞来的……我觉得……”
他顿了顿,方才真心实意地开口说道。
“了不起。”
他是真心真意称赞。原温初的眼眸略微低垂,她神色如常地说道。
“救人而已,你们冲在第一线,冒着生死危险,你们才是真正了不起。”
这青年挠了挠头,他虽然在港城混迹过,不过口音还是能够听得出沪城腔调,原温初听见他挠了挠头,认认真真说道。
“那不一样,这里是我们的家,我的父老乡亲都在这里,我若是做得不够好,当真是会被人戳透脊梁骨,可是原小姐你不一样……你大可不必……大可不必做到这一步的。小陈爷虽然没多提,但是我们都知道原小姐你人美心善,是大好人。”
“那些人家能够痊愈,都仰仗你的功德,要给你立长生牌位都不为过的,而且……”
这青年越说越是有些激动。
“而且原小姐你还打算开设慈善学校,这样一来,很多孩子便有书可以念,这是多大的好事情。”
原温初的神色却并没有丝毫缓和。天色黯黯,她并未因为这份夸奖而有丝毫得意,她低声说道。
“这一切,都得有未来才可以。”
青年有些惊讶地盯着她,不大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为何这个大小姐,浑身给他一种——极为低调内敛的气息,他甚至从这个大小姐身上,隐约感受到了几分悲观——可是他却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悲观。
他疑惑不解地盯着原温初看。
对面却停了一辆车——然后从车上蹦下来的少女,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直接冲到原温初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
“可算找到你了原姐姐!我们便猜你在岚帮。”
原温初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倒是有点认不出,同她离开沪城的时候比,这个小姑娘有了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眼下她穿着一套简洁却看得出质感极好的小洋装,整个人精致许多,看得出物质条件的提升,但是她看向原温初的时候,眼神还带着几分依赖感。
她最走投无路的时候,是原温初拯救了她。
所以对于这个小姑娘而言,原温初就等同于是她的救赎。她磕磕巴巴地说道。
“我给你的信……”
这个小姑娘,自然是如今身份发生翻天覆地变化,成为军阀孙女的晁丽,她担忧地盯着原温初的脸庞,她说道。
“原姐姐,我……我真的很担心。我梦到……好多人都死了……可是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改变这一切,原姐姐,那些梦,会是真的么,我爷爷说,要把我送到港城,可是我不想要走……”
原温初听得出她语气之中的惊慌失措,她所梦见的一切,对于她而言,太过沉重了一些。
不过何止是她。
整个沪城,几乎都是人心惶惶。人心惶恐不安到了极致——连沪上王都要送独子南下避难,原温初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瘦弱脊背,这个少女因为她的动作而逐渐平静下来,她盯着原温初的脸颊看,她的神色,仍然平静笃深,像是深潭静水,拥有抚慰人心的力量。
晁丽逐渐平静下来了。
原温初说道。
“别怕。”
“我有办法的。”
晁丽的唇瓣有些苍白。而从她身后,又走出了一个青年,这个青年,看着原温初,他沉默片刻,突然问道。
“当初在报纸上头刊登那句话的人,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