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柚嬉
第16章 好苗子
沈家没什么粮食,所以他这么没白天黑夜的干活挣工分。他拿着糠和一些高粱米,以及一大早摘得野菜混在一起做了野菜团子。
糠是谷物的皮,没有营养,口感不好,可这确是沈家的主食。
做好后给妹妹留了两个,便端着一整碗,带着点野菜汤进了偏屋。
屋里被遮得密不透风。破败的屋内隐约可见一人躺在床上。再近看她的手竟然被软布带束缚住了。
沈凤辞放下碗默默走在床前,给床上的女人松了绑,女人很漂亮,最起码年轻的时候是这样的。然而如今眼神呆滞,呆呆的地看着沈凤辞。
沈凤辞静静看了她一会,良久伸出手给她把额头前的乱发整理一番,女人年轻时最是爱美。
他的眼神漆黑如墨,好像什么都没有,再细看又仿佛汹涌着波浪,他猛地闭眼,再一睁眼时又恢复了白日里沉默的样子。
沈凤辞开口时声音带着沙哑:“……妈,来吃饭了。”语气是轻轻的。
女人看了他一眼,转眼又低下头不理他了。
沈凤辞却强硬的扶她起来,女人挣扎着,然而少年力道不容拒绝。
女人委屈的哭出了声,也许潜意识里也知道这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她挣扎了一会便乖乖吃饭了。
沈凤辞抿着唇,拿着勺子一勺一勺慢慢喂。
吃过饭,女人好像清明了一瞬,她含糊不清说道:“……小辞……瘦,瘦了……”
沈凤辞放下碗,眼里仿佛有光掠过,良久他道:“嗯。”
喂了他妈吃过饭后,沈凤辞出了屋,依然不忘把软布带束缚住,不然趁人不注意他妈就会伤害自己。
沈凤辞走到井边,就着打出来的井水洗了把脸,冰凉的井水顺着小麦色的脸划过,顺着脖子一路到了胸膛沾湿了衣服。
沈凤辞不在意,把湿的黑发往后一捋,露出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冷硬的眉眼,凤目狭长而幽深,鼻梁高挺,小麦色的脸庞在太阳下闪着光。
在一边的沈凤珠见到了,她一直哥哥长得俊,在她心里,十里八乡没有比她哥哥更俊的了。
沈凤辞叮嘱了几句便进了自己屋子,兄妹各自一屋,沈凤辞屋里简简单单简直不像人住的一般,中午是他为数不多的休息时间。
他拿出了几本书,正是程开济给他的那几本,这是初中的课本,沈凤辞看书很快,边看边记着笔记,一时间屋里只有书页翻动的哗啦声响以及外面的蝉鸣。
待看完了书,他合上,闭上眼睛,不知怎的想起了苏晚晚,女孩像蜜糖一般,一看就是生活幸福的,他知道她,也知道如今她恢复正常了,只是这样的人不该和他有交集,他冷漠凶戾。他只需要一个人就好。
沈凤辞抿了抿唇,冷漠的眼睛里闪过什么,再一看却又没有了,他翻了个身合上了眼睛。
下午和晚上还有工。
*
这边,苏晚晚饿的肚子咕咕叫,苏建华头疼看着这一群人,正想说什么。
这时大门被从里面打开了,原本就是中午一家子都在,结果外面闹哄哄的。
老苏家一众人都出来了,马淑珍看着外面的一群人,皱了皱眉头说道:“干啥呢干啥呢?”
外面的人看见马淑珍这个老婆子原本心里还有些发怵,他们可是知道这老婆子厉害的,整个一不讲理的,但如今嘛,又有一些不同了。
一个与马淑珍素来有矛盾的,年轻时甚至打过架的大娘刘小花说道:“嗳,淑珍姐你还不知道呢咱们晚晚考试考了第一名,整整110分呢。”
马素珍瞅了她这粘乎乎的劲儿,嫌恶地抖了抖,咋这么黏糊人呢?正想开口骂,回过味来便被她嘴里的话给惊了。
第一名,他们晚晚?
眼睛紧紧盯着那人,又看了看苏建华和她家晚晚,急急道:“这是咋回事儿?咱晚晚真考了第一名?咋那么厉害呢?”
其他苏家人也摸不着头脑,他们知道晚晚是恢复了正常,比平常人聪明点儿,可她到底还没学过呀,一个个长大了嘴,能塞下一个鸡蛋。
“老三,你说这是咋回事儿?”
苏建华嘿嘿傻笑,摸了摸头,然后一脸骄傲的告诉他老娘:“咱们晚晚考了第一名呢,校长还说要奖励他。”
马淑珍的脸变了变,一张张满是皱纹的老脸笑得跟朵儿菊花似的,嘴咧了咧,一把抱起地上的苏晚晚。胳膊拖着她的小屁股,一口就亲在了那软软香香的脸蛋儿上。
“走走走,咱进屋说,你跟我详细说说咱们晚晚是怎么考第一的?”老太太最喜欢听她家晚晚的事了。
苏晚晚浓密的睫毛像蝴蝶般颤动,嘴角露出一对梨涡,然后有些害羞的俯在了她奶的脖子上。
马淑珍只想看着她乖孙女,瞅着外面一群碍眼的人,不耐烦赶人道:“行了行了,你们走吧,我孙女还没吃饭。”
众人见马淑珍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搁到往常肯定生气,可他们如今对老苏家的形象大为改观,这能培养出天才的人家,那肯定有人家的方法啊。
他们间接忽略了苏晚晚以前那五年,他们就打算和老苏家搞好关系呢。听到马淑珍这话纷纷笑道:“唉,也是也是,那你们先吃饭吧,我下次再来啊。”
马素珍傲娇地“哼”了一声,心道,下次再来,你们来干啥?
还有人道:“淑珍姐,咱们晚晚的尿布给我留着啊。”
马素珍嫌弃了她一眼,老太太的脸上带着点儿傲娇的神色,骂道:“没有,老娘的洗脚布要不要!”
那人:“……”
苏晚晚则一直好奇地看着她奶吵架,心里羡慕对小八道:“奶真厉害,啥时候我也能这么厉害。”
小八要是有形体的话一定嘴角抽搐,它连忙道:“……博士,这是不好的,不能学。”
苏晚晚可爱的歪歪头,可她真的觉得她奶好厉害。
马淑珍不耐烦这些人腻味的语气,抖了抖身子,又对着门口的苏建华和苏建民他们道:“还愣着干啥还不进来。”
两人摸摸鼻子,-苏建华心想老娘还是老娘,还是那个脾气。
等人都进来,老太太连个脸色都没给,然后便把大门猛的关上。
外面的人:“……”这老婆子。
到了家里,已经做好中午的饭,比起早上丰盛,正是干的体力活,肚子里没干粮可不行。
到了院里老太太没了之前横眉冷目的样子,满脸激动,一口一个小乖乖,小宝宝喊着苏晚晚。
“哎哟,我们乖乖,饿不饿呀?”
苏晚晚摸了摸肚子,小眉头微皱,奶生生道:“饿啦。”
马淑珍一脸心疼,暗骂那些人耽误了晚晚吃饭,一个个没良心的。
李秀芳这时候对着她婆婆道:“晚晚重,妈把她放地上吧。”
马淑珍扭头就道:“有啥重啊,我就喜欢抱着乖孙女。”
李秀芳:“……”她这不是为了她妈好吗?
张红梅和高美兰倒是很艳羡,毕竟婆婆对自家儿子也还没这么亲热过呢。
老太太要是知道她们心里想法,肯定嫌弃道,皮小子谁爱抱谁抱。
她就稀罕她家晚晚。
苏晚晚出声道:“晚晚重,奶奶放我下来。”
苏晚晚一出声,马淑珍立马哄道:“乖乖,奶奶听你的。”
又转头对李秀芳道:“去给晚晚煮个鸡蛋去。”
然后又看了看院里的一众孩子说道:“今天晚晚考了第一名,你们要是考第一名,那也给你们煮鸡蛋,别说奶偏心。”
苏卫东也是上小学的,他当然知道考第一名有多难,而且还是自己这个恢复不久的傻妹妹。
他满眼佩服的看着晚晚,大声道:“奶不偏心。”
“对,不偏心。”
“考第一名。”
几个孩子怕自己奶怕惯了,他们奶说的话在老苏家就是圣旨,奶说了考第一名就有鸡蛋,那就是对的,他们想吃鸡蛋下次就考第一名嘛。
李秀芳欢喜地应了一声,不知道咋回事,这几天母鸡每天都下蛋,有时候甚至一天下两个鸡蛋呢。
苏晚晚看她妈去鸡窝捡鸡蛋,奶声奶气地说道:“给鸡吃呀呀菜生蛋蛋。”
家里人原本还不知道这是啥意思。
就见苏卫北一脸惊奇地道:“难道呀呀菜真的有效果,鸡吃了能多生蛋?”
马素珍疑惑看向苏卫北,道:“这在回事,小北?”
苏卫北见家里人都看着他,于是就把自己跟妹妹去挖呀呀菜又喂给鸡的事说了说。
“没想到呀呀菜还有这效果。”
老苏家想到以往被自己嫌弃的呀呀菜也是一脸感叹,那玩意腥,还扎手,除了吃不起饭的人没人摘它,也怪不得没人发现呢。
他们倒没啥疑惑晚晚咋去挖呀呀菜,小孩子嘛,贪玩很正常。
马淑珍也没想到呀呀菜还有这效果,捧着苏晚晚的小脸儿,高兴道:“晚晚真是我们家的福气宝,别人没发现的东西被我们晚晚发现了。”
苏家人一听,还真是,高美兰瞅了一眼苏晚晚,难道真是个有福气的?
马淑珍说完一挥手,下达了命令:“以后咱们为母鸡找呀呀菜吃,这个任务就交给……”
她环视了一圈儿,正想说交给苏半夏。
苏晚晚就率先举起小手,眼睛亮晶晶地说道:“奶,我去。”
马淑珍心疼的脸都皱成了一朵花:“乖乖,那呀呀菜可扎手了呢,咱们晚晚这么小都抱不动。”
苏婉婉却摇摇头,嫩声声说道:“爷爷给晚晚做个小筐筐,晚晚可以背着。”
苏有福是做筐的好手,竹条在他手里灵巧的很,有时候村里人都找他编筐,还会编小马。
马淑珍一想也是,这方法不错,而且晚晚以往都在家里,多去活动也不是坏事儿,于是点了点头。
苏有福笑的眯起了眼睛,乐呵呵的:“好好,给我们晚晚做小筐筐。”
苏晚晚满足地眯起了眼睛。
一家子吃起了饭,槐花贴苞米饼,香喷喷的好吃极了。
晚晚觉得自己能吃好多,可事实上只吃了一个就饱了。
然后又吃着香喷喷的鸡蛋。
苏家人对苏晚晚考第一名好奇极了,他们是泥腿子,最是敬佩那些会读书的人了。
而老苏家苏卫东和苏卫南都不是会读书的人,经常考了十几分二十几分回来,回回都是不及格,而他们晚晚还没开始上学呢,竟然就考了第一名,这可是给他们老苏家挣了脸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