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
赵婕妤道:“就是什么都没说,才憋了气。”
再加上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帝陡然途经御花园,即便是她们这等位分不高的,远远望见了都有些心浮气躁,更何况薛昭仪。
所以薛昭仪看似是忽然对穆贵妃发难,但究其原因,还是穆贵妃先挑起的头。
经赵婕妤这么一解释,李美人似懂非懂。
前头听了一耳朵姜洛也可算明白,皇帝他岂止是祸水,他分明是能亡国那种级别的祸水。
有这么大个时不时就要出来搅乱佳丽们一池春水的祸水在前,她要如何作为,才能在协调后宫的同时,也守住她永宁宫的一亩三分地不被拖下水?
姜洛深深叹息。
在御花园里逛了小半圈,姜洛领着一众跟班回了瑶花楼,补妆为下午的全家福做准备。
重新点过口脂,步摇也重新佩戴,姜洛满意地听弄月夸赞娘娘真是美极了,抬手接过变回白色的团团,问长公主她们好了没。
扶玉道:“薛昭仪似乎还没出来。”
出了屋子,果然厅中正坐着说话的人里没有薛昭仪。
姜洛坐下等了片刻,薛昭仪才姗姗而来。
她一到,登时包括姜洛在内的所有人全都望向她,眼神或惊艳或诧异,不一而足。
只因午膳时她还穿着绣有海棠花的白色衣裙,仙则仙矣,多多少少还有点人气。然而这不过半个时辰没见,她就换了身别说是朵海棠花了,通体上下连道暗纹都找不着的真真正正的白衣。
纯白向来高洁出尘,她这么莲步轻移,神容淡漠,直教人觉得她马上就要羽化登仙了。
当然也有人不这么想。
譬如李美人,姜洛清楚地听到这傻孩子同赵婕妤咬耳朵道:“昭仪姐姐是故意的吧?贵妃姐姐说不能穿白色,她偏要穿白色,还要穿没有一丝杂色的,贵妃姐姐肯定气坏了。”
姜洛瞥了眼穆贵妃。
不知可是用膳时的险些入套让穆贵妃吃一堑长一智,这会儿她竟半个眼神都没往薛昭仪那边送。乃至于眼观鼻鼻观心,她端端地坐着,对薛昭仪带来的动静充耳不闻。
果然宫斗容易使人成长。
姜洛道了句走吧,率先起身往瑶花楼外走。
其余人跟上的同时,也不妨碍继续关注薛昭仪。
然后她们就见到,可巧不巧的,穆贵妃正从薛昭仪身边经过。
换作以往,穆贵妃即便不挑薛昭仪的刺,也得快言快语地说上那么两句。可这回穆贵妃目不斜视,仿佛看不到薛昭仪似的,径自走过了,半个字都没往外蹦。
旁观者们讶然不已。
“贵妃娘娘竟能沉得住气。”
“刚才还说贵妃要被昭仪气到,现在看,却是昭仪被贵妃气到。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感觉可不好受。”
“到底是贵妃,倘若心中真没点计较,早像以前的淑妃那样被撵出宫去了。”
“都是不好招惹的……”
注意到穆贵妃经过后,薛昭仪神容比刚才更加淡漠,可见被她们说中了,佳丽们窃窃私语声越发小了下去。
重新来到西棠苑,日头比上午的晒,好在画全家福那块儿地的西府海棠生得枝繁叶茂,坐在树荫下,手中执一把纨扇,也不觉得多热。
姜洛和容樱坐在最中间的位置,穆贵妃薛昭仪等人在旁边依次落座。
等小猫小狗也蹲好卧好,画师向姜洛请示了下,开始作画。
因为是全家福,穆贵妃她们不仅要求普通的纸本,还要求绢本的,传个百年千年也能完好如初的那种,故此这一整个下午,每每姜洛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都能发现薛昭仪没再冷着脸,穆贵妃也没再无视前者。
两人俨然从未吵过架,亲亲热热地挨着,面上表情也是如出一辙的温和,乍看好一对姐妹花。
姜洛却更想叹息了。
这面和心不和,她真是多看一眼,就觉得更糟心一点。
及至晚霞漫天的时分,姜洛让人送画师出宫,容樱也起身告辞。
“明日我带那个戏班子进宫,”容樱临走时这么说道,“咱们在瑶花楼听戏。”
姜洛道:“好。你回去路上慢些。”
容樱这便轻快地走了。
从西棠苑出来,才进廊道,就见前方不远处赫然等着个熟人。
容樱走近,见真的是御前伺候的高公公,便道:“公公怎么在这儿?皇兄要见我?”
高公公先给她行了礼,方才拂尘一甩,笑得慈眉善目:“回殿下的话,奴婢是奉命来问话的。”
“问什么?”
“陛下要奴婢问,您今日与皇后娘娘玩得开心吗?”
“开心啊,我巴不得往后天天来宫里找皇嫂玩。还有别的话要问吗?”
“有。陛下要奴婢再问,您玩得这么开心,怎么不叫上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生日,但是正赶上918,不打算过了,听听祝福就行,大家可以满足我嘛ovo
第13章 舔狗
容樱被问傻了。
她只觉轰隆轰隆,像是晴天霹雳,突如其来的雷霆直劈得她两耳发懵,浑身都木了。
她一度怀疑她已经原地升天,不在人世,否则她怎么能听到高公公这样的转述?
容樱僵立着,眨眨眼,再眨了眨眼。
如此重复好一会儿,容樱方有了她其实还活在这世上的知觉。于是她猛然回神,震惊道:“皇兄他真这么说?不会是公公你胡诌诓我,拿我寻开心吧?”
高公公闻言笑道:“奴婢岂敢哄骗殿下。”
容樱道也是,便猜测:“那难不成是皇兄被哪份奏章给气到,又听到我进宫只找皇嫂不找他,觉得我眼里没他这个当哥哥的,一时不痛快,就说错话了?”
高公公听罢,心道陛下是不痛快。
可那不痛快似乎并非出自殿下您啊。
然而没等高公公接话,容樱已然反驳了刚才的揣测。
她自言自语道:“不,皇兄他才不会说错话。他只会说反话!就像我新买的胭脂,皇嫂夸颜色很好看,很衬我,贵妃她们也都变着法儿地夸我,偏偏皇兄说我丑!”
说到这里,容樱恍然大悟,并且越说下去,越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是对的:“皇兄他一定是嫌我前两日老去找他太烦了,恰好我今日没过去,身边没人烦他,他应当非常满意。所以为了让我往后也别去烦他,他就故意说反话,好教我记得清楚些……”
就说嘛。
像她皇兄那种恨不得与奏章长在一起,永远也别分离的批阅狂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要她叫上他一起玩?
一起玩什么,玩坐在最中间,身边全是争着抢着要伺候他的后妃的那种左拥右抱?
届时他自己是舒坦了,后妃们则岂非又要为着他争风吃醋,毁了她皇嫂辛辛苦苦才营建起来的和谐后宫?
那她皇嫂不得气死!
容樱越想越通透。
碍于今日才亲眼见过皇嫂不高兴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并不想那么快就又见皇嫂真正生气时的样子,容樱极郑重地对高公公说道:“劳烦公公替我给皇兄传话,就说皇兄的意思我明白了,请他大可放心,以后除非是天塌下来的大事,否则我绝不再去烦他。”
高公公眉心一跳。
长公主殿下能明白陛下的意思固然是好,可他怎么觉得,殿下其实会错意了?
于是忙道:“殿下,陛下说的不是反话,陛下就是想您和皇后娘娘玩的时候也叫上他。”
末了说成日在长生殿里批奏章是个体力活儿,陛下也是需要适当的玩乐休息的。
容樱非常赞同适当休息这种说法。
但最终还是摇头,从小到大,她实在是被她皇兄坑太多次了:“公公不必替皇兄说话。他什么性子我清楚得很,他就是同我说反话,他才不乐意让我叫他一起玩。”
说着抬头,看了看天。
耽搁了这么会儿,天色已然变暗,再不走,宫里就该下钥了。
谨记着嬷嬷让她早点回去,好将这两日没练习的香袋步骤给补上,容樱对高公公道:“时候不早,我得赶紧出宫去。公公也回长生殿吧。”
看她步伐匆匆,几个眨眼的工夫就带着人出了廊道,高公公也只好摇摇头,沉思着回长生殿。
老实说,高公公也不太明白,陛下怎么突然就兴起过问后宫的念头,还额外指明了皇后。
难道这些日子,皇后娘娘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吗?
回想近来后宫的动静,无非就是养宠和作画,这两样委实没哪个是了不得的,高公公不禁回头,看了眼永宁宫所在的方向。
想来要不了多久,从长生殿去永宁宫的路,他闭着眼也能走完吧。
……
那头西棠苑里,姜洛和佳丽们没走,正在说刚才看到的画。
不论是上午的单人单宠,还是下午的全家福,所有的画作目前连半成品都算不上,想要看到成品,少说也得等上数月。
尽管如此,佳丽们也还是对那些风格迥异的画作观赏良久,并将画师们全赏赐了一通。
这其中以穆贵妃最为中意的那位大家得到的赏赐最多,什么文房四宝、金银玉器、绫罗绸缎,但凡佳丽们能赏的,统统赏了下去,概因她们非常满意画里的自己和爱宠。
佳人佳妙,爱宠可爱,谁不赏谁眼瞎。
当然,自己满意的同时,也不能忘记恭维别的人。
“皇后娘娘那幅画你们瞧了吗?那位大家的丹青真真妙极,娘娘和团团在他笔下好似成了九天之上的神女和灵兽。”
“贵妃姐姐那幅金豆儿戏海棠也很好看啊。”
“你的圆圆扑蝶也画得好,圆圆的毛色在西府海棠的布景里完全是点睛之笔。”
“谢贵妃姐姐称赞,”转而道,“婕妤姐姐,画师画的四脚朝天的胖虎好可爱,妾能摸摸胖虎的小肚子吗?”
“你尽管摸。不过我倒是想摸昭仪的白雪儿,那画上的白雪儿几乎画活了。”
“才人妹妹的衔蝉奴也画得甚是活灵活现……”
旁听了会儿佳丽们不要钱似的溢美之词,眼见天要黑了,亮着的宫灯罩子外也渐次出现了小虫子,姜洛不得不打断她们:“行了,都回去吧。”
佳丽们意犹未尽地停住,行礼恭送皇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