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
两人在这儿说着,扶玉则迎上姜洛问:“娘娘去哪儿了,怎么也不叫人跟着?”
姜洛道:“没去哪儿,随便找了个地方看竞渡。”
扶玉道:“没吹到风吗?”
姜洛说没有。
扶玉细听她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确实没有久咳的沙哑之意,遂放下心,道:“离开宴还有一会儿,娘娘先随奴婢去更衣吧。”
姜洛说好。
两人正要往后院走,容樱忽的一拍手,说道:“烟雨楼这边马上开宴,碧漪堂那边是不是也要开宴了?”
弄月道:“碧漪堂那边应该比这边要早一点。”
容樱道:“那我赶紧再去趟碧漪堂。”
不然午宴一开始,那群贵女们玩起行酒令之类的玩意儿,不知道要折腾多久才能离席。
“皇嫂,我去去就回,”容樱道,“我千辛万苦做好的香袋还没送出去呢。”
姜洛道:“去吧。”
容樱匆匆忙忙地赶去碧漪堂。
烟雨楼和碧漪堂之间离得不算远,等姜洛换回吉服,又重新梳过妆,才从屋子里出来,容樱就回来了。
观容樱面色有些不大好,唇角都紧紧抿着了,姜洛问:“香袋没送出去?”
容樱道:“送出去了。”
“那你怎么一副受气包的样子。”
“……还不是薛问台,”为防被其他人听见,容樱凑近了些,几乎是附耳着同姜洛说道,“我过去给他送香袋,叫人喊他出来,他是出来了没错,可皇嫂你猜怎么着,他见到我,第一句话竟然是男女有别,让我赶紧回女眷这边。”
“然后呢?”
“然后我跟他说,我是专门来给你送节礼的。”
以容樱所想,定过亲的未婚夫妻互相送点礼物,是再正常不过的。
于是她拿出精心制作的香袋,双手捧着往薛问台面前一送,说这是她亲手做的,希望他不要嫌弃她的手艺,就见他眉一皱,好好的连皇后都亲口夸赞其霁月清风的名士,眨眼间就成了国子监里天天板着脸的博士。
容樱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当场就愣住了。
她正想他是不是讨厌香袋这种香喷喷的物件,却听他道:“殿下怎能将香袋送人?”
容樱还在愣着,闻言想也不想地回道:“香袋怎么不能送人啦?你是我未婚夫婿,我不送你,难道还要送给别人?”
薛问台眉皱得更深:“香袋实属贴身私物,不该送人。”
容樱道:“送你也不行?”
薛问台道:“不行。”
尽管心里清楚他其实是担心她送他香袋的事会被些好嚼舌头根的传为私相授受,从而有损她清誉,但容樱还是被他的态度给气到,她怎么就摊上这样死脑筋的未婚夫婿?
她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
她一气,自称也变了。
“本宫今日偏要把这香袋送你,”容樱一把将香袋扔过去,恶狠狠道,“你收也罢,不收也罢,总归本宫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拿回去的道理。”
自觉这番狠话很是掷地有声,容樱说完就走,留给薛问台一个高傲的后脑勺。
恰在这时,小郡王穆不宣出来了。
见是长公主去而复返,穆不宣行礼,笑着问:“这是谁惹殿下生气了?薛问台,是你吗?”
薛问台捧着香袋,不语。
听到穆不宣的声音,容樱转回来,当先欣赏了下京城第一公子的美貌,而后才斜睨了眼薛问台,回道:“除了他,还能有谁惹本宫生气。”
穆不宣啧了声,道:“薛问台,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第一公子从后领抽出把折扇,打开扇了一扇,徐徐说道:“殿下知道你爱洁,不喜雄黄气味,特意做了个没放雄黄的香袋送你。我刚才闻到了,竟还是竹子的气味,足见殿下用心。不过你有看到殿下的手吗?那纤纤十指可被扎了不少针眼。
“殿下身份尊贵,似香袋这种小玩意儿,随口吩咐下人便是,如今却为了叫你高兴,不顾疼痛,耗费心力,亲手做了香袋送你。
“殿下如此善解人意,堪称名花解语,你不高高兴兴地接下香袋,用你毕生所学多多美言殿下几句,反倒还惹殿下生气?薛问台,你这榆木脑袋,连我这个旁观者都替你急得慌。”
这番长篇大论说完,穆不宣慨叹了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便摇着扇子踱步回去,深藏功与名。
向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句流水无情,让得容樱想起先前她同皇嫂说她现下对薛问台还是无情。
都无情了,她居然也还能被薛问台气到,什么八字相合天生一对,薛问台明明是来克她的!
连小郡王都能注意到她手上的针眼,知道她为了那个香袋花费了多少精力。薛问台呢,不仅不接受她的好意,还当了个睁眼瞎!
容樱越想越气。
气到不能再气的地步,她也不想看薛问台那张博士脸了,扭头就走。
走了两步,就听薛问台喊她:“殿下。”
容樱嘴上说着生气,实则听到薛问台开口,她心里还是高兴的。
他这是要对她道歉了吧?
知道和她道歉,薛问台还有点救。
容樱便停住,回头以不耐烦的口吻道:“你还有话要说?”
快,说你错了,说你多谢殿下厚爱,说你这就把香袋佩戴在身上,说你希望下次过节也能收到殿下亲手准备的节礼!
容樱目露渴望。
然后她就听薛问台说:“殿下慢走,臣恕不远送。”
容樱:“……”
容樱哭着跑了。
跑回烟雨楼,把过程事无巨细地讲完,容樱也抿不住唇角了,噘嘴问姜洛:“皇嫂你说,我该不该生气!”
姜洛颔首:“该。”
容樱道:“是吧!都说薛家薛问台从小就是个天才,脑袋转得比谁都灵光,小郡王说得那么细致,是个傻子都能听懂了,他却连句道歉都不肯说!这也就罢了,我要走,他居然也不送送我!他就不怕我一个不小心掉进湖里吗?”
身为女性,姜洛深知闺蜜之间、姑嫂之间吐槽时,对方最需要的不是劝解,也不是安慰,而是顺着对方的吐槽继续说下去。
最好是和对方一起吐槽,这样才能满足对方的吐槽心理,从而友好和谐地结束吐槽。
姜洛便对容樱道:“看来世间传言不能尽信,如果不是听你说,谁又能知道芝兰玉树的薛家公子,其实笨得无可救药?”
果然,被肯定了的容樱道:“皇嫂说得真是太对了!他可不就是无可救药!蠢到没边儿了!若非这桩婚事是父皇在世时亲自定下的,我都想找皇兄解除……”
话没说完,就见姜洛在唇前比了比食指。她失言了。
容樱险险改口:“……找皇兄接触一番,问问他何为夫妻相处之道。”
这改口十分生硬,听得姜洛一笑。
到了楼里,午宴所需桌案等都已备好,姜洛在主位上坐下,对坐在她旁边的容樱道:“你问他?还不如问我。”
就皇帝那种八百年也不往后宫递个眼神的事业狂,他能知道什么叫夫妻相处之道?
她穿书前虽然没结过婚,但好赖是被电视剧灌溉着长大的,加上各种小说、电影、综艺节目等,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懂的肯定比皇帝多得多。
“依我判断,你和薛问台之间的问题,不在于薛问台看重男女大防。他如果真看重,你叫他,他绝不会出来见你。”
容樱听罢,细细一琢磨,还真是。
她知道民间有种说法,是讲男女婚前不得见面。
现在是五月初五,离父皇定下的成婚之日满打满算只剩三个月。三个月,这足够让薛问台借口不见她。然事实是他见了。
这说明什么?
容樱当即也顾不得噘嘴了,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皇嫂比我看得通透太多了。”然后问,“还有呢?”
姜洛道:“还有就是他不收你的香袋,一是怕你清誉有损,二是心疼你。”
容樱震惊了。
薛问台心疼她?
容樱立即道:“不可能。皇嫂,你这个二说错了。”
姜洛道:“你先听我说。”
容樱听话地闭嘴。
姜洛继续道:“正是因为知道香袋由你亲手制作,他才不愿意收下。你手被扎成那个样子,千辛万苦做出来的东西,不留着自己用,反而要送他?在他心里,你的手比他更重要。”
容樱更震惊了。
真相竟然是这样的吗?
其实薛问台对她情根深种,爱屋及乌,她的手指头都比他自己更珍贵?
姜洛又道:“至于你回来他不送你,这就很简单了,一还是他不想落人口实,女儿家的清誉一旦有损,挽回是很难的。
“二是碧漪堂要开宴了,他若送你,一来一回,他必会迟到。他若是独身还好,被陛下斥责两句也无妨,可他和你定了亲,夫妻荣辱与共,他被斥责,那就是你被斥责;他在陛下跟前丢脸,你也得跟他一块儿丢脸。他想你好好的,才不送你。”
容樱震惊到完全说不出话来。
原来薛问台是这样想的。
他为什么不同她说呢?平白叫她生了这么久的气。
“有的人心思重,什么都放在心里,不想叫别人知道。”
见底下命妇贵女们都坐齐了,姜洛挥手,吩咐传膳,接着说道:“薛问台自小被无数人看着长大,说什么做什么都有人盯着,久而久之,就养成了这样闷葫芦的性子吧。你若想和他好好相处,得找个恰当的机会和他开诚布公地谈,跟他说清楚你的想法,叫他知道你没他那么天才,没法像他那样走一步算三步,让他直白些,免得日后你二人又因为这点置气。”
容樱听完,憋了许久,才憋出个哦。
道理她都懂,不过皇嫂也没必要在最后明里暗里地鄙夷她的聪明才智吧?
还好薛问台不鄙夷她。
薛问台还爱她爱到无法自拔!
容樱喜滋滋地决定等七夕的时候,亲手做巧果送给薛问台。
见容樱再不噘嘴,反而还喜上眉梢,心知这是把自己的话都听进去了,关于薛问台的研讨会便到此为止,姜洛朝伺候容樱的宫女示意了下,没让给容樱斟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