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乃
果然,容景颔首,说是。
“为什么不揭穿我?”
“我查不到阿洛的下落,也查不到她是怎么失踪的,”容景淡淡道,“我也查不到你是如何出现的,便想留着你,看你要做些什么。”
当然,还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原因。
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后,既然她替代了阿洛,为了前朝后宫的稳定,他必须得留着她。
而除此两点,还有一点就是……
“你和阿洛一样,却又和她不一样,”他忽然凑近些许,离得更近,那张一贯被姜洛认为美得不行的脸逼得姜洛瞬间屏住了呼吸,“我想看看,如果是你,会带来怎样的变动。”
姜洛屏息好一会儿。
憋得脸都红了,才终于憋出句:“你离我远点。”
再这么下去,她可能真得死于窒息。
容景对着她还算好说话,依言坐直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顷刻间恢复原状。
姜洛这才重新呼吸,缓过来后,小声道:“那谢谢你啊。”
他是皇帝,他的话就是圣旨,乃金口玉言,他若当着人的面揭穿她,恐怕她小命早没了,还得被冠个类似邪祟作祟的名头。
这是个实实在在的好人啊。
正狂发好人卡,岂料容景话音一转,又是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先不说这个。我有隐疾?我怎么不知道?”他直视姜洛,不容她闪躲,“说说,是你自己猜的,还是从别人那儿听到的?”
姜洛:“……”
姜洛万万没有想到,导致她惨痛掉马的最为重大的原因,竟然出在这上面。
果然男人在某方面的自尊心永远不可小觑。
容樱害她!
但眼下这等要紧关头,显然不是她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就能糊弄过去的,她只好硬着头皮说是她无意中听来的。
容景问:“从谁那儿听来的?”
姜洛道:“太久远了,我不大记得了。”
容景不接话,只继续盯着她。
这一眼非同小可,姜洛被盯得头皮发麻不说,还头一次觉得她的微表情白学了,她竟然看不出他是信还是不信。
考虑到欺君之罪是大罪,姜洛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她从长公主那儿听来的。
她一说,果然容景不再紧盯她。
他甚至笑了下,说:“就知道是容樱。”
姜洛:“……”
不是。
你都已经猜到容樱身上了,你还非逼着我说?
我不要面子的啊!
姜洛一时敢怒不敢言。
容景却好像察觉到她心思似的,说:“我也只是有所猜测,不想居然真的是容樱。”
姜洛立马不怒了。
她想想,试探地问:“你该不会又要惩处长公主吧?”
“等几日官道上的水退了,容樱会过来,”容景不答,只说了这么句,“等她来了再说。”
听这明显是秋后算账的意思,姜洛不由在心中给容樱点蜡。
死道友不死贫道,小姑子对不住啊,你这哥哥的眼神,我实在是没法扛。
大约是知道有人会陪自己遭罪,姜洛莫名得了不少安慰,胆子也跟着大了。她借着因容景的坐姿而散开的帐子缝隙往外看了眼,对他说道:“要子时了。你还不回去歇下吗?”
她几乎是明目张胆地撵他走。
她想得很好,知道她不是他原皇后,他多多少少该对她有所戒备,他肯定不会留在这儿。不然其实她真实身份是个间谍,任务是刺杀他可怎么办?
正想着,就听他道:“回去?回哪儿去?”
姜洛道:“回畅心殿啊。”
“这儿是哪儿?”
“望月居。”
“望月居是谁的寝宫?”
“我的。”
姜洛有点茫然。
是她懵了还是他懵了,问这个做什么?
却听他又问:“你是谁?”
“我是姜洛啊。”
“姜洛是谁?”
“是、是皇后。”
“皇后是我的谁?”
“……”
“皇后的寝宫,我不能歇?”
“……”
姜洛闭嘴。
她懂了。
阿洛不在,她就是皇后,是他正妻,他要睡她这儿,天经地义。
于是眼睁睁看他除去外衣上榻,单薄的衣料掩不住那颀长又十分有型的好身材,姜洛不自知地再度屏息,然后憋出句:“你来前沐浴了吗?”
问完才发觉他外衣里穿的其实是寝衣,可见他早预备要在望月居就寝。
人家都是走一步算一步,他倒好,走一步,把一整夜全算完了。
皇后的床不算小,加之刚才姜洛怕他那会儿还往里缩,容景便很自然地在她外侧躺下,说:“安心,不会弄脏你的床。”
明知这弄脏就只是字面上的意思,但姜洛还是动了动手,很想要捂耳朵。
不用摸都知道,她耳朵肯定已经红了。
好在帐子落下后,光线暗淡,姜洛估摸着他视力应该没好到夜视也毫无压力,便悄悄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揉了几下耳朵。
刚揉完,就听容景道:“睡吧。”
姜洛飞快缩回手。
姜洛本以为有过刚才那么尴尬的掉马经历,又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她绝对会整夜无眠。
然而事实是她胡思乱想不过半刻钟,就眼皮子一合,睡着了。
察觉到她呼吸逐渐变得平缓,旁边容景极轻巧地侧过身,抬手撑住下颚,垂眼看她。
看她与阿洛近乎如出一辙的眉眼,连同睡着时的神态也别无二致,以及那把肩头和脖子仔仔细细全缩在衾被里不露半点的细微之处,怕是让姜序和秦苒看上个几天几夜,也只会说她就是阿洛。
但他知道她不是。
魏王也知道。
哪怕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全都一模一样,她就是她,和阿洛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不知阿洛口中非常神奇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的地界,容景淡淡地想,竟能养出这样的人来。
再想了片刻,他伸手给姜洛掖了掖被角,又把她扫在唇边的一缕头发勾开,挽到耳后。他做这些时,有刻意放轻动作,于是姜洛仍好端端地睡着,丝毫没醒。
思及刚才他只是来到她床前,她就已然惊醒,现在把该说的全说开,他这么碰来碰去,她却连呼吸都没乱,似乎认定他不会对她做什么。
这是已经彻底信任他了?
于是又看了看她,容景总算躺下。
一夜无话。
由于近来免了佳丽们的请安,姜洛经常睡到自然醒。这日也是,她从梦中醒来,抬手一掀帐子,扶玉立即近前伺候她起身,说陛下寅时就走了。
姜洛微不可察地一顿。
……睡得太好,差点忘记夜里容盛光专门过来扒了她的小马甲。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寝衣遮得严严实实,勾开领子,里头也没什么不该有的痕迹。
果然还是很正人君子啊。
姜洛感慨了句,起身梳洗更衣,然后准备用膳。
这时她才有空细想,她至今也就前两日和弄月闲聊时没忍住,提了那么一嘴皇帝有隐疾,别的人,她连扶玉都没说。
当然,就算扶玉听见了,扶玉也绝对不会往外传。
而弄月一贯嘴严,这种涉及到皇帝隐私的事她烂死在肚子里也不会同第三个人说。那么就只能是当时有另外的人听到了,从而传进容盛光的耳朵里。
——谁会是那另外的人?
以弄月的情报手段,假使是宫女太监,那么哪怕只传开一两个人,弄月也照旧能打听得出来。可很显然,弄月这两日什么风声都没听到,不然肯定第一时间就和她说了。
这就表明那另外的人不是宫女太监这种地位低下的,而是地位更高的。
纵观整个万明宫,地位高到没惊动弄月,反倒惊动容盛光的……
姜洛觉着,她有必要见一见她可爱的佳丽们了。
遂吩咐弄月,待会儿通知各宫,明早来望月居请安。
弄月哪里知道陛下深夜亲至,为的是从姜洛口中传开的隐疾一事,只以为娘娘休养好了,有精力接见妃嫔了,便很干脆地应下,转身出去让人去各宫传话。
谁知她才出去就又折回,还带了句话。
她说:“娘娘,陛下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