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道_非
暖玉若对他颇为重要,无论他再怎么瞧不上何晏,也会亲自去找何晏。
未央不大担心楚王会不会找何晏的事情,她在想另外一件事——暖玉原本的主人,究竟是谁。
多半是何晏的家人。
可何晏家人与楚王的关系,有这般好么?
废太子谋逆之事太过久远,又加之天子为此事情绪大恸,不许世人再提起废太子的名字,导致流传下来的消息并不多。
未央很难从只字片语中,便知晓楚王与废太子的关系如何。
不过看楚王对这块暖玉这般上心,他与废太子的关系,大抵是不错的。
未央抬眉,看了一眼楚王。
楚王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似是终于做出了决定,说道:“罢了,小王找他便是。”
未央眉头轻动,摸了摸暖玉,试探问道:“这块玉,对王爷很重要?”
楚王颔首,道:“是小王的故人之物。”
未央道:“敢问王爷,这位故人,是谁?”
楚王斜了一眼未央,道:“她的名字,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免得惹祸上身,累及家人。”
未央笑了笑,不置可否。
楚王不愿说,她问也无用,大不了日后她去问何晏。
左右无论她问甚么,何晏都会告诉她的。
岂不比在这与楚王磨嘴皮子要好?
暖玉的事情暂且揭过,楚王终于说出他今日邀请未央前来的目的:“小未央,旁人对小王趋之若附,为何独独你对小王避如蛇蝎?”
楚王上下打量着未央,心中颇为不解。
未央虽是列侯之后,有镇南侯撑腰,但再度嫁人,亦嫁不到比他更好的——他是有封地食邑军队的藩王,天子最为宠信的王爷,且年轻力壮,容貌颇美,怎么看,怎么比她的商户前夫好上千百倍。
偏她有眼无珠,直将一个商户当成宝,和离之后,仍与商户往来颇密,闹得华京城都在传,说她与商户怕是要再度结亲。
想到此处,楚王便觉得胸口堵得慌。
与商户相提并论已是让他身份大跌,商户胜了他,更是让他觉得颜面扫地,分外耻辱。
未央意有所指道:“我也很好奇,华京城那么多贵女,王爷为何独独选了我。”
“自然是对小未央情根深种,无法自拔。”
楚王答得很是痛快。
未央噗嗤一笑,道:“这些话,只怕王爷自己都不会相信吧?”
“若真是情根深种,王爷怎会以侧妃之位迎娶?我以萧家女的身份回归萧家,做王爷的正妃,也是使得的。”
楚王眼底闪过一抹郁色。
楚王不说话,未央便道:“我之前救皇孙,与晋王有了争执,追究原因,其实不过不过是为了自保。扪心自问,我对天家之事并无兴趣,王爷娶我,意义并不大。”
“王爷若对那个位置有兴趣,不妨看一看三公九卿之后。王爷丰神俊朗,想来那些贵女们是愿意与王爷共结连理的。”
“你以为小王娶你是为了权势?”
楚王眉梢轻挑,转了转酒樽。
未央迎着楚王揶揄目光,笑着道:“难道不是?”
“本王不是那般下作之人。”
楚王垂眸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看向未央,说道:“小未央,你对本王的误会,似乎有些深。”
未央懒懒抬眉。
楚王的话,她一个字也不信。
或许是烈酒喝得有些快,酒意上来之后,将楚王眼角蕴开一层浅浅的红,楚王懒散往后一仰,靠着妆花缎的引枕,目光悠远,怅然说道:“你既问为何不以王妃之位待你,小王告诉你也无妨。”
未央有些意外。
这些私密事,楚王竟这般随意便告诉她?
还是说,这又是楚王设下的一个请她入瓮的圈套?
未央正在思索间,耳畔响起楚王略显寂寞的声音:“小王也曾有过你与小皇孙那般的无忧时光。”
“那日太子灵堂之上,小王看到你拼死护着小皇孙,便想起了小王与教养姑姑的岁月。”
说到这,楚王声音微顿,瞥了一眼未央胸前的暖玉,方道:“小王的教养姑姑,是这块暖玉的主人亲自挑选,送到小王身边的。小王很喜欢她。”
“后来小王娶了王妃,教养姑姑被王妃寻了个错处打死了。小王赶到之时,地上只剩下一滩血迹,教养姑姑的尸体,被王妃说是不吉利,让人烧成了灰。”
楚王声色淡淡,面上也没甚表情,像是在说着旁人的故事。
他又饮一口酒,眼底红晕更浓,轻笑一声,说道:“自此之后,本王便不再设王妃之位。”
未央心里说不上是甚么感受,只觉得心头闷闷的,颇为宽阔的雅间,此时也有些压抑,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感觉。
“抱歉,是我唐突王爷了。”
未央说道。
她实在无心勾起楚王的伤心事,更不曾想,楚王会将这般私密的事情告诉她。
“没甚么唐突不唐突的。”
楚王按了按眉心,眼底是淡淡笑意,道:“小王瞧着你护着小皇孙,便想起教养姑姑护着小王的时光。可惜,小王却没能护住教养姑姑,想来小皇孙与你也一样,他是护不住你的。”
“故而小王才想,不若将你娶了来,小王替他护着你,也算了了,当年小王不曾护住教养姑姑的遗憾。”
“至于你说的小王娶你是为了权势,扪心自问,这种因素也有,但不是最主要的,小王娶你,委实是你勾起了小王的回忆。”
未央默了默。
闹了半天,她原来是个替身,一个让人心里不那么愧疚的代替品。
未央道:“王爷既是喜欢教养姑姑,便更不应该纳我为侧妃。”
“弱水三千,独取一瓢方是真心,王爷的教养姑姑若是在世,想来也是不愿见王爷姬妾成群的浪荡模样,更不愿见王爷将对她的心意,移到旁的女人身上。”
“倒也谈不上喜欢。”
楚王蹙眉想了一会儿,面上有些释然之色,慢慢说道:“不过是年少时的遗憾罢了。”
说到此处,楚王看了看未央,又问道:“你当真不愿做小王的侧妃?”
“小王愿为你遣散院中所有姬妾,以后再不沾花惹草,只守着你一人过日子。如此算来,小王对你,也算弱水三千,独取一瓢。”
未央笑了笑。
天潢贵胄永远是高高在上的,对人生了三分心思,便施舍似的说出口,那人若不感激涕零连忙接受,便是不知分寸。
未央道:“多谢王爷抬爱,我要嫁的人,心里只能有我一人,我不是旁人的替身,更不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愧疚而娶的慰藉。”
“他娶我,只有一个原因,他只欢喜我一人,我亦是如此。”
未央声音清越,平静说道。
楚王眉头微蹙,面上满是疑惑——未央的这些话,两者有甚区别么?
楚王不解其意,而一墙相隔的另一处雅间里,萧飞白眉梢轻挑,手指摇着这扇,神情若有所思。
萧飞白对面,何晏给自己斟了一杯茶,他将碧色茶水送至唇边,慢慢品着。
似乎是茶水颇为合他的心意,他清冷眼底,闪过一抹柔色。
未央的话,似是意有所指。
话已说开,未央不再久留,起身向楚王道别。
“小未央,”
楚王将一个水沉香的匣子推到未央面前,说道:“小王那日见了你,便觉得此物与你甚为相配。”
未央道:“王爷,我无心做您的侧妃。”
“小王知道。”楚王道:“小王的东西,一旦送出,便没有收回的道理。”
“小王的心意,你且收着,是扔是送,随你处置。”
楚王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支形状古朴的玉兰花簪。
未央有些意外。
楚王拥有最为富庶的封地,平日里亦是穿金戴银极为奢侈,她以为按照楚王的财力,送的东西必是价值连城之物,但这支玉兰花簪显然不是的,
花簪玉质虽好,但雕工却不大精细,白白地糟蹋了一块美玉。
未央的簪子不计其数,很快便估出了玉簪的价格——一百两银子,不能再多了。
未央便收了下来。
明月楼以贵闻名,一顿饭菜,约莫百两银子,待她下楼之后将账结了,便算还了楚王的赠簪礼。
未央这般想着,辞别楚王下了楼,让从夏去结账。
不多会儿,从夏苦着一张脸回来了,看见在耳室饮茶休息的未央,便道:“姑娘,咱的钱不够。”
窗外传来脚步声,未央放下茶杯,道:“多少钱?怎会不够。”
从夏伸出一双手,一脸的怨念,道:“五百多两。”
未央:“……”
几年不来明月楼,楼里的东西越发没谱了。
果然是人傻钱多明月楼。
从夏试探道:“要不,咱就不买这单了?左右您又不曾吃甚么东西,只喝了几口茶。”
未央抚了抚衣袖,道:“要买。”
她可不想欠楚王。
未央道:“告诉掌柜,将账记在舅舅萧飞白账上。”
她那个舅舅,呸,是叔叔,可是明月楼的常客。
未央声音刚落,窗台处便响起冤大头萧飞白的声音:“未未,你这样做事,便不厚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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