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云上
连太子都忍不住劝她,“父皇过寿,你尽心就是,也不是说样样都要十全十美。我在前朝理事,也没说从来不出错的。你出错不怕,母后会给你兜着的。”
太子妃摇头,“殿下不一样,殿下错了,只要虚心请教,大臣们都会说殿下有明君之相。我要是做错了,怕是别人就要说妾无才无能不配太子妃之位了。”
太子叹了口气,不再劝她,“等明年月哥儿成亲了,他媳妇是大家子出身,比咱们都有见识,你把事情分一些出去,也省得累着你。”
太子妃心里暖烘烘的,“多谢殿□□恤。”
话转回来,皇帝今日过寿,他也十分高兴,一大早,儿女们成群结队来给他请安拜寿,皇帝笑得脸上起了褶子。
等见过了儿女们,他又去前殿和大臣们见面,商议过了政事之后,大家都甩开膀子陪皇帝太子玩乐。
后宫里,孙皇后带着内外命妇们围着李太后说笑。
李太后穿着家常的衣裳,和儿媳妇孙媳妇以及娘家女眷们说笑话。这个时候,谁嘴巴巧谁露脸。
等到吃宴席的时候,太子妃终于能歇一歇了。
很快,皇帝让人送来了两道菜,一道给老母亲,一道给皇后。过了一会子,太子让人送来了三道菜,祖母、嫡母和太子妃一人一道。
太子妃受宠若惊,被孙皇后拉着坐下,“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说完,她又当着大家的面把太子妃夸了又夸,众人也连忙附和。
过完一个寿辰,皇帝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正在大家以为皇帝要归朝听政的时候,他忽然跟发了癔症似的,要退位做太上皇!
这可把大家吓着了,好好的,退位做什么!
太子第一个不同意,“父皇,儿臣能力不足,还担不起这万里江山的重任。”
皇帝回道,“你有不懂的,来问朕就是了。”
太子毫不客气,“既然这样,父皇何必退位。退位不退权,弄两个皇帝,徒增麻烦。”
皇帝气的胡子翘,“混账,你做了皇帝,哪能和太子一样?有了正经名分,就算朕将来哪一天老糊涂了,谁也不能把你撵下台。太子算什么,说没了就没了。”
太子犹豫了片刻,“父皇,您可是哪里不舒服?不要强撑着。”
皇帝的语气轻了下来,“趁着朕还在,慢慢把事情都移交到你手里。不然等到朕死了,你一边要登基,一边还要收拢权力,那个时候朝政最危险,容易被人钻空子。因为朕的原因,先是南安王之乱,又是山石之乱,朕不能让江山一而再再而三遭受劫难。况且朕的腿早就坏了,一个皇帝,整天让人搬来搬去的,也不体面。你先把位置接了,朕在后面给你顶着,总没人敢闹事。你再慢慢培养自己的班底,过个几年,就算朕想和你争,也争不赢你了。”
太子不知道该说什么,“父皇深明大义。”
皇帝又哼哼了起来,“你放心,朕做了太上皇,不会抬举你兄弟和你打擂台。”
太子笑了,“父皇要是喜欢,想怎么做都行。”
百官们也劝,苦留皇帝,是真心,也是礼节。众人已经习惯了皇帝半隐居,太子监国的状态,忽然要改变,多少还是有些本能的抗拒,谁也不知道太子登基后会不会发生变化。
在文武百官的再三恳求下,皇帝依然坚持决定退位,理由是他腿疼。
这个理由够充分,退位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眼见着要过年,皇帝快刀斩乱麻,决定之后,三天的功夫就发出了退位诏书。
诏书之中,皇帝自己总结了自己做皇帝这些年的得失。他写的很中肯,对待朝政,他兢兢业业,对待百姓,他如同亲子。然,能力有限,仍旧有天灾、兵祸、胡人之乱,连他自己也被上天惩戒,中了山石。今得天幸,有了个合格的继承人。储君德才兼备,年轻有为,可堪为帝。
皇帝把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让文武百官们再次痛哭,这样有心胸的帝王,可惜要退位了。
皇帝毫不留恋,退位第二天,就督促太子登基。太子辞了又辞,最后在文武百官三请之下,终于同意了登基。
太子登基的仪式很简单,昭告天下和祖宗,然后就完事了,真是又省钱又省事儿。
按照往常的惯例,新皇登基,总要有些施恩的举措。有人建议免税,有人建议豁免死刑犯,新上任的皇帝都驳回了,他要开恩科。
这个主意得到了老皇帝的赞同,免税什么的,不是大灾之年,不能轻易开口。死刑犯就算了,一旦皇帝点头,中间又会出现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些大官贵族又要拿钱去给家里犯了死罪的亲戚买名额了。
开恩科好,给新皇培养班底。老皇帝的那帮臣子们许多多老了,要不了几年都得告老。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主动告老,还能得个体面,要是等到后面人来挤,就难看了。
明年的春闱肯定来不及了,先开个秋闱恩科吧。
皇帝刚登基十几天,又到了新春佳节。
大年三十晚上,郑颂贤把庞世渊一家子叫到了家里一起吃年夜饭。两家人这几年一直都这样过,年三十在郑家,正月十五在庞家,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枫哥儿已经定亲了,说的是本地的一位书香门第大户家的嫡女,听说很是不错。
刘悦薇忍不住感叹,“我总感觉林姐姐才出嫁,一眨眼姐姐就要做婆婆了。”
林檀姝忍不住笑了,“郡主莫急,过两年你也能抱孙子了。”
福姐儿和慧姐儿坐在一起唧唧呱呱说话,连哥儿总想去摸大白,他一伸手,大白就挠他。
等饭菜都齐了之后,两家人团团坐在一起,举杯相庆。
庞世渊喝了几杯酒之后就忍不住对郑颂贤道,“师弟啊,陛下登基了,你是不是快回京了?”
郑颂贤的脸也喝得有些发红,“师兄,陛下让我在哪里,我就在哪里。唯一遗憾的是,没参加陛下的登基大典。”
庞世渊给他倒酒,“师弟在这西北待了十年,西北百姓,谁人不知郑大人。师弟一走,西北百姓少了父母啊。”
郑颂贤笑,“大过年的,师兄给我倒酒就罢了,怎么还灌起**汤来了。”
枫哥儿接过酒壶,给郑颂贤满上,“叔父,我爹说的是实话。侄儿和沛哥儿外出,百姓谁不感激叔父呢。秦西省能有今天,都是拖赖叔父的功劳。”
郑颂贤笑看他一眼,“到外头可别这么说,我也不想走呢,西北才建立好,我还想让它再往上走一走。但若是陛下有令,哪里当差都是为朝廷效力。”
庞世渊开玩笑,“我主要是担心师弟走了,新来的巡抚要是不肯罩着我,以后我的日子岂不难过。”
大伙儿都被他逗笑了。
刘悦薇看着慧姐儿,这丫头还没说亲呢。她又忍不住手痒了,真哥儿到现在还没说上一门好亲事。
因着闫家门第低,真哥儿非说考上了举人再说亲事,蹉跎到了现在,刘悦妍操心的不行。
慧姐儿虽然年纪小,但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真哥儿刚中了秀才,考举人不还得好几年。等他考上举人,哎哟,黄花菜都凉了。差个六七岁才好呢,可以等她慢慢长大。
不过这事儿不能轻易开口,庞家就这一个女儿,金贵的很。说媒说媒,得双方有意才行,不能勉强。
两家人凑在一起吃了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然后一起出门逛去了。
大年夜的镐京城,满城灯火,吃过了年夜饭的百姓都跑出来了。
街边的食铺子、小摊子,都还开着呢。今日大年三十,各家都给客人们备了许多小礼物。
福姐儿最小,蹦蹦跳跳走在最前面,慧姐儿拉着她的手,一会儿问她渴不渴,一会儿问她要不要更衣,非常的贴心。
刘悦薇越看慧姐儿越喜欢,多好的姑娘啊,可惜她儿子沛哥儿眼睛劈叉了,只看中了街角泼辣的豆花姑娘,而且豆花姑娘比沛哥儿大了两三岁,眼见着就要嫁人了,看见沛哥儿就跟看家里光屁股弟弟一样。
哎呦,真是糟心。
刘悦薇决定不想了,她以后再也不要吃豆花了。好姑娘都是别人家的媳妇,让这个臭小子打光棍去吧。
沛哥儿忽然接收到了来自他娘的敌意,摸了摸后脑勺,赶紧躲到了他爹身后。
枫哥儿咳嗽了两声,拉着他到一边去,兄弟两个闪进了一家脂粉店里。
沛哥儿开玩笑,“可见是要娶媳妇了,居然来买这个。”
枫哥儿瞥了他一眼,“婶子看着你总是眼睛冒火,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惹她生气了?”
沛哥儿挠头,“我给我娘买点东西,哄哄她。”
枫哥儿笑道,“你不光要给婶子买,也多孝敬些叔父。你哪里能哄好婶子,还是要叔父才行。”
兄弟两个买了一堆的胭脂水粉,看的老板目瞪口呆,这是谁家的纨绔子弟哟。
沛哥儿得了指点,又跑去给他爹和他妹妹买了了许多好东西。
果然,哄老娘这个事儿,还是要亲爹才行。
等逛了一圈之后,庞家人自去了。郑颂贤拉着刘悦薇的手在前面走,沛哥儿牵着妹妹,手里拿着零食喂她。
等到了家里,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守夜。
福姐儿困了,点头如小鸡啄米,迷迷糊糊还在说话,“我不睡,我要接年。”
郑颂贤抱着女儿,在她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一口,然后让人把女儿抱走了。
郑颂贤也不顾儿子在身边,拉着刘悦薇的手,忽然往她手里塞了个红包,“又是一年了,娘子辛苦了。”
刘悦薇顿时也双脸红扑扑的,“多谢官人。”
郑颂贤眯着眼睛笑,非常喜欢这个称呼。
刘悦薇摸了摸郑颂贤手里的茧子,“三哥也辛苦,每日风里来雨里去当差。”
说完,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玉佩,挂在他腰间,“愿三哥鹏程万里、青云直上。”
郑颂贤把娘子的椅子往身边拉了拉,两口子依偎在一起。
屋里的烛光有些暗,面前炭盆里的火红红的,郑颂贤也摸了摸她的指甲,从袖子里摸出一只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一眨眼,这么多年过去了,薇儿一点都没变。”
刘悦薇偏头看着他,“三郎也没变,对我还是这么好。”
郑颂贤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咱们是要过一辈子的,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说完,两个人继续说小话,仿佛沛哥儿不存在一般。
他们从小时候青州街巷里的一片瓦一棵草说起,说到长大后一起经历的那些事情,又慢慢说到了朝政。
沛哥儿刚开始有些不好意思,爹平日里正经的很,极少听到他说这么多肉麻的话。等听到爹娘从很小的时候就在一起玩耍,沛哥儿又很羡慕,爹娘的感情真好。到后面又听到爹娘一起面对的风雨和磨难,沛哥儿渐渐似乎有了些了悟。这世间,人动感情容易,能长相厮守不变初心,太难了。
正在沛哥儿所有所思的时候,郑颂贤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的沛哥儿眼神有些闪躲,他还以为他爹要问他什么,谁知他爹就是单纯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很温柔地继续和他娘说话。
这样守了一会子,郑颂贤见沛哥儿似乎开了些窍,打发他先回去歇着。
等儿子一走,刘悦薇把椅子转了个方向,趴在郑颂贤腿上吃吃笑,“三哥,你太坏了。”
郑颂贤哦了一声,“娘子冤枉我,我哪里坏了?”
刘悦薇在他腿上轻轻掐了一下,“孩子还小呢,慢慢来。”
郑颂贤低头在她头发上亲了一下,“我不急,我怕娘子急。”
刘悦薇在他腿上蹭了蹭,“我就是担心他白费心思,到时候岂不可怜。”
郑颂贤笑,“娘子别急,过了年豆花姑娘就要嫁人了,到时候他就想开了。他才多大,小孩子呢。”
刘悦薇也哦了一声,“他多大?翻年他都十三了,三哥你十五岁就晓得耍流氓了。”
郑颂贤抬手在她后面拍了一下,“胡说,我甚个时候耍流氓了。”
刘悦薇想起他以前干的那些个事儿,忍不住揶揄,“郑大人现在不认账了?”
郑颂贤赶紧在他刚才拍的地方摸了摸,“打疼了没?谁说我不认账了,娘子要怎么算账?要不娘子也耍回来?”
说完,他低下头凑到她耳边轻声问,“还是说,娘子觉得吃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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