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君子迁
“我这日子,是没法过了!”泰安伯夫人一扭身坐在了椅子上,帕子捂着脸,抽搭了几声哭道,“那个丧了良心的王八羔子,要把外边养着的狐狸精接到家里来呀!我儿不过说了两句,就被他打了个稀烂,还不许叫太医!如今,我儿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啊!”
说罢,哭得撕心裂肺的。
昭华郡主气得眼皮子直抖动——她知道这个小姑子有些颠三倒四的,遇到什么事儿素来撒泼打滚,可没想到她能当着孩子们说什么养外室的话出来。这腌臜的事儿,没的叫孩子们脏了耳朵!
“阿斐,你先带阿福……和明珠出去玩会儿。”
因看见秦斐一脸冷色地捂住了阿福的耳朵,昭华郡主随口说了一句。秦斐点头,握住阿福的小手就往外走。泰安伯夫人带来的那个小姑娘沈明珠缩在一旁,也不敢就跟上,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阿福跟着走了两步,觉得沈明珠也怪可怜的,停下来,“明珠姐姐,快来。”
沈明珠看了看秦斐,又看了看阿福,赶紧低着头跟在了阿福身边。
她年纪还小,对二舅舅家里这个小表妹,既是羡慕又有点嫉妒——就她见过的女孩儿来说,阿福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父亲母亲都疼爱得很。哪儿像她?
越想越难过,沈明珠低头一边走一边掉眼泪。
秦斐有些厌恶地看了看沈明珠,握紧了阿福的手。
这边泰安伯夫人还在哭着唠叨:“……这么多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就能这么对我?二嫂,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轻易就放过了他,须得让他知道知道咱们薛家的厉害呢!”
她二哥,可是管着都察院呢。不老实,叫人几道折子弹劾了泰安伯,看他还能不能跟自己面前耍威风了!
勉强按捺住心头的火气,昭华郡主问她:“你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要你哥哥们替你出气呢,还是为了说说外甥挨打了的委屈?”
泰安伯夫人没注意到自己说的是二哥,而昭华郡主接口的却是“哥哥们”,只愣了一下,仿佛才想起了儿子来,倏然站了起来,急道,“正是呢,明珠跑出来报信儿了,她哥哥还一个人满身是伤躺在家里呢!”
“那你还待在这里?”昭华郡主挑眉,“孩子才多大?挨了打你就放心了?”
泰安伯夫人眼泪就又下来了,“二嫂说的是,我立刻回去!”
一阵风似的又走了,连沈明珠都忘在了这里。
昭华郡主揉了揉眉心,“这都什么事儿啊。”
略想了想,泰安伯夫人住在隔壁,怎么没有去找她大嫂呢?叫了心腹的丫鬟来往定国公府去打听了一下,原来是许氏今日不在家里,说是出门礼佛去了。
“礼佛?”昭华郡主诧异。
“是啊,带着大姑娘和三姑娘四姑娘一起去的。”丫鬟说道。
许氏何时信佛了?
昭华郡主觉得挺惊讶的,又想起靖安侯说起过,定国公欲给大姑娘看定人家的事儿,便明白了。这年头虽然说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然小儿女也不好盲婚哑嫁不是?总要在定下前互相看一看的 。说不准,许氏这是借着礼佛的事儿,带了大姑娘去相看人家了。
“得了,咱们过去瞧瞧吧。”昭华郡主虽然不愿意管泰安伯夫人的事儿,然而到底她是小姑子,也是薛家的姑奶奶。泰安伯养了外室,本来就是打了妻子的脸。若是娘家真的不给出头,往后谁都得把薛家的女孩儿看低了。
“表妹,你这里收拾得真好看。”沈明珠坐在阿福的屋子里,两只小手紧紧握着一杯玲珑的白玉茶杯,眼睛四下里打量着,羡慕地说道。
阿福抓了抓头上的小圆发髻,“啊?”
要她说,女孩子的屋子么,不都是差不多吗?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
沈明珠这是头一次进阿福的地界儿,就觉得满眼生辉的,尤其阿福屋子外那挂水晶的帘子,衬着院子里开得如火如荼的花儿,真是富贵又雅致呢。
想了想自己住的地方,沈明珠幽幽叹道,“我要是有你一半的福气,也就知足啦。”
秦斐皱眉,“同样是高门贵女,说什么酸话呢?阿福有父母疼爱,难道你就是没人理的?”
他本来不想跟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计较,但是一看到沈明珠那张泫然欲泣的脸,就会想起她趾高气扬站在阿福面前得意洋洋的样子。心里,就有股子火气按压不住。
“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沈明珠眼圈红了红,猛然推开茶杯,趴在桌子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阿福就觉得挺没有意思的。
从进门到现在,沈明珠除了哭就是哭。可是哭什么呢?
因为泰安伯夫人的关系,沈明珠每回来到外祖家里,从来不登侯府的门,都是在定国公府玩耍。她和薛婧等人关系也是平平,倒是与老太太亲妹妹家的孙女极好。说句不大好的话吧,阿福觉得这个表姐,和路上遇到的陌生人相比,也真的没差什么了。
“舅舅舅母都将表妹当做掌上明珠,表妹自来无忧无虑,哪儿知道我呢?”沈明珠终于起来了,擦着眼泪哽咽道,“父亲是那样的人,三头五日不着家。到了家里又和母亲哥哥吵起来没完……母亲一恼,就要回国公府来。谁管过我呢?”
似乎是印证了她的说法,长歌见沈明珠哭得不像,想着去前头与昭华郡主说一声,结果才知道,泰安伯夫人完全把个女儿忘在了侯府里!
极小声地与阿福说了,阿福两只眼睛都睁圆了。她那姑母,走了呀!
声音虽然小,架不住沈明珠也竖起了耳朵听。一听之下,怔了怔,哇的一声哭得更凄惨了。
阿福看不得女孩儿哭,更没看过沈明珠这样的哭,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表姐,要不,咱们到老太太跟前去吧。”阿福试探着问道。
“表妹这是嫌弃我么?”沈明珠泪眼汪汪地抬头问道,又看了一眼秦斐,“我就知道……”
“知道了就好。来人,将表小姐送到国公府去。”沈明珠的做派叫秦斐膈应极了。好歹是个正经的伯府小姐,就刚刚那一眼,含泪带怨的,无端端就让人想起那些柔如春柳,时时刻刻能哭出来的妾室。
叫人把个哭哭啼啼的沈明珠送走了,秦斐就对阿福正色道,“表妹不要学她。”
还是小孩子呢,别被带坏了。
阿福乖巧点头。或许是因为年纪还不大,除了薛家几个姑娘外,她也没见过太多的同龄人。薛婧明朗活泼,就是摔了跟头磕破了哪里,也没有哭过。另外几个女孩儿,除了经常不在国公府的薛嫣之外,或是温婉和顺,或是娇俏伶俐的,也没见过沈明珠这样儿的。
私下里想,阿福觉得自己一点儿不喜欢沈明珠这样的。小姑娘么,还是要开开心心,笑眯眯的样子才好看。
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阿福点了点头,自己这样的就很可爱了。
泰安伯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完全把正经妻子抛到了脑后,一门心思要将那个外室接进门去,还要当做正经的二房。泰安伯夫人自己不着调,和丈夫打了一场后跑回了娘家,幸而她还有个儿子。
沈明程性子随了泰安伯,不是个能安心念书习武的。
不过,他爱说爱笑,手面又大方,在京城里也很是吃得开。
泰安伯养了外室的事儿,还是他先知道了,告诉了泰安伯夫人的。如今泰安伯要把外室接回来,沈明程头一个就不能答应——打死他也不能接受有个青楼女人当庶母啊。
梗着脖子跟泰安伯吵了一回,彻底惹恼了泰安伯。泰安伯夫人能把自己丈夫脸挠花了,可放到了沈明程身上,也只有挨揍的份儿了。
当泰安伯夫人哭着“我的儿”赶回去的时候,沈明程正凄凄惨惨地趴在床上,床边立着两个漂亮的丫鬟在给他上药。
沈明程呼痛不已,一张俊脸刷白刷白的——泰安伯命人拿着棍子打的,他下半截身子都被打得鲜血淋漓的了。
泰安伯夫人一看他这样儿,心疼得抱住了沈明程大哭,一口一个我的儿。
沈明程本来就有伤,被这么一抱,碰到了伤处,直翻白眼,冷汗都下来了。
还是两个丫鬟劝着泰安伯夫人,一面连说带拉把她扶到了窗下的靠背椅上。
“他竟敢下这么重的手!我跟他没完!”泰安伯夫人流着眼泪问道,“他还不让人给你请太医?如今人呢,是不是又往那个狐狸精那里去了?”
见儿子低头不说话,泰安伯夫人站起来恨声道,“我去找他!不能让他这么嚣张!”
如今就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她娘家人还没死绝了呢!
一阵风似的,叫了心腹点起人马,泰安伯夫人斗志昂扬,带人去抄泰安伯的外宅去了。
至于儿子,同沈明珠一般,已经被她抛在了脑后。
第9章 做什么跟她丈夫过不去呢
靖安侯下了朝回到家里,才换了日常的衣裳,还没来得及喝水,定国公府那边就有人来传话说,老太太有请了。
来的是江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心腹王嬷嬷。
“老太太有什么事?”接过了丫鬟送上来的水,靖安侯抿了一口,轻描淡写地问道。
他与定国公兄弟二人,与姨母兼继母江老太太都只是面子上的情分罢了。
没什么事儿,江老太太也不爱叫他们到跟前去堵心。
王嬷嬷低了头,“是姑太太。”
靖安侯就皱起了眉,着人去与昭华郡主说了一声,自己就顺着小门,来到了国公府。他先不急着去松鹤堂,而是往定国公的书房里走了一回,正巧定国公和三老爷都在,三兄弟凑齐了,一同到了松鹤堂。
进了门,就看见泰安伯夫人正坐在江老太太身边抹眼泪,娇媚的脸上顶着个鲜明的巴掌印。
不用说,这天底下敢于泰安伯夫人对着打脸的,也就只有老纨绔泰安伯了。
给江老太太见了礼后,兄弟三人依次坐下。
江老太太眼圈也是红的,指着泰安伯夫人说道,“你们妹妹,这可受了老大的委屈了!”
泰安伯夫人适时地哭出了声儿。
“这是明程的父亲动的手?”定国公和靖安侯都没有开口。还是三老爷先问了,“因为什么又打了起来?”
泰安伯夫人哭得伤心,不肯说。
还是江老太太,老泪纵横的,“还不是你勾引了你妹夫的那个狐狸精!痴缠着你妹夫叫接了她进门呢。可怜明程好孩子,劝了几句,就被他那个不识好歹的老子给打了一顿。这不是么,你妹妹心疼儿子,回去看了,说是明程被打得那惨啊……”
“三哥,你外甥这次,可是受了老罪了!被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打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儿好肉啊……”提起沈明程,泰安伯夫人哭得更加伤心,“我心疼得不行,就带了人去寻那老东西。儿子被打得动弹不得,他竟然还有心跟人喝酒唱曲儿!”
泰安伯夫人带了人杀进丈夫外宅的时候,正好看见泰安伯正搂着那个外室喝酒作乐,两个人都衣衫不整的。就泰安伯那个小爆脾气,哪儿能看得过去?连骂都省了,一马当先冲过去与两个人厮打了起来。双拳还难敌四手哪,泰安伯夫人的悍勇,竟然也被泰安伯腾出手来重重扇了一巴掌。
“他也没得了好去,我给了他一脚,看他往后还怎么寻花问柳去!”
泰安伯夫人恨恨地说道。
定国公兄弟三人对视了一眼,果然这不着调的事儿,是这个妹妹能做出来的。
“既是这样,叫了我们过来,又是为了什么呢?”靖安侯问道。
江老太太忙道,“这话说的,妹子被欺负了,你们做兄长的莫非不给出头?那往后,谁都能踩她一脚了!”
这下,兄弟三人都不说话了。
他们不是没给泰安伯夫人出过头。
当年大婚不过两个月,泰安伯就将个陪嫁丫头给摸上了手。泰安伯夫人也是哭着回了娘家,三老爷前脚揍了泰安伯一顿,后脚泰安伯夫人就冲着为她出头的三哥哭喊着坏了他们夫妻情分了。
就连江老太太,也埋怨了三老爷好一通。
这都不是一次两次。要不,作为亲哥哥的三老爷,也不能知道了妹夫养外室没事儿人似的。
“这回不一样!”泰安伯夫人瞪大已经红肿的眼睛,“他要把那个狐狸精接进府!叫个青楼的女人进府,我的脸往哪里放?便是咱们家,也跟着没脸!”
咳嗽了一声,定国公开口了。
“确实不能就这么放过了沈通。”
泰安伯名叫沈通。
泰安伯夫人抹着眼泪,“都靠大哥为我做主了。”
定国公冷笑了一声,“我只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丑话说到前头去,我出手,不管沈通如何,你不许回来抱怨。”
“什么,什么叫不管沈通如何?”泰安伯夫人磕磕巴巴,想到这个大哥从武出身,如今都掌着京畿戍卫营,手段素来苛戾,顿时有些害怕,还是鼓起了勇气,小声地哀求,“大哥只把那个狐狸精处理了便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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