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研研夏日
若是没有乔大人的对比,谢嘉语还难以这么快的想清楚。这会儿,却是全明白过来了。
不过,这些事情在脑海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谢嘉语便调整好心情,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不过,这事儿她也没打算轻轻掀过去。有些事情啊,无需添油加醋,只需实话实说便好。
“原来是这样啊,我一开始的确不曾见到思兰。但是后来看戏的时候却是见过她。思兰并未告诉我这件事情,许是她忘记了吧。”谢嘉语带着微笑说道。
谢思敏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有些事情他不是不懂。想到家中的变故,又想到在府中听说的一些事情,心中渐渐对谢思兰起了一些微辞。
“嗯,等我改日问问她。如此重要的事情,思兰竟然不放在心上。陌生人便罢了,自家人竟然也如此,着实有些不懂事。”当着外人的面,谢思敏想也没想的就巴拉巴拉说了出来。
谢嘉语微微眨了眨眼睛,侧头看向了一旁的乔亦书。只见乔亦书压根儿就没注意谢思敏说了什么,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说实话,被一个唇红齿白,脸嫩俊秀,又充满了书生气质的少年如此盯着看,谢嘉语渐渐的有些不自在了,感觉自己的脸也开始有些热。
谢嘉语轻咳一声,唤回了乔亦书的神智。
乔亦书清醒过来之后,看着谢嘉语戏谑的眼神,脸色刷得一下子又爆红了起来。而谢嘉语见到他这个样子,反而自在了许多。果然,看别人不自在要比自己不自在舒服的多。
“嗯,先不说思兰的事情了。今日我是特意过来酬谢乔大人的。”
说完,谢嘉语从春桃手中拿过来一个盒子,笑着递给了对面不自在的乔亦书。
乔亦书看着眼前的盒子,赶紧摆摆手,快速的说道:“不用,不用,谢小姐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嘉语坚持的道:“怎么会?乔大人跟我素不相识,却能冒着风险让小丫鬟去提醒我,而且还在那里等了我许久,这都让我万分感动。”
乔亦书没想到谢嘉语竟然知道他在那里等了她很久,怔愣了一下,更加不好意思了,喃喃道:“后面的事情谢小姐竟然也知道?”
谢嘉语点点头,道:“自然是知晓的。只是虽然知道乔大人在那里等了许久,却不知您是在等我。若是早知道乔大人就是提醒我的那个人,当时一定让丫鬟去告知您了,这样的话,您也不用等那么久了。真是抱歉。”
乔亦书连忙道:“谢小姐不必跟我说抱歉,这都是我自愿去做的……不是……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这都是都是……哎,总归,这礼我不能收。”
谢思敏想明白了整件事情,在一旁道:“姑祖母,这事儿也怪我没考虑周全,让姑祖母差点受了伤害。幸亏亦书兄及时提醒。只是,思敏跟亦书关系极好,这个恩,思敏替姑祖母报了。这样也全了思敏的愧疚之心。”
谢嘉语笑着道:“好了,你们俩不必客气了。乔大人帮了我,这个恩,自然由我来报。思敏也有心提醒,虽我未收到,但也算是有心帮我,但我现在才得知,今日未带礼,改日再谢你。”
乔亦书和谢思敏自然又是一番拒绝。
但,谢嘉语道:“乔大人,不如你打开盒子看一看,再决定要不要拒绝,可好?”
乔亦书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谢思敏。
“看看吧,说不定打开之后,就想收下了呢。”谢嘉语把盒子往前面递了递,诱惑的说道。
见乔亦书还是没什么动作,谢嘉语道:“乔大人今日若是不收下,改日我就送到府上去了。你看可好?”
谢嘉语都已经讲到这个份儿上了,无奈之下,乔亦书只好接过来盒子。
盒子是紫檀木做的,只这个盒子本身就已经非常的名贵,想必里面的东西更是值钱。这也是乔亦书不愿收下的原因。他并未做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让人带了一句话罢了,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恩惠。
只是,当他打开盒子之后,却愣住了。薄薄的紫檀木盒子里面放着一本书,书名是《登霜山记》。
这是非常有名的一位书法家马之兰写的一个作品,是他在登上霜山之后写的一个游记,这篇游记字数多且冗长,读起来有些拗口。是以,市面上流传的并不多。即便是那些流传的也并非是马之兰的真迹,而是一些书法大师临摹的、或者是从石碑上拓下来的。
马之兰是前朝的书法家,已经去世了几百年了。当年他性子比较狂野奔放,写了不少讽刺当时时政的一些文章,被当时的统治者所不容。这篇《登霜山记》也借由登山,来暗讽统治者的腐败。是以,他受到了统治者无情的打压和贬谪。作品也不为前朝所容,死后,多半都被烧掉了。
然而,到了宁朝之后,他的作品不知怎么却渐渐的开始受一些人推崇起来。很多人都以收藏马之兰的作品为荣。
要说马之兰是当朝最受推崇的书法家,其实不然,由于他的作品过于洒脱奔放,并不是主流的书法。宁朝人生活富庶安逸,大家更喜欢板板正正规规矩矩的字体。然而,马之兰在书法界的名气却非常的大。
《登霜山记》不是他最出名的作品,只能算是其中比较普通的一篇。
在得知了乔亦书喜欢马之兰,并且收藏了很多大师临摹的马之兰的作品之后,谢嘉语便从自己的库房中找出来这个《登霜山记》。说来也巧,这篇《登霜山记》是她幼时在先皇的库房中找出来的。
那时她虽然看不懂,但却觉得这篇《登霜山记》写得特别潇洒,看起来非常的舒心。是以,舅舅大手一挥便送给她了。
后来她也临摹了许久,却写得跟鬼画符似的,被舅舅和东山先生批评了几次,后来,便不再喜欢这篇游记了。有时甚至拿自己的字跟他的比,每比一次便欣慰几分。觉得自己比这鬼画符写得好多了。
乔亦书本以为是市面上临摹的一些作品。然而,打开之后却发现有些不同。越看,越慎重。
慎重到,为了方便观赏,他顾不及礼仪,坐在了石凳上,把这篇《登霜山记》慢慢的放在了桌子上。
这篇《登霜山记》是他看过的最粗糙的一个版本了。
看起来跟盒子大小一致,然而,打开封面之后,却发现里面的纸张是折在一起的,是以,他只能坐下来,放在石桌上打开。
等到打开之后,看着上面的游走的字,以及旁边星星点点沾上的一些墨汁,却觉得甚是怪异。尤其是,最后一页那个落款,以及红色的印章,无一不让人怀疑。
谢思敏见乔亦书慎重的模样,也忍不住坐下来看了几眼。他虽然不喜马之兰的作品,但也研究过他的字体。看了之后,也颇为惊奇。
谢嘉语见状,知道他们一时半会儿研究不完,索性也坐下来了,静静的等着他们看完。
只见这二人认真起来真的跟平时不太一样。谢思敏痴迷东山先生的样子她早已见过。而乔亦书如此痴迷的样子,她却是第一次看到。
这个模样跟刚刚见到她害羞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一刻钟过后,乔亦书认真的问道:“这是……这是谁写的?”
谢嘉语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自然是马之兰写的。”
乔亦书顿了一下,他知道是马之兰写的,但,但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想问的是这字是谁写的,但显然对方理解为作品是谁写的了。该如何说清楚呢?可是,看着谢嘉语绝美的容貌,他越想问清楚越着急,脸上又再次泛出了红晕。
谢思敏见好友今日如此的木讷怪异,替他开口问道:“姑祖母,亦书兄的意思是,问这个字是谁临摹的?”
谢嘉语知道这二人没听清楚她刚刚的话,心里思索了一番,问道:“那你们觉得这个字写得如何?”
乔亦书对马之兰非常有研究,开口道:“写得非常好,这是我见过的最像马之兰字迹的一篇。但是里面有几个别字,而且有几个语句不太通顺,纸张也有些廉价,可惜了一手好字。”
越说,乔亦书越觉得甚是可惜。这么好的一手字,应该更加认真,看清楚再写,而且,放在上等的纸上写才是啊。如若改掉了这些,这作品要比市面上流传的这些更要值钱!
哎,真是可惜了。乔亦书无奈的摇了摇头。
谢思敏也道:“字绝对是好字,只是态度不太认真,太过潇洒了。”
听完大家对这副作品的评价,谢嘉语点点头,赞同的道:“嗯,我也这么觉得。”
乔亦书热切的问道:“所以,谢小姐,这手字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真想找到这个人,再多看看他的其他作品。
谢嘉语眨了眨眼睛,狡黠的一笑,道:“我刚刚说了啊,是马之兰写的。”
乔亦书看着谢嘉语的笑容,瞬间就愣住了。几息过后,想到谢嘉语刚刚的那句话,又清醒了过来。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是马之兰的作品……
谢思敏想到自己收到的东山先生的真迹,却比乔亦书的接受度高一些,惊讶的问道:“姑祖母是说这是马之兰的真迹?”
听到这句话,乔亦书也同样眼睛灼灼的看着谢嘉语。
谢嘉语笑着道:“自然是马之兰的真迹。”
谢思敏和乔亦书全都震惊的看向了谢嘉语。
第55章 拒绝
乔亦书心中的答案得到印证, 手突然有些抖。说实话,他刚刚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是马之兰的真迹,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的慎重。看到后面的印章,更是证实了这一点。然而, 他一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一直都很喜欢马之兰,但却从未见过他的真迹。第一次见到,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竟然……竟然是他的真迹……”乔亦书喃喃的说道。
谢嘉语按照记忆中舅舅说过的几句话解释道:“的确是他的真迹。当年游玩霜山, 马之兰下山回到家中便随意拿起来桌子上的几张练字的宣纸写下来这篇《登霜山记》。石碑上拓的, 以及后世流传的, 都是他的友人修改过的。所以啊,有时候真迹反而更像是假的,而假的更像是真的。”
听了这话, 乔亦书却摇了摇头, 郑重的说道:“不, 这是我见过的写的最好的一手字。”
谢嘉语笑着道:“嗯, 乔大人喜欢就好。”
乔亦书听了这话终于想起来这是谢嘉语打算送给他的, 赶紧道:“谢小姐这个礼太贵重了,乔某受不起。”
谢嘉语道:“哦?乔大人难道不喜欢?”
乔亦书看着眼前的字, 再看着面前的人, 那句“不喜欢”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谢嘉语道:“乔大人救了我一次, 这个礼是你应得的。我想,我的命应该比这一本书重要的多吧。”
说完, 谢嘉语认真的看着乔亦书的眼睛。
乔亦书道:“谢小姐的命自然是比一本书重要。只是, 如此贵重的礼, 乔某受之有愧,还请谢小姐……请谢小姐收回去。”
这句话说得甚是艰难。他是真心喜欢马之兰的作品,也非常喜欢谢嘉语的这个礼。然而,却也是真的受之有愧。
说完,还不忘了补充道:“还望谢小姐以后能借给在下看几眼就好。”说出来这句话,脸色又不可避免的红了起来。
谢嘉语听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要是不借呢?”
乔亦书似是没想到谢嘉语会如此说,呆愣愣的看着她。
谢嘉语也不想再逗他了,郑重的道:“乔大人收下便是,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而且,这个作品绝对是真的,是先皇赠予的。还请乔大人放心。”
说完,不等乔亦书拒绝,看了一眼谢思敏,道:“思敏知道我的脾性,你收下便是。我想,我的一条命总要比这本书值钱许多。”
乔亦书还想再继续推辞,这时,谢思敏开口了:“亦书兄,你还是收下吧。你救了姑祖母,送你一样东西也是你应得的。”
“可是乔某并未做什么,着实担不起。”乔亦书即便是心中再喜欢,依然坚决的拒绝。
谢嘉语眼睛转了转,拿起来那本《登霜山记》,道:“乔大人若是不收下的话,那我今日便毁了它吧。”说着,便要撕烂它。
乔亦书心疼的道:“不可,不可,不可啊!”
“那你是收下了?”谢嘉语问。
谢思敏也在一旁道:“亦书兄,我知道你不收下是因为觉得这个东西太过贵重了。但是,你想过没有,东西是否贵重全看你是否懂得欣赏。因为你欣赏马之兰,所以才会觉得马之兰的作品是无价之宝。而我喜欢东山先生,觉得他的真迹是无价的。”
谢嘉语听后,在一旁补充道:“我对这二人都没有研究,只觉得他俩都很厉害,但是无价却谈不上。所以,即便是今日毁掉了,我也不觉得可惜。”
乔亦书知道,这个《登霜山记》他今日是必须收下了。只看谢嘉语认真的表情和语气,他也知晓,若是他不收下,这位美丽的姑娘一定会毁了它。
“思敏和谢小姐不必如此说,乔某知道,你们是希望我收下才如此说的。这个礼在任何人眼中都是无价之宝,但这个礼我实在是太喜欢了,今日就觍颜收下了。他日若是谢小姐有什么需要乔某做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嘉语笑着站起身来,道:“没那么严重。这本书的确是压箱底的东西,你不要,可能只会继续蒙尘下去。”
谢思敏悄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书,鼻尖似乎还充斥着一种年代久远的潮湿味道。跟他之前收到的东山先生的真迹有着同样的感觉。是以,对谢嘉语的话深信不疑。
等谢嘉语走后,乔亦书低头看着桌子上的礼,脸色却不像刚刚那般兴奋了。
谢思敏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吗?”
乔亦书摇摇头,道:“太贵重了,乔某真真是受不起。也不知以后能用什么来回报谢小姐。”
谢思敏不想乔亦书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拿起来桌子上的这本书上下左右的翻看了一眼,终于找到一个不显眼儿的污渍,拿起来闻了闻,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然后递给乔亦书,让他也闻一闻。
“什么味道?”
“似是一种……一种……”乔亦书有些迟疑,“应是一种墨汁的味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