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榻 第35章

作者:挥墨染蝶 标签: 穿越重生

  宋洵不知所谓,茫然地抬起头,“不知义父指的是哪方面的事?”

  房相如放下茶碗, 低头沉吟片刻,然后才对他道,“永阳公主的事。” 说完,他敏锐地看出宋洵眼中有些失落之色。果然啊,这孩子还是对她有些动心了。

  宋洵被戳中了心事,饭也停下了,毕恭毕敬地跪在垫上环袖埋首,“洵知道了。下次不会再那样做了。义父莫要生气。”

  生气?他能生哪门子气呢。房相如看向他,宽大的青白色的广袖像紧闭的门扉似的将他的脸遮住,看不清神色。也不知广袖之后的他,此时是什么心思。他不是想破坏一个人的爱慕情愫,只是明知道此路不通,将来会祸害彼此,他不得不提前将其扼杀在萌芽的时候。

  宋洵那时候到底是有多恨她,才伪造了那些风月丑闻。如果他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那为什么这一辈子,他又这样对她有些迷恋。

  房相如轻轻嗯了一声,浑身松懈了下来,闲谈似的叫他不必这样,他温然道,“其实你送她那些东西,并没有什么错。只是我担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之事,你若是日后陷得太深,就不好了。” 他看他缓缓抬起脸,继续道,“你不了解她,其实她并不是你们看上去的那么娇弱,永阳公主的性子也有刚烈倨傲的一面。喜欢上她,很容易,可是要与她天长地久的相处,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宋洵很惭愧,低声说明白了,“其实我只是觉得,远远看她一眼,就足够了。”

  房相如越听越迷惑,忍不住皱眉问道,“今日你我也算敞开门说话了。除了永阳公主之外,你没有什么属意之人吗?”

  宋洵一听,口齿含糊起来,“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很难说吧。”

  房相如见他不好意思多言,也不再过多盘问。宋洵性格优柔寡断一些,左右两难的事情倒是做的出来。这样很不好,拖泥带水,谁都得不偿失。

  他的目光在宋洵的脸上打量一圈,他如今与李漱鸢大概同岁吧。一个少年人,正是心雄万夫的时候。娶了公主,就是一步登天,直接做了皇亲国戚。很难完全否认,他没有这样的心思。

  暮春夏初的风有些湿热了,吹在太阳穴上阵阵跳痛。房相如越想越乱,大概是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叫他感到难以掌控。他仔细回想起种种后才发现,重活一世之后,很多事情并不是按照从前的轨迹重演。只要他改变一步,其他相关联的人或事,都在随之改变。

  大概逆天改命真的只是个妄想。可是如果命运不变,难道她会另遇险境吗?

  房相如盯着冷掉的残羹剩食没了胃口,挥挥手,叫奴仆撤了自己的那份,独自回室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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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漱鸢在宣政殿歇息了几日,陛下亲自来看了两回,很是心疼,叫她不要乱走动。

  宰相送的药真的不错,她用了之后伤口愈合的很快,上头结了一道浅浅的结痂,脱落之后定然不会留下疤痕。至于宁九龄给的那颗参,她倒是没用上,叫人收起来,留着以后再说了。

  她闲得无聊,太液池那头是暂时不敢去了。不过听闻有人在东内苑打马球,一时来了点兴致,拖着冬鹃幼蓉两人就往那头去了。

  给使跑来通报的时候,她刚走到龙首殿,听见通报说,泾阳县君在命妇院求见,她又惊又喜,睁大眼睛问道,“县君怎么入宫了?可是一个人来的?”

  “回公主,陈国公入宫与陛下商讨政务,县君是跟着陈国公一起来的,说是想拜访公主。”

  漱鸢开心地笑了笑,二话不说转头就往西边的命妇院去,一路拖着衫裙大袖,连走带跑,自言自语道,“我许久没见她了!也不知她这几年过得怎样!”

  冬鹃和幼蓉在后头小碎步跟着,也不好拉拽,只得气喘吁吁地喊道,“公主小心路,莫要摔倒!莫要摔倒!”

  命妇院就在中书省的西边,朝见礼会或是有人探望的时候,外命妇在这等着宫里的内命妇接见。

  泾阳县君立在外命妇院的廊庑上,柳叶似的眼睛平视着宫门,静候永阳公主的到来。

  果然不一会儿,远远地见公主笑着从外头跑来,一路踏过石板路小路朝她过来。县君立即上前迎了几步,行大礼,依着规矩拜见贵主,“公主殿下万福。”

  依旧是旧日的眉眼,只不过彼此都长大了,眸中因着各自的心事都多了几分风情,那是因为心有爱慕对象而生出的一种风情。

  漱鸢像个小姑娘似的开怀笑起来,两手将她扶起来,兴冲冲道,“婉卢!你是来看我的吗?你能来,我真高兴!咱们很久不见了吧!陈国公还好吗?”

  侯将军封陈国公后,家中四女皆披了父亲的光耀,被封为县君。

  侯婉卢得的封号,便是泾阳县君。

  婉卢微微笑了笑,轻得像柳絮,道,“上次公主的花宴上人太多,郎君也不少,婉卢不方便上前单独觐见。” 说完,她朝她肩头望了一眼,问道,“听说公主受伤了?现在可无碍了?”

  漱鸢听后咧了下嘴,朝她抬了抬手臂,说轻松的很,“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摔在石阶上。如今已经都好了。” 她其实也不想骗人,只是房相如替她隐瞒了这件事,她也要和他统一口径。毕竟除了当日在场的人,没人知道真相。

  婉卢眼中闪过一丝惊异,随后立即消散在一片温丽的笑意中,曼声道,“那就好。我今日来就是想看看公主,公主若无事,我也放心了。”

  漱鸢拉过她的手,望天回想起从前,“记得吗?从前在洛阳府邸的时候,你第一次来玩,咱们谁都不爱说话,谁想最后却玩到一起了。” 她想,大概她们的童年是很像的吧,彼此都默默无闻,总是有点孤独。

  婉卢说是,“我记得,小时候公主总是把我带的的小玩意不小心弄丢,我哭了,可是下一次公主又给了我一个更好的玩意。”

  漱鸢被说的有点惭愧,低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一转身直往内室走,道,“不提了不提了。” 说着,一挥手叫内侍上茶汤,然后二人坐在案几前,一言一语地说起话来。

  上辈子,她与婉卢自幼年别后,几乎很少见到了。她比婉卢先了嫁人,那之后,更是没有了她的消息。

  漱鸢歪头拖着下巴,眼睛溜溜地仔细瞧她,直到将她瞧的低头了,才调戏似地侃道,“你瞧你,总是喜欢敷粉,从额到颈子,好一个——肌肤赛雪。”她说完,探身低声道,“也不知未来谁家的郎君会有福分。”

  婉卢柔柔一笑,却也没说话。

  敷粉的习惯是自幼母亲给她养成的,这并不是为了什么肌肤赛雪。婉卢回想起什么,不经意地苦笑起来。母亲出身低微,常被嫡母暗暗欺负。她出生的时候,脖颈后头天生带了一颗红豆似的胭脂痣,嫡母便借此说此女不祥,乃妖冶之像。父亲很不喜欢,母亲只好用粉给她遮盖上。

  直到现在,她依然习惯于这样隐藏着……

  说来也是讽刺,谁想这阵子,长安城又时兴起寿阳公主的“落梅妆”,梅落于颈而非额,别有一番风情,一夜之间引发人人都想效仿。她天生带此红痣,却从来未露出来。别人的喜欢的,偏是令她从小就最难过的回忆。

  “所以公主打算选谁呢?”她接过漱鸢推给她的茶汤,道谢后藉机转开话题,反问起漱鸢来,“当日郎君众多,我远远见着有不少人上前。公主可有心仪的?”

  漱鸢长长地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其实很多人我才见过一面,也不太了解。说喜欢倒是谈不上,毕竟这种事情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的。”

  婉卢扶着着杯子含笑,“是啊。我理解。”

  她当然理解。如果李漱鸢不喜欢宋洵,宋洵也不喜欢李漱鸢,自己或许还愿意和她交好。李漱鸢为公主,自然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可是她不一样,留住喜欢的东西或人是这样不易。小时候,公主习惯弄丢她的物件,就算李漱鸢给她一个更好的,可总是有细密的牙齿咬在心头,滋生出隐隐约约的恨和不快。

  可是她能怎样,公主要她做朋友,她只能继续陪下去。

  漱鸢觉得她不大对劲,困顿地望着她,“你好像不大高兴。”

  婉卢回过神来,才发觉手心被茶碗烫得有些发红,连忙抽回来轻轻握进另一只手心,淡淡一笑,“大概是这几日是春困。”

  “春天都要过去了啊,” 漱鸢笑她的怔忪,扭头叫冬鹃进来焚醒神的香,“是这里不大敞亮,人就爱犯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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