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寒棠
看来很有可能是他们这次的目标出现了,不过孔昱觉得很奇怪,一般妖怪都会尽量收敛自己的妖气,以免惹麻烦,这次的目标太反常了。
门外传来了村民吵闹的声音,还能看到很多人举着火把,周容硕对大家说:“我们先去村子里看看,可能是妖物作祟。”
大家也纷纷同意,虽然查狼妖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但道士捉妖是为了保护人类,这种情况下,理应先确认村民们的安全。
等他们一行人赶到河边的时候,被层层围着季森森的村民隔在外围,就看到季森森被赵哥逼退到河边,她的眼眶里还蓄着泪水,眼神里满是决绝。
她往后退一步,掉进了奔流不息的河水中,娇小的身躯很快被河水淹没。孔昱一个一个箭步冲到赵哥旁边,死死盯着水面想救人,却怎么也看不见人影。
水流很急,人怕是一瞬间已经被冲到很远了。
接着,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季森森消失的那块水面突然爆发出冲天的绿光,一直延伸到天上,仿佛要射穿天空。只是不过数秒,那绿光又突然消失,水面重新归于平静,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
凌泽看见这道绿光,隐约想起了自己在第一次遇见季森森的时候,森林里也曾出现过那样的绿光,直觉告诉他,一定是那个方向。
他全力向那个方向奔跑,越是靠近禾溪村,季森森的气味就越明显。他越来越靠近禾溪村的河边,这里是气味最新鲜的地方,她刚刚来过这里!
他停在一个安全的距离,藏身在树后,远远地看见一大群人围在那里,优于人类的视力让他看见了几个蓝衣道士,不是上次那一批,却有两个熟人,敏锐的听觉让他隐约听见人群里发出唏嘘声,什么“死了”“救人”之类的,他强忍着心里不详的预感,仔细打量着人群。
没有,没有他要找的那个人,也就是说,他们口中的“死了”,就只能是指她......
凌泽身上一瞬间戾气暴涨,藏身的那颗树上被锋利的爪子抓出几道深深的痕迹,他几乎失去理智,跌跌撞撞地想上前确认自己的猜测。
突然,身后传来了声响,一个年老而强壮的狼妖扑上来制住他,身形比他大一圈,把他按在地上动弹不得,一边还站着搬救兵回来的贺乔。
凌泽的双眼通红,疯狂的想挣脱老狼王的桎梏,“让我过去!!他们害死她了!!!太爷爷......求你......让我过去......”说道后面,声音渐渐变得沙哑失声。
“阿泽!你清醒一点,你为了一个人类,就要拿整个狼族的命运去赌吗?”
凌泽听不进他的话,老狼王把他从地上拖起来,想强行将他带回去,“你现在下去除了送死没有别的意义,我们回去从长计议,你想报仇,我不拦着你。”
贺乔趁凌泽放松警惕,一记手刀劈晕他:“先带回去再说吧,道士都在下面,别打草惊蛇。”
老狼王点头,对贺乔说:“你这几天看着这里的情况,注意点那几个道士,我先带他回去。”
随即把晕过去的凌泽放在背上,背着他回了营地。
短短两个小时后,凌泽就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太爷爷的书房里。恢复意识后的第一反应,仍然是想去禾溪村,门口有老狼王留下的几个守卫,可他们不是凌泽的对手,几下被撂倒在地上。
动静还是惊动了坐在外厅的老狼王,他听见声音就赶过来了,一起赶来的还有他的奶奶那罗。
老狼王看见自己唯一的继承人这副不成器的样子,气得他一脚踢向凌泽的腹部,凌泽接不住,一直后退,直到撞到自己刚刚休息的小榻上。
“父亲!”那罗心疼的冲上去,“您干什么啊!”
“哼。”老狼王气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干什么?教训一下他!你看看他这个样子,跟你当时一模一样!”
怕凌泽又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那罗赶紧安抚他:“你放心,季姑娘没有死。”
凌泽涣散的眼神重新有了光,直直的盯着那罗,等着她接下去的话。
那罗让几个守卫先退出去,才讲出了自己这么多年来保守着的秘密。
“她是异世之人。”看着凌泽惊诧的眼神,她又说出了一个更大的秘密:“你爷爷,凌将归也是。他只告诉了我。”
凌泽难以置信的看向他太爷爷,旁边的老狼王沉默不言,像是默认了那罗的说法。
“我本来只是怀疑过季姑娘,因为她和当年的阿归太像了,但我也不敢肯定。直到昨天晚上,我听说你们在季姑娘消失的地方看见了冲天的绿光。”
她顿了顿又说:“当时你爷爷在祭坛里,也冒出了这样的绿光,那里面那么多守卫守着,一只苍蝇也飞不出来,他不可能逃掉,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消失了。如果他不消失,那被人类抓到,必死无疑。”
那罗看着凌泽的眼睛:“那个绿光是在保护他们,想必季姑娘当时的情况也非常凶险,无论那个绿光带来的后果是什么,总比死了好,你明白吗?”
凌泽脑子里紧绷的弦终于松开了,她没死就好,这个消息不算完全的好消息,但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够了,找她的事,他可以慢慢来。
他缓缓起身,打算告辞。
“站住,你要去哪儿!”老狼王喝止住他。
“你放心,我不会陷狼族于危险之中,这件事我能解决,你们别管。”
老狼王看他已经冷静下来,得到了他的保证,以前的事也证明了他有处理好这个事情能力,便挥挥手让他走了,叹了口气,看来有人类要遭殃了。
那罗看看他这个孙子的背影,恍惚间觉得他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了。
☆、报复(二)
这几天凌泽哪里也去不了,棉秀村不能去,禾溪村因为忌惮那几个道士,只派了贺乔去打探消息。他还抱着一丝希望,派人去那条河的下游打捞看看,结果只找到了一条挂在石头上的鹅黄色长裙。
他记得这个长裙。这是之前裁缝把她和另一个另一个姑娘的尺寸记错了,结果季森森穿上发现有点小了,她知道村里那个裁缝很穷不想让她为难,但她又节俭舍不得扔掉,就一直将就着穿。因为衣服偏小所以会紧紧地包裹着她的身体,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凌泽很喜欢看她穿这件衣服。
可是现在这件衣服却是从河里捞上来,以这样一种方式回到他手上,他的眼里翻涌着恨意,他会让那些人付出代价的。
贺乔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凌泽抱着这条裙子坐在季森森的床上发呆。他也眼尖的认出来了那是季森森的衣服,想安慰一下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先说正事儿。
“那些道士走了。我......”
凌泽开口打断他:“出去说吧。”他轻轻的把衣服放在椅子上,就像在对待那个曾经穿它的人,“别在这里。”
凌泽把季森森的房门锁上,把贺乔带到他们平时吃饭的地方。
“查到了什么?”
“我是先从小春姑娘那边查起的,她说那天季姐姐从她那边拿了衣服就走了,走了没多远就遇到了那群道士,她还说那群道士之前去过你们以前住的地方,我猜,他们应该是找到了什么线索,才抓了季姐姐。”
他急的喝了杯水,又接着说:“那群道士当天晚上就在禾溪村落脚,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季姐姐和那里的村民发生了冲突,才......掉到河里......”
他悄悄看了一眼凌泽的神情,发现他情绪还算稳定,才又继续往下说:“我一直等到今天早上,那群道士才离开禾溪村,我就赶紧进村里打听,但是怪得很,他们见我是个外人,一口咬定从未见过季姐姐,不是一个人,我问了好几户人家,都说没见过,不知道这事儿。连昨天晚上的骚乱都闭口不提,我怕问多了他们生疑,就赶紧回来找你商量商量。”
凌泽点点头:“看来这个村里的人确实有古怪。你继续帮我盯着棉秀村,禾溪村那边我自己去查。”
“那......那我们要不要给季姐姐立个衣......衣冠冢......”他怕这句话触到凌泽的雷区,说的小心翼翼的,哪想到他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不用,她没死。”
“你怎么知道她没死,有消息了?”
凌泽没有回他,径直出门去禾溪村了,关于季森森是异世之人的事,他不打算告诉贺乔,虽然那道绿光是她死里逃生的证明,但是她会不会回来,自己心里其实没有底,毕竟自己的爷爷当初那样消失后,也几十年没有回来,是不想回来,还是......回不来了......
他们都知道有那样的可能性,但是奶奶还是执着地等到现在。他也一样,执着的认定她没有死,她会回来。
他走到村子口的时候,身上的杀气已经按耐不住了,他想,季森森的失踪,这些人一个个都脱不了干系,按他的脾气真的很想全部杀了一了百了。可是他又想起来她会因为自己杀了无辜的人生他的气,记忆里那个皱起的眉头轻轻触碰了一下他心里最柔软的部分。想想还是觉得调查一下,无辜的人他不管,剩下的他也不会轻易放过。
贺乔已经光明正大的问过了,看的出来出来整个村子里的人都有心的保守这个秘密,要是想知道真相,就只能暗地里调查。
凌泽第一次来到这个村子里就觉得奇怪了,这个村子跟别的村子不太一样,很少看见女人,大片大片的农地都荒着没人打理,只有那么两三户人家在劳作,到了下午,村子里的人就拉起几个简单的棚子,聚在一起打牌赌钱。
凌泽混进了赌钱的人群中,马上就有自来熟的上来搭话了。
“小哥挺面生啊,别的村的?”
“就你一个人啊?”
凌泽点点头。
很快旁边就传来调笑的声音:“长得这么好看,要是是个女人就好了。”虽然声音小,但他还是听到了,疑惑地皱起眉头,这句话听得他怪不舒服的。
旁边的男人也紧张起来,“别瞎说话。”又朝着那人挤眉弄眼一番,示意他闭嘴。
大家看到外人都警惕起来,凌泽知道很难从他们这儿挖出点线索,就找了个合适的机会离开了。
他又绕到了田里,看到一个农妇在哭,脸上青紫一看就是被人打的,或许,她跟村子里的人有矛盾?于是就上去向她打听,结果真的让他发现了重要线索。
凌泽自称是棉秀村来的,路过这里随便进来晃晃,没想到看到她在这里哭,就过来问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听见这个少年是自己隔壁村子来的,长得还很好看,农妇就放松了警惕,向他哭诉。
她其实今年才18岁,自己16岁的时候经过禾溪村,被村民们强行“留”下来了,他们收了她的行李,把她关在地窖里,直到她愿意屈服。那个当初把她关进地窖的人,后来就是她的“丈夫”。
她越说情绪越激动:“这里的人好吃懒做,没有人愿意嫁进来,他们就去骗去抢,除了我,村里还有好多家的女人都是这么来的。还有好多上了年纪的女人当初也是这么被骗进来的。”
难怪他这一路都没看见几个女人,怕是不听话的都被关在家里了。
“我还算好的了,有的人因为不听话,腿都被打断了。”
“那你们就没想过逃跑?”
“跑不掉的。”女人绝望的摇摇头,“我们试着跑过,可是这里的男人都是一伙的,外面都是树林,谁家媳妇跑了,就全村一起出来把她抓回去。之前有个女人逃到了官府,可是官府的人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凌泽笑笑,可不是么,这个村子的现状不是一代人能造成的,那些在官府当差的人,可能他们的母亲就是这么来的,这里的人互相包庇,沆瀣一气。他们当初一定也是想这么留下季森森,所以才一致对外宣称没见过她,好等下一个倒霉的女人上钩。
女人抹了抹眼泪:“而且,她们都已经认命了,就算跑了又能怎么样呢,孩子都有了,出去也没办法再嫁了,回家也只是给家里人丢脸.....”她也快绝望了。
凌泽觉得真相已经差不多浮出水面,安慰了农妇几句就打算告辞。
农妇此时才觉得有些后怕:“你......你别跟别人说,也别报官......我不想再被打了......”
凌泽朝她笑笑:“放心吧。对了,我听说前几天你们这儿一个女人掉进了河里,是不是也因为有人想对她不轨?”眼前的少年面色如常,像是再自然不过地顺口一问。
“是,当天晚上,是赵哥把她带回家的。”
她没有看到的是少年藏在身侧紧紧攥着的手。
入夜。
凌泽还没走到赵哥家里,就听到院子里传来“昂~”的驴叫声。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看见了那个屁股上秃了一块的驴,是季森森带出门的那一只。
看来他们不只扣了她的人,东西也在他们手上。“呵。”凌泽冷笑一声。
屋内传来夫妻二人的说话声。
“......最近咋来那么多生人啊,还有个打听那姑娘的,是不是官府盯上咱们村了啊,前几天那事儿闹得挺大的。”
“有啥好担心的,有人报官就让老孙跟他儿子说一声,糊弄糊弄就过去了。就是这姑娘死的太可惜......那身段,啧,我看挺好生养的......”
“姓赵的,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还想着那个小婆娘是不是,行不信老娘废了你?”
“别别别,老婆,我没那个意思,我是说她怎么寻死不好,非要往河里跳,以后咱们喝水都膈应是不是?”
赵哥又说了季森森几句坏话表忠心,他老婆才安静下来,没再骂骂咧咧的。
“老婆,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那是,看起来那小婆娘还挺有钱的,都是好料子。你穿着这好衣服倒也人模狗样的。”
凌泽透过窗户看见里面一男一女,女的穿着嫩粉色的棉袄,男的穿着藏青色的长衫。
这些他都记得,之前季森森跟他说,自己以前种的棉花还有剩,反正还有几个月就过年了,想做几件衣服,营地里有几个身体不好的小孩子,也顺便给他们做几件。还问他喜欢什么颜色的。
“黑色的吧。”他一向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颜色。
“又要黑色的啊......换一个吧,我看藏青色也不错,也耐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