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寒棠
河边,季森森抽噎个不停,其实她有点讨厌自己,明明心里关心小泽,却连去探究真相的勇气都没有,她对小泽感到愧疚,但是对于未知的事物又感到发自内心的恐惧,两种矛盾的心情快要逼疯她。
李寒骁很快追了上来,发现她在河边哭,就静静的走到她身边没有打扰她。过了一会儿,季森森哭完了,调整好情绪才先开口。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要影响你们的心情的,我只是......”太压抑了,真的,这一个月来藏着一个谁都不能说的秘密,太压抑了。
“我明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事。你不愿意告诉我也没事。”
李寒骁看着她,觉得她的状态已经调整好了,才缓缓开口:“之前我微信上跟你说,我以后想要照顾你,我是说真的,你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
季森森看他眼神真挚,不像是开玩笑话。虽然知道他对自己有意思,但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突然的告白,她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
李寒骁看季森森迟迟没给他回复,有些按耐不住,他是真的挺喜欢她的,看她哭他也挺心疼,抬起自己的双臂想要抱她。
可是刚一搂上季森森的肩膀,她就一下用力推开了他。
“对不起.......我......我对你没什么感觉。”慌忙找了个借口拒绝了他。
李寒骁尴尬的收回手,“没关系,是我太冲动了。”
季森森也被自己刚刚的反应吓到了,她记得自己刚刚的心里最直接的感受——厌恶,对于一个自己没有感觉的男人的拥抱,她是厌恶的。
意识到自己厌恶情绪的那一刻,她脑子里想到的是小泽,无论他之前怎么抱着她撒娇,甚至是那次醉酒之后把她按在床上亲,哪怕那次算是强迫她的,她也丝毫没有觉得厌恶,只是有些惊慌失措,和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耻感,所以才会生气。
原来,小泽在她心里,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吗?
这次度假村之行圆满结束了,可能是出于成年人的自尊吧,李寒骁那天晚上之后就一直没来找过她了。大概是那天回去李寒骁的表情也不对劲,唐唯也没再提过这事儿,季森森也乐得清静。
这段时间,她经常做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梦见自己走了之后,小泽发现自己不见了,哭着在家里找她,嘴里喊着“姐姐,姐姐”“别丢下我”,一会儿是小时候的他,一会儿是长大后的他。
接着她又梦到,凌泽坐在她的床上,抱着她的衣服,是她当天被抓去禾溪村穿的那件鹅黄色长裙,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他的眼睛被恨意淹没,身体瑟瑟发抖。
季森森伸手想触碰他,画面却一转,他满身是血,孤零零站在一堆尸体中间,说:“姐姐,我给你报仇了”,眼底是满的要溢出来的痛苦。
今天,她又梦到了新的画面,她看到一帮天道门人围着小泽,逼他交出浮罗珠。小泽受了重伤,半跪在地上,有熟面孔,她记得好像是叫孔什么,身上穿着深蓝色的衣服,看起来成熟了不少,旁边还有一个矮矮的长胡子老头,胡子倒是很有特点,上半段还是黑的,下半段都白了,发冠梳得一丝不苟。小泽说了句“浮罗珠不在我们手上。”接着老人用了不知道什么法术,一把泛着金光刻着符文的长剑直没入了小泽的身体。
“啊——”季森森从睡梦中惊醒,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
这个梦太真实了,她甚至能听到剑刺进皮肉的“噗”一声,就像是自己离开后真实发生的,一边又摇了摇头,她的离开肯定会让小泽难受一阵子,但是不至于让他大开杀戒吧,小孩子忘性大,他又那么忙,应该过不了几年就会开始新生活了。
如果只是感情上的问题,她倒是不担心,成年人的世界没有谁离开了谁不能活。
可是他会死......
她听狼族营地里的人说了,天道门或许是和叛军有勾结的,如果小泽想要灭叛军,就一定会和天道门的人对上,而天道门的背后是人类,是朝廷,他这样,是以一己之力对抗人与妖二族。会被杀,是情理之中。
不行,她不能坐视不理,要她看着小泽走向死亡,她做不到。
拿起手机,一看才早上八点,今天不用上班,她握紧了手机,披上外套就出了门,她要去古董店看看,她要知道真相。
果然,时间还早,还没到古董店开门的时候,季森森找了个平整的地方坐着,打算等店主来开门。
已经快到过年的时候了,街上的小店已经有一些提前关了门,公司里有些家在外地的同事已经忙着抢票回家了,而同样是外地人的她,只能一个人惨兮兮的留守在这座城市,甚至她的父母一个电话也没有打给她。
季森森犹豫地拿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妈妈,打了个电话给她,那边很快被接起来。
“喂,森森啊,什么事啊。”
室外有些冷,季森森不自觉地吸了吸鼻子:“妈,我今年想回家过年。”
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明显迟疑了一下,“森森啊,不是妈不想你回来,我答应了你王叔叔今年要陪他回老家过年的,不在C市......要不你问问你爸爸?”
“嗯......没事儿,我就随便问问,挂了啊。”
挂了电话之后,她犹豫了一下,又找了父亲的号码拨了过去,那边过来好久才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喂”。
“喂?爸,今年过年你在C市吗?我好久没回家了,今年想跟你一起过年。”
“啊?哦......这个......”
还没等他回答,边上就有一个远远传来的女声打断了他:“大清早的谁啊?”
季父回答道:“没事儿,同事打来的。”他又举起手机贴到耳朵边上,发现对方已经挂了,只有“嘟嘟嘟”的声音。
季森森在听到那句“同事打来”的时候就果断挂了电话,她已经知道父亲会给她什么样的答案了,她也不想听他的借口。
她又想到,如果没有禾溪村的意外,现在她应该还在营地里一起和小泽准备新年吧,会有人陪着她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
她想的出神了,直到听见“哒哒”的脚步声向她靠近,她抬头看见了那个穿着很讲究的老爷爷店长。
“你是前几天那个......又来看那个珠子吗?”
“是。”
老人又笑了,“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它,不过还是只能隔着玻璃看哦。”说着就掏出钥匙,打开门请季森森进去了。
季森森想起来当时那个大学生店员:“之前不是招了一个店员吗?怎么没看到他人?”
店长把自己的眼镜拿下来,想要清理一下上面的白雾,“干了没几天,突然就辞职了。”
季森森心想:他突然看见一个大活人消失在自己面前,估计快吓死了吧。
店长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愉快事,皱着眉头吐槽道:“昨天我回来时候,看见他坐在地上,店里像是被龙卷风刮过一样,乱七八糟的,我还没说要辞他呢,他自己就要走了。他还把浮......我是说那个你喜欢的那个黑珠子,扔在地上,唉......幸亏没打坏什么东西,他要走我也不拦着了。”
听到店长差点脱口而出的“浮罗珠”,季森森也不打算绕弯子了,直接问道:“那个珠子是叫浮罗珠,是从一个叫浮罗大陆的地方来的,是吧。”
店长擦眼镜的手僵住了,“你......”
“我去了那个地方,三年。你那个把珠子带回来的长辈,姓凌,是不是?”
她的语气非常肯定,店长确定她说的是真的。
“我在那里遇到了他的亲人,他们因为这颗珠子的失踪,白白遭受了很多苦难。”
季森森把自己在浮罗大陆的经历的事情娓娓道来,店长沉默地听着,他知道眼前这个姑娘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他年轻的时候从他伯父那里听到过一样的故事。
他的伯父叫凌将归,从小身体一直很健康,突然有一天他的身体变得很差,经常晕倒,渐渐地几乎不能下床走动,医生也查不出原因。凌将归刚刚从国外留学回来,正是投入到建设祖国的事业中去的大好年纪,本应该前途无量,面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却没什么求生意志。他说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几十年,那个世界有妖怪,凡人还能修炼成仙,他还在那里遇到了自己的一生挚爱,与她生儿育女。家里人都以为他疯了,只有当时还年轻的自己听进去了。
当时的自己喜欢看地摊上的话本,对那些玄幻的东西很好奇,用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有点中二病,所以自己成了瘫在床上的凌将归唯一的倾诉对象。凌将归临死之前把浮罗珠交给了他,告诉他这颗珠子叫浮罗珠,关系着那个世界的万千生灵的命运,他拿着这个浮罗珠,一直试图再穿越过去,但没有成功,希望他这个侄子能好好保管,等到机缘到了,一定要想办法把珠子还回去,还有,替他给他的妻女为自己的不告而别道个歉。
老人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少女,就是这个“机缘”。
他掏出钥匙,打开装浮罗珠的那个玻璃柜。
“你拿走吧,这应该由你带回去。”
季森森接过浮罗珠,以为会像上次那样,珠子会发热,然后把她带回浮罗大陆。但是并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珠子还是冰冰凉凉的,在她手上一动不动。
店长说:“你再等一会儿,我还有东西给你。”然后去了里面的房间,拿出一本笔记本,一本十分破旧的牛皮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是苍遒有力的“凌将归”三个字。
“这是我伯父还在医院的时候写的,应该能给你帮助。”
季森森简单的道了谢,就告辞回家研究这些东西了。小泽死了的那个梦就像一把刀悬在她头上,自己得赶紧找到穿回去的方法才是。
季森森从古董店出来,就直接往家走去,冬天的风很冷,她把手抄在羽绒服的口袋里,浮罗珠也一并放在里面。
路过居民楼的时候听见楼上有几个小孩子传来嬉戏打闹的声音,她没在意,口袋里的浮罗珠却突然发出了惊人的热度,烫得季森森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把手抽出来,停在原地,但是又想到了自己第一次穿越时,这个珠子也是这样发热的,就赶紧把珠子掏出来等待奇迹发生。
一秒、两秒、三秒,无事发生......珠子的热度迅速降了下去,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玩儿我呢这个破珠子。她把浮罗珠重新装回口袋,刚打算朝前迈一步,一个黑影从不远处的楼上掉下来摔得粉碎,是一个不小的盆栽,还是陶瓷的盆。这是个很老的小区,很多住户都没有封阳台,季森森抬头向上望去,是两个小孩子在打闹,不小心把这个盆栽推了下来,发现自己做错了事,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季森森心里一阵后怕,如果自己刚刚没有停下来,现在应该是刚好走到那边,躺在地上见阎王去了。
☆、推测
家里,季森森坐在椅子,盯着那个黑色的珠子,她确认这个珠子是有灵性的,可是几个小时过去了,不管自己怎么折腾它,它就是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只能暴躁的抓抓头发,开始看凌将归的笔记本。
季森森拿起笔记本,一张黑白照片掉了出来,看建筑像是在国外拍的,照片上的少年人穿着白色的衬衫,神采飞扬,仔细看,和小泽是有那么点相似。
这本笔记本似乎在他穿越之前就开始用了,那时候他刚留学回国,国内战争刚刚结束不久,一切还是百废待兴的状态,少年人怀着满腔热血,想要报效祖国,前几页写的都是雄心壮志。几页之后,风格突然就变了,字迹像是变了一个人,用词遣句都透着一种无形的悲伤。这部分应该就是他穿越回来写的。
凌将归在浮罗大陆生活了几十年,年纪也比她大很多,关于他自己穿越到一个玄幻的世界这件事,其实他还是琢磨出不少东西的。
他是喝洋墨水的,可能是在国外的时候信了什么基督之类的,他管这个可以让他们穿越时空的神秘力量叫做“神”,他在笔记本里也写了关于浮罗珠的来源,跟当初季森森在狼族听到的一样。他在笔记里写,神创造了浮罗珠,其目的在于各方力量可以相互制衡,所以他猜测,当初自己穿越的原因,就是神想让他去帮助妖族振作起来,狼族论战力是妖族之首,狼族强势了,妖族才有逆袭的可能。
那个时候浮罗大陆的人类社会已经在飞速发展了,早已经解决了衣食住行这些基本的生活问题,他们开始练道修仙,本就很落后的妖族,更是被打压的毫无生存空间。
那个时候妖族在干什么呢?喝生水,吃生肉,住山洞,近亲生子,自相残杀......活的像原始人。
当然,当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些,他当初落在一个森林里,走了几天没能走出去,差点饿死,是有个好心的狼族小姑娘救了他,还照顾他直到康复,小姑娘很善良,知道他不能吃生肉,就会把肉烤的黑漆漆的给他吃,让他哭笑不得,后来他才知道这个姑娘叫那罗,是狼族首领的女儿,也知道了原来狼族一言不合就斗殴并不是因为他们凶残,而是皮糙肉厚打不坏,所以习惯用打一架解决问题。
就这样,后来他知道了狼族如今的处境,也为了报答小姑娘的恩情,就决定留下来帮助他们了,哪知道一帮就是几十年,连他自己的一辈子都赔给那个小姑娘了。
他们那个年代的人真是一身本事,他教狼族如何建造屋子御寒,如何保存足够的食物过冬,如何正确的处理伤口,教他们种地保证稳定的食物来源,教他们建立军队来和人类抗衡......
有了凌将归这个大约先进了一千年的外援,狼族疯狂开挂,短短十年就重新夺回了被人类抢走的主导权。
在这之后,他和那罗成亲了,还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取名凌西荷。
但是好景不长,狼族解决了对外的危机,内部的矛盾显现出来,狼族长老金察质疑凌将归的用心,虽然首领与那罗坚定不移的相信他,但是这十年来,狼族内部的人员变动很大,他们不知道凌将归当初是如何帮助狼族的,只知道他是个人类。当时刚好又抓了几个奸细,族内的矛头一致指向他,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别的居心,他答应了金察的要求,取下祭坛里压制妖族力量的那颗浮罗珠。
结果意外发生了,可能是这个举动违背了神的意愿,自己被从那个世界驱逐了回来,握住了浮罗珠的那一刻,他明显感觉到有力量在撕扯自己——一如他来时的那样。他的妻子和女儿都在那里,他不想走,他只好死死的握住浮罗珠,即使它的温度快把自己的手烫伤。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结果就是他带着浮罗珠,从自己的床上醒来,镜子里映出的是当时二十岁的自己。
后来的事,季森森就感同身受了,头晕、失明、失聪、休克,只是比季森森严重的多。与此同时,他也尝试着用浮罗珠穿越回去,但都没有成功。
季森森翻到这里,发现纸张有被泪水打湿的痕迹。
他也是在后来的某一天突然领悟到的,浮罗珠是神之物,既然他回不去,就是神自有他的安排,所以他才嘱托自己的侄子,也就是古董店老板留心有“机缘”的人。
季森森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用钢笔画的素描画,她认出来了那是年轻些的那罗,周围有些指纹形状的浅浅的墨水印子,看起来这幅画像是被人反复摩挲过。
季森森想,既然浮罗珠的本意就是让浮罗大陆的生灵达到一种平衡的状态,那现在失去了压制的妖族显然不符合它的的意愿,自己穿越时空的“机缘”迟早会到,急也急不得,不如顺其自然。
还顺便吐槽了一下,这个“神”真是无情啊,凌将归辛辛苦苦为妖族付出几十年,说把人扔回来就把人扔回来,他的身体垮了就弃之不用,等到下一个倒霉鬼再送过去,哦,那个倒霉鬼就是自己。
把凌将归的笔记本合上,看到浮罗珠还是静静的在桌上放着,季森森不死心地又把它拿起来放在手里揉揉搓搓,还是那样,没反应。可是她自打把浮罗珠带回来,就觉得自己即将穿越这事儿板上钉钉了,想想拿出了自己的背包,收拾了一些穿越物资,打算今天晚上抱着睡觉。
毕竟凌将归当时第一次穿越差点饿死在森林里,自己总得做点准备。
准备完这些东西,季森森一看时间已经晚了,躺在床上思考,自己上一次也是浮罗珠送过去的,那肯定就是“神”的想法了,可是自己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就在村里过了几年淳朴的农民生活,虽然帮助狼族做了一些小事,但比起当年牛比的凌将归,自己那点成就真是不值一提。
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有什么被“神”选中的优点。
她从枕头底下掏出浮罗珠:“你不是神之物吗?能理解我说什么吗?”
没反应。
“为什么是我?我到底是去干什么的?我看狼族发展的挺好的根本不需要我啊。”
还是没反应。
“你倒是说句话啊,我知道你有灵性的别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