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盐药
说完徐春春就后悔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虽然是一个意思，可是当面说出来会让裴图南尴尬的呀……
招上门女婿这个想法，徐大志和周淑娟还真有过。他们舍不得把唯一的女儿嫁出去，反正家里条件还行，不如招个勤劳踏实的小伙子入赘了，男方穷点也没关系。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徐春春跟裴图南有缘，女婿是出身大城市的外地人，老两口也就没提起过这件事。
裴图南没理解到尴尬那一层，他只听到了“其他女婿”这一个重点，他嗯了一声，“可惜他没有这个福分遇到你啊。”
“遇见我是有福分？”
徐春春羞涩一笑，她突然仰起头亲了一下裴图南的侧脸，嘴唇接触到皮肤时，徐春春觉得自己有种触电的感觉。
她亲完之后，什么也没做，只注视着裴图南。
“我…”，裴图南的心跳慢了半拍，徐春春的突然袭击让他心里变得既开心又雀跃。被她亲到的肌肤也像是有火苗在烧。
小媳妇眼里的感动和温柔，让裴图南看着觉得心痒痒的，徐春春的意思他都明白，夫妻之间，有些事不必说开。他情不自禁地对徐春春做了同样的事。
情到浓时，裴图南也没有化身为欲望的奴隶，他始终记得徐春春肚子里还有他们爱的结晶，他们的宝贝在。
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这句话可以用来形容裴图南和徐春春现在的状态了。
裴图南眼睫不自觉地垂了下去，在眼下遮出一片浓重的阴影，他再一次地重重地含住徐春春的上唇。
在亲的同时，裴图南想着，其他的事他可以保证不做，嘴唇会不会肿到不能见人，他就不能做出保证了。
女婿把自己当成一家人，周淑娟觉得心里敞亮，左右快到小年了，借着高兴劲儿，她决定提前几天酥菜，让孩子们能吃点好的。
酥菜也叫酥果子，就是用油把裹了面的食物炸得酥酥的。
黑石岗这边的话，过小年一般只炸三样，酥肉，酥藕，酥面片儿。
周淑娟拿出了在粮缸里冻得硬邦邦的肉，放在锅里煮了会儿才化冻，这块肉特意选了瘦肉，就是为了炸出来好吃。
一大盆面糊里，加上几个鸡蛋搅拌，攒了一年舍不得多吃的白面粉和鸡蛋，在这种时候就不能吝啬了。
拌过的面糊里加上花椒面，盐等各种调味料，就算是弄好了。
刚刚烧热的锅里倒入油，徐春春鼻子尖，隔着两扇门就闻到了花生油的香味。她用力推开了“痴汉”裴图南，“我去给娘帮忙喽！”
裴图南没来得及喊住急着离开的徐春春，他把想说的那句话对着空气说了出来，“春春，湿毛巾冰下嘴再去吧…”
无知无觉的徐春春已经在火房帮着周淑娟洗藕了，橘子好在周淑娟忙着酥菜，没怎么留心打量她。
油在锅里扑腾扑腾，像是一锅金色的海浪，周淑娟用长筷子夹着徐春春裹好面糊的肉和菜，一个接一个地放进去。
酥好的菜，带着肉香，油香和蔬菜香，周淑娟足足炸了满满一竹匾才停下来。
她催促着徐春春和裴图南来吃，“快点，趁热吃和放凉了不是一个味儿，吃几个中午就不用做饭了。”
炸过肉和藕的油，再用勺子放一些面糊进去，面糊接触到热油就变成一个个面片儿。出锅后酥酥脆脆，直接就当小零食吃。
徐春春一会尝尝这个，一会吃口那个，觉得幸福极了，她放下筷子摸摸肚子，“过年真好啊。”花生油炸的就是实在，只吃了几个就饱了。
酥菜直接放在堂屋的桌上，谁想吃就吃。凉了以后，也不用担心软了咬不动了，因为凉有凉的吃法。
到了冬天，万物皆可白菜炖，直接和白菜粉条一起炖了，又是一道喷香的硬菜。
小年炸一些，春节再炸一些，总之年末年初这些天里，徐家的每一餐饭都不会少了酥菜的身影。
管区办公室里，请假的林丽回来后，徐春春就觉得她不正常了。
以前接线一忙起来，她就唉声叹气，恨不得电话线赶紧断掉，最近却一直哼着歌，还抢着替徐春春干活。
“丽姐，有什么喜事吗？”
看她心情不错，出于好奇，徐春春直接问了出来。
林丽跺了下脚，终于等到徐春春开口问了，再不问，她就以为自己表现出来的喜悦不够明显了。
“也没什么，就是才查出来我怀孕五个多月了，第一个孩子，家里都开心呢。”林丽笑嘻嘻地跟徐春春分享。
徐春春有些意外，她以为林丽这年纪，起码两个孩子了，没想到居然也是刚怀孕。五个月了才发现，林丽神经比自己还大条啊……
她跟林丽分享了几个自己怀孕后学到的小常识，例如什么不能吃，吃什么有营养，林丽却看起来兴趣缺缺，不怎么上心听。
这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呀？
徐春春表示自己看不懂林丽了，既然她不想知道，自己也就不用多费口舌了。冬天穿的多看不出来，不过林丽的腰身是比自己的粗一些。
想到孩子，她就心情美丽，内心柔软，也就不在意林丽的奇怪了，“丽姐，看来你要比我先做娘了。”
林丽敷衍地勾勾唇，“是啊，是啊。”然后又恢复了往日的上班状态，磨洋工加拉长着脸。
一边接着线，徐春春一边佩服她的变脸速度，听说有人怀孕后情绪阴晴不定，看来林丽就属于这一类人了。
屋里的火盆里漂出一缕烟，很快就被从窗户缝里吹来的风吹散，林丽骂骂咧咧地走过去关上了窗。
第50章 十字路口
果然, 现在这个对各种事都不满的林丽，才是徐春春最熟悉的林丽啊。刚刚开心地像是捡了钱的那个，是她的错觉。
徐春春想着想着突然笑了, 哈哈, 现在的生活真惬意啊, 家庭幸福，工作无压力, 还能偶尔跟林丽斗嘴。
也许是林丽自己也觉得自己前后差异太大了, 接下来的工作时间里, 除了轮到她必须要接的线, 她才会开口讲话, 面对徐春春她一直保持着沉默。
“春春，到时候别迟到啊, 早去一会儿，你好多跟其他同志交流一下经验。”王主任来通知让徐春春去县里参加表彰大会的时间，“到了以后直接找负责签到的同志就行。”
“好的，王主任,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表现的。”
徐春春才不管旁边林丽的明夸暗酸呢，她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发言稿她已经准备好了，还特意找了文化程度比她高的裴图南审稿改稿, 自己也对着镜子练习过几次。
如果不是王主任说只需要对着念就可以，她都能把内容背下来，当天脱稿发言呢。
一句话, 这次大会她信心十足！万事俱备，就只待大会开始了。
在全家人的期待中，在徐春春的后知后觉中，随着周淑娟和徐大志越来越紧张，表彰大会的日子到了。
裴图南提前一天就找隔壁村里的人说好了，早上搭他们的顺风车，他陪徐春春一起去县城，有他陪着，大家都放心，徐春春自己也更安心了。
天色还早，徐春春和裴图南还没有动身，他们并排坐着，徐春春挽住裴图南的手臂，“虽然自己也敢去，但是怎么办呀，有人陪着就是莫名地踏实。”
傻春春，裴图南就是喜欢徐春春冲他软软地撒娇，他轻轻捏住徐春春的鼻子，只一秒就松开了。
早上去县城的人不多，车很空。
少了挤着挡风的人，坐在行驶中而且没有遮挡的车厢里，徐春春觉得有点冷。
身边紧挨着的裴图南的身体是温暖的，即使隔着厚厚的棉袄，她还是能够感受到裴图南那边传来的温度。
他的双手就像一个暖风小太阳，暖烘烘的。被风吹了一段时间，徐春春不想再自己扛着了，她顾不上车上还有其他人，窝进了裴图南的怀抱里，还蹭了蹭。
面对求抱抱求挡风的孩儿她娘，裴图南配合地张开了怀抱。
徐春春发誓，她真的没有别的目的，不是秀恩爱也不是撒狗粮，就是简单想要取个暖。所以她努力地让自己忽略周围人的调笑声，总不能冻感冒吧……
拖拉机特别负责任，付过搭车费后要去哪里就会把车停在哪里，不会让村民多走一步路。
“呼。”徐春春扶住裴图南伸出的手下了拖拉机，终于到了，一路上又冷又不好意思，真是难捱啊。
县城的公社，看上去并不是多么华丽，也不是高大整齐的，唯一的优点可能只有占地面积大。
徐春春打量着公社大门，转头跟裴图南说道，“办公的地方都挨在一起，来办事可以楼上楼下一条龙，挺方便的。”
裴图南点点头，他注意到正盯着他们看的门卫老大爷，他找出那张给徐春春的通知，过去向门卫打听表彰大会在哪里开了。
顺着楼梯一直走，走到顶层后，往最右边去，徐春春和裴图南找到了那间可以容纳几百人的大报告厅。
报告厅门口就有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每个进入的人都要签字。
在工作人员的提醒下，徐春春因为今天要发言，可以去准备室见见其他人，但裴图南不行，所以他们只得暂且分开了。
“哎呀，没坐了，你别急…”徐春春推开门后才知道，说是准备室，没有化妆台也没有镜子，就是一间小型的会议室，里边挤满了忙这忙那的人。
她来得比较晚了，为数不多的椅子里，唯一剩下的一个坐也被她前边进来的两个女孩挤着坐了。
不过徐春春不介意这个，她虽然肚子大，但是腿还没有浮肿，站一会儿受的住。
她走到窗边，打算先掏出稿子看两眼。“喂，你，那个孕妇，过来这坐吧。”一个声音从屋内响起。
徐春春抬头看了过去，发现是一个跟她梳着同款麻花辫的女人要给她让座，女人皮肤微黑，神采奕奕，她已经站起来了，正看着徐春春。
有好心人体贴自己和孩子，徐春春于情于理都要过去说声谢谢，而女人看性格应该是那种说一不二的人，她直接按着徐春春，让徐春春坐下了。
徐春春还没来得及谦让一下，外人面前她也不是扭捏的人，索性道谢后跟女人自我介绍了，“你好，我叫徐春春，黑石岗管区来的。”
女人开口道，“我是高霞，县城人，就在公社工作。”自信，骄傲，这是她给徐春春的第一印象。
年纪轻轻，穿着打扮都很时髦，还在公社上班，徐春春猜测高霞背景肯定不一般，骄傲的小公主。
站在徐春春身旁，高霞主动找话题聊天，“大着肚子来，路上挺辛苦的吧。几个月了？”
徐春春回答了高霞的问题，两个人顺着话头聊了几句，打发着时间。周围的其他人有的在念着稿子，也有在聊天的。
会议室里有时钟，快到时间了，大家自发地去了报告厅，要受表彰的人，都坐在第一排。
视线顺着报告厅找了一圈，徐春春也没有看到裴图南，人太多了。她有些后悔先去准备室了，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坐那里完全是浪费时间。
先是公社里的领导讲话，然后就是主持人，接着就是一个接一个的优秀职工上台发言。
徐春春坐在台下听着，每个人在工作中都很努力，甚至还有立了功抓住个小偷的。但是他们的发言稿，除了感谢领导就是感谢领导，没有什么新意。
除了高霞的稍微有些创意，她的稿子里提到了同事之间的默契配合。
作为为上司代笔过无数次会议发言的人，徐春春闭着眼睛都能写出适合今天主题的稿。不需要多么优美辞藻，只需要点清楚主题，表清楚决心。
既要有总结，也要有展望，既要感谢，也要反思。再穿插几个工作中遇到的状况，加上自己的处理经验。
“下一位全社优秀职工，黑石岗管区接线员，徐春春。”
鞠躬，直起身，徐春春听到了台下雷鸣般地掌声。虽然没有聚光灯，没有鲜花，但她就是觉得这一刻特别有荣誉感。
她忽然有预感，这次表彰或许会是她人生的转折点。而今天，完全可以看算是她宝贵的回忆了。
她重新回到台下的座位，刚坐下，就发现隔壁的人换成了高霞。高霞看着徐春春，“没想到，你是有备而来的。”
本以为只是一个励志的村姑孕妇，高霞还想着看她有眼缘照顾她一下，没想到除了做事拼命之外，徐春春她也有其他的实力在身。
从来都是只做第一不做第二的高霞，这次发言稿被徐春春压了风头，她觉得有些意外，更多的是不服气。
高霞想从其他方面来证明，徐春春是比不过自己的，所以她冒着被批评说小话的风险换了座位。
“还没问你呢，怎么这么早就嫁人了，看你年纪不大呀。”高霞觉得自己坦坦荡荡，眼神也毫不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