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肖盐药
“哎呦, 谁啊?”徐春春揉了揉眼睛,看了下手表, 早上五点半, 很好, 这位自以为很文艺的吹笛人成功的惹怒了她。
“是慕心。”
裴图南的声音里有着无奈和淡淡的忧伤, 曾经文静乖巧的小妹妹, 变成现在这样,他没有关注到她, 想再做些什么也已经晚了。
徐春春的火气一秒钟消失了。
透过窗子,徐春春看到了拿着笛子走来走去的裴慕心,她仿佛不觉得累,在院落之间转来转去。
这还是除了管家外, 唯一来这“拜访”的客人,其他人第一餐饭后,仿佛都忘记了裴图南回来了,吃饭的时候也不见人。
裴图南衣柜里的衣服虽然都清洗干净了, 但都是以前的衣服,管家送来了新被子,没人为他和徐春春准备新衣服。
虽然感受不到任何人的欢迎, 但徐春春还是很开心跟裴图南回家了。
徐春春和裴图南没有吭声,不代表其他人也可以忍受。裴慕臻有满肚子怨气不知道该冲谁发泄,疯疯癫癫的裴慕心是最好的人选。
“疯婆子,你看看你,还有没有点以前的样子?”他用手指着裴慕心,嘲讽着她。
如果说跟疯子能讲通道理,那么疯子也就不是疯子了。面对裴慕臻的喋喋不休,裴慕心只做了一件事,用力的扑倒他,然后撕咬。
等到裴图南冲出去把她拉开时,裴慕臻脸上已经是伤痕累累了,有咬痕有抓痕,他狼狈地推开裴图南回了自己院子。
裴图南将裴慕心送回到她屋里,她径直走到桌前,拼命的往嘴里塞着桌上的糕点,直到塞不下才开始吞咽。
徐春春跟着走进来,她发现这间屋子布局和裴图南的差不多,看来他们住进来后除了添些摆设外,都没有再改动什么。
她想过去帮裴慕心倒点水,被裴图南用手势制止了,“让她吃吧。”
“白孔雀对妹妹也挺好的,自己被抓花了脸,妹妹除了头发乱点,也没受什么伤。”就是那张嘴,一点也不留情面。
“他以前也不这样,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可能是我离开后吧。”裴图南并不憎恨他的弟弟妹妹,他们是无辜的。
裴慕心嘴里塞满了东西,她先是含含糊糊地哼着小调,随后又开始哭闹。
桌上的杯子和水壶,盘子,能摔的东西都被她摔到远处。徐春春和裴图南站在门口不知所措。
最后裴慕心坐在地上开始哭泣,“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慕心,你在跟谁说对不起?什么事对不起?”裴图南问了半天,裴慕心也只重复说着对不起,管家赶来后,他们只好离开了。
走出院子来到连廊上,裴图南牵起徐春春的手,“走吧,去找爷爷谈谈,找我回来究竟为了什么。”
穿过上次那个饭厅,就到了裴城的院子,徐春春和裴图南到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练太极拳。
看见两人来了,他停下动作也不说话,走进了屋子里,不用他,徐春春和裴图南自然跟上。
墙角的留声机被裴城打开,放着不知道谁唱的戏曲。
裴城开门见山,“我脑子里长了东西,活不长了。”随后他也不管裴图南是什么反应,开口说道,“图南,在我死之前,我要把属于你的东西给你。”
裴图南面无表情,但徐春春感觉得到牵着她的那只手在颤抖。只不过是他在裴城面前隐藏情绪罢了。
“别说你不要,这些是你娘和你该得的,是我对不起你们。”
裴城的语气很强硬,表情却很脆弱,在这一刻,他才真正表现得符合他的身份,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
提到了他娘,裴图南脸上的冰冷裂开了,“你没有对不起她,更没有对不起我,你想维护你这一大家子人,你没做错什么。”
“息事宁人,让活着的人好好活下去,才是你这位大家长该做的。”
裴图南的话让裴城面露痛苦,他走到书架前,转动了书架上的花瓶,整排书架缓缓移动,露出来一扇小门。
裴城走进去,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小木箱,他把木箱放在桌子上,打开,里边有一把钥匙。
他将钥匙递到裴图南面前,“这是我给你的钱,房契地契,股权书你直接签字就行。其余的,留给你的弟弟妹妹。”
裴家早就不做生意了,大的宅子早已变现,留下的只有现钱和股份了。
这些统统不是裴图南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当初的真相,但通过裴城的态度,他知道今天不会得到答案。
而他想要得到答案,就离不开这些身外之物的帮助。裴图南接过了钥匙,“好好保重身体,舅公去了国外,你也去吧,那边医疗条件好。”
他的话没人回答,裴城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嘴里跟着留声机唱着,这是送客的意思。
在徐春春和裴图南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了裴城的声音,“我离开之前,让这个家安安静静。”
当了半天的背景墙,徐春春总算可以讲话了,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刚刚她感受到了裴城和裴图南的不甘心和伤感。
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指责裴城,徐春春居然觉得他有些可怜,明明他那么过分的要求裴图南,让裴图南受委屈。
回了房间后,裴图南就静静的坐在桌前,翻看着那本老相册,到了天黑徐春春想要点灯的时候,他合上了影集。
“明天就回吧,这回我们把相册带走。”裴图南站起来冲徐春春露出一个笑容,徐春春知道他这是经过自我调节走出来了。
“今晚带你去个地方,这个园子里最值得去的地方。”
徐春春看着裴图南找出了蜡烛,拿上了火柴后,就更加想知道是哪里了,说的这么好,难道有宫殿?
屋子里有手电,但是裴图南还是找出了竹制的灯笼,做工很好,几年不曾用过里面的灯芯也可以点燃。
虽然打着灯笼在裴园里很有感觉,但还是不够,照亮路最起码也要两三个才行。徐春春还是拿上了手电筒。
出了门,天色已经全黑,连廊上没有光,光亮只来自周围的院子,云层也遮住了月亮。
徐春春和裴图南一个打着手电,一个拎着灯笼,画面竟然也格外和谐。
她跟着裴图南在连廊上走着,环顾四周,“如果这些边边角角的,都绑上灯笼,一定很美吧。”
裴图南边回忆边向徐春春描述着他所看到的,“在我小时候,只有节日和爷爷的生辰才会让裴园亮起来。”
他们来到了一座假山前,假山并不高,看上去也没有碎石,就像是一块完整的山体被搬到了这里。
“在这等我。”裴图南撩开枯萎的爬山虎和其他枯枝,走进了假山的缝隙里,徐春春尽力让手电的光为他照着路。
两分钟,裴图南走了出来,“来吧,春春,欢迎来到孩子的小天地。”
徐春春跟着裴图南走进缝隙里,她有些紧张,紧紧地抓着裴图南外套的后摆,缝隙外窄里宽,越走空间越大。
走到一小块空地里,裴图南停下来,空地中间有石桌石凳,徐春春坐下后,裴图南把角落里的灯点燃了,依然是石头做的灯座。
他灭掉了灯笼,关上了手电,空间黑了下来,只有角落里传来的幽光,还有……
徐春春顺着光源抬头看去,假山上方有一个圆形的开口,月色从上方照了进来,开口处的石壁上闪着莹莹的光。
“那是什么?”
墙壁上竟然有壁画,徐春春站起来想要看清楚。壁画算不上栩栩如生,人物却很传神。石壁上的女子衣袂飘飞,还有亭台楼阁。
徐春春喜欢这里,她已经开始在脑海里想象最初画这些壁画的人是什么人了。
有些地方色彩已经脱落了,不是很清晰。
“这是画的什么?”
“不知道。”
“这是谁画的?”
“不知道。”
这样一问一答,徐春春和裴图南忍不住对视着,笑出了声。“在我小时候就有了。”“谢谢你,跟我分享你的曾经。”
两个人同时说完后,又再一次笑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的静静地坐着,欣赏着月色中的壁画。
“是谁在里边,是你吗?”假山外边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好像是,幼安?
不是徐春春过耳不忘,而是她的声音很好听,而且美人的声音嘛,徐春春自然也会多留意一些。
裴图南拍拍徐春春的手,让她自己坐一会儿,他打开手电递到徐春春手里,自己走了出去。
“真的是你,我就知道,只有你还会来这里。”徐春春在假山里里听着外边黎幼安的声音,她好像很激动。
“为什么回来了,你走的那么无情,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回来。”裴图南没有说话,还是只有黎幼安的声音。
无情?徐春春觉得有什么事情曾经发生过,但她不知道。既然无情,那就说明之前有情过喽?
“什么有情无情,该回来自然就回来了。”裴图南停顿了一下,“你和裴慕臻在一起,我也放心你们了。”
“以后好好过好自己的日子,天不早了,园子里也没人,快回去吧。”裴图南话里话外的意思,自己是黎幼安的长辈。
他的语气提醒了黎幼安,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当年的青梅竹马了,他们的身份早就变了,一个是大伯,一个是弟媳。
其实她来这里,也只是来看看,并不是想要在这见到裴图南。
吹了风,头脑也清醒了,看到了出现在这的裴图南,说明他并没有变,他记得以前的一切,这就够了。
从小学到的和身为大家闺秀的教养,让黎幼安做不出大半夜偷偷互诉衷肠的事,刚才问的那几句就已经是她的极限了,是她看到裴图南的一瞬间,一时忘我才问出来的。
至于问题有没有答案,并不重要。
“你也好好保重。”黎幼安离开了,从头到尾也没有提起裴图南带来的让她非常在意的女人。
她与裴图南的故事,还没开始,就在他决定插队那天结束了,或许也开始过,但是没有展开到她想要的情节那,就结束了。
以为弟妹走了,问题就结束了吗?没有!今夜关于裴图南的问答才刚刚开始。
第63章 白水鉴心
好, 很好,好的很啊,怪不得之前白孔雀阴阳怪气呢, 原来是裴图南有事情没有交代清楚呀。
徐春春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误会白孔雀了, 看来他才是那个想要向自己传达信息的人。可惜传的稍微隐晦了点, 她没明白。
不过有些事现在明白,也不算太晚。
她觉得壁画不美了, 月光也不浪漫了, 假山更没有什么小秘密了, 看什么觉得什么烦, 现在只想回去洗洗睡。
裴图南一进来看见徐春春撅着嘴, 就知道她肯定是在里边听到了自己和黎幼安的对话,挂上醋瓶子了。
“欢迎提问, 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虽然之前并没有遇到过徐春春吃醋的这种情况,但是有时候,裴图南在某些方面是无师自通不需要经验的。
其实也不是徐春春胡乱吃醋,像徐雅和周小兰啊, 村里的女知青啊,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是有了危机意识。
但这次不一样,黎幼安可是大美人啊。不需要多说什么, 大美人三个字就可以代表很多了。
而且,她都知道假山这里,听两人话里话外那意思, 他们俩可是认识了不止一两年了。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两小无猜,久别重逢,怎么不在外面多聊一会儿呢?”尽管徐春春不想让自己听上去那么醋意横飞,但话一开口还是没挡住。
稳住,春春,你一定要拿出风度和气场来,你就是问问,不是兴师问罪。
“我和幼安从小认识,没有一起长大,不过绝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裴图南努力让自己解释的简洁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