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亦容
姜乐珠脸色一变,“快给她喂下去!”
男人把药塞到方婧嘴里,捏住她的下巴一抬,药就顺着她的喉咙滚了下去。
冲进来的季思文正好看到这一幕。
“你给她吃了什么?!”季思文一个飞身扑到方婧面前,手指用力地捏着她的脸颊,让她把嘴张开,看看里面并没药,显然已经吃进肚子里,季思文眼睛都红了,“吐出来!婧婧!快吐出来!”
自己的未婚夫这么关心别的女人,姜乐珠气得声音都变了调:“吐出来也没用!那是打胎药!只要吃进去就能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到时候就算能生下来,也是傻的残的养不活的!”
季思文气得红了眼,又冲到姜乐珠面前,狠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谁让你碰我的孩子!”
脸上的面纱都被打掉,脸颊肉眼可见地红肿起来,姜乐珠眼睛里憋着泪,喊道:“我不动那个孩子,难道让小三的孩子是季家的长子吗?你别做什么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美梦了!”
她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根本就没有什么一夫多妻和平共处的事!你爷爷的两个儿子——你的父亲和你的大伯,他们还不是你杀我我杀你全都死光了吗?你想让你的孩子也这样自相残杀吗?你希望跟你的爷爷一样,两个儿子死了,再看着两个孙子自相残杀吗?”
“你、你——”季思文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疤被揭开了。
曾经,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是那么的快乐。
家里的宅院那么大,跑都跑不完,他有爷爷,有父亲母亲,还有大伯伯母,还有两个哥哥,季寒是亲的堂哥,阎望楼是没有血缘的哥哥。
他最喜欢家宴,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大家的笑容那么明显。
两个哥哥会教他打架,班级里没有人是他的对手,两个哥哥比他大三级,学校里没人敢欺负他。那是他人生中最风光的一段。完不成的作业还可以去哥哥面前诉苦,季寒哥哥会教他写,阎望楼哥哥有时候甚至会帮他代笔。
后来,父母私下的抱怨被他听到了,他慢慢意识到,父亲跟大伯不是一个奶奶生的。父亲不满意大伯掌控季家,爷爷也不满意。
父亲的抱怨咒骂越来越阴毒,每每偷听到他都会吓得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不理解,明明每个人都生活得很好很富足,甚至大伯一家住的别墅才是很小的两层,院子也是小小的,爷爷跟父母住得宅子却大得没边,但父亲却总是希望大伯一家去死。
直到那一天,大伯真的死了。
不光是大伯,还有大伯母,还有楼哥的父母,而他的亲堂哥却几经生死才勉强活了下来。
季思文知道这是父亲和爷爷做的,他不敢说,甚至不敢去探望两个哥哥,他害怕看到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季寒哥哥,也害怕看到咽下悲痛扛起一切的阿楼哥哥。
再后来,他的父母也死了。
爷爷说,那是季寒哥哥做的手脚,从此,季寒不是他的哥哥,是杀父杀母的仇人,不共戴天。
深夜里,季思文也曾经想过,如果父亲和大伯是一个奶奶生的,他们会不会天然亲近,不会做出兄弟阋墙自相残杀的事?
可惜,这个假设永远不存在了。
现在,姜乐珠的话又揭开了这道陈年伤疤,季思文的精神恍惚了一刻,难道他也要走上爷爷的老路,他的两个孩子也会像父亲大伯一样你杀我我杀你,他的两个孙子也会像他和季寒哥哥一样,不管小时候多么亲密,最终还是要成为仇人?
“唔——”方婧一声难受地低哼,唤回了季思文的神智。
方婧蜷缩着,姜乐珠估计为了确保效果,用了很霸道的药,弄得她肚子疼,有点像是痛经的感觉。
“就算生下来是傻的残的,我也要我的孩子出生!”季思文狠狠地瞪了姜乐珠一眼,转身朝着方婧走去,“婧婧,别怕,咱们这就去医院。”
“站住——”背后传来姜乐珠尖锐的喊声,季思文回头看了一眼,脚步一下子停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姜乐珠,“你、你这是哪里来的枪?”
姜乐珠握着木仓的手在发抖,“这是我从自家射击场偷偷拿出来的,你忘了,我不仅马骑得好,射击也是不错的。”
她毕竟是燕城名媛,跟罗绫绫和方婧这种在底层长大的不一样,骑马、划艇、射击等等做为精英都是要学习的,姜家就有一个正规的射击场。
“季思文,我不允许你有私生子。”姜乐珠咬着牙,“爸爸说男人可以花心,只要那些外面的女人不威胁我的地位就行。你去找方婧我能忍,但我绝对不能让她有孩子!”
她指着季思文的枪口慢慢移向方婧,瞄准了她的肚子,“我们就站在这里,看着那打胎药起效,你要是敢过去,我就朝着她的肚子来一下,保证她这辈子都再也生不了孩子。”
“你——”季思文脑门上青筋暴起,看看脸色发白的方婧,他终究不能这么眼睁睁看着方婧流产,更何况以方婧的性格,如果肚子里没有他的孩子,估计他再也没有机会接近她了。
季思文赌了一把,他赌姜乐珠不敢开枪。
他毅然地转过身,朝着方婧走去。
“嘭——”的一声,枪响了。
季思文呆住了,方婧的手脚都被绑着,根本就没法动弹,知道自己是躲不开这一下,她闭上了眼睛。
只在这一瞬间,一个人影扑了上来,他的速度快到几乎看不清,在空气中留下了一道残影,扑到了方婧身上,将她牢牢地护在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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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倒是有人大力地撞到了自己, 方婧疑惑地睁开眼睛, 看见一颗笑出来的小虎牙。
“阎望楼!”
所有人都惊呆了,他是怎么在枪响的一瞬间扑过来的?!
季思文喉头一甜, 一口血涌了上来,他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输了。
他没能护住自己的女人, 在枪响的那一瞬间, 分明他的位置更有利,如果他能在第一时间扑过去,肯定能护住方婧, 但他没有动, 却是从门口冲进来的阎望楼用身体帮方婧挡住了危险。
他一直深信自己是爱方婧的,也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不管他做了什么, 都是为了能更好地跟她在一起, 他也有信心给她幸福。
现在,这信心却被姜乐珠那一枪击得粉碎。
因为, 在枪响的那一刻,他迟疑了。
一瞬间的迟疑,错过了护住方婧的机会。
他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爱她, 没有在危险的时刻想都不想地扑上去帮她挡。
而另外一个男人却做到了。
说不清是嫉妒还是愤恨还是后悔, 季思文没有去查看阎望楼的伤势,反而冲着姜乐珠扑了过去,声音撕裂:“你这个贱人!”
姜乐珠早就吓傻了, 两个手下也吓呆了,他们这一趟只是过来教训跟姜乐珠抢男人的小三,并不知道姜乐珠偷了家里射击场的枪,更没想到姜乐珠真的敢开枪。
更严重的是,姜乐珠打伤的,那可是季家家主过命的兄弟,季风集团的小阎王!
姜乐珠整个人都木了,脑子里一片空白,眼看着季思文双目通红,面色狰狞地扑了过来,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
“嘭——”第二声枪响,季思文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胸口,多出来一个小洞,很快,那小洞里就冒出了血。
季思文颓然地倒在了地上。
只不过几秒钟,他的意识就模糊了。
他似乎回到了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最信任的父亲和母亲不知道从哪儿听到了消息,以为即将被逮捕,冒着大雨离开了家,舍下了他和爷爷。
那一年,他十五岁,才刚刚学会偷偷开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他开着车追了上去。
可惜,他始终没有追上父亲的车,他眼看着父母进了自家的私人小飞机,深夜的飞机上自然不可能有人,父亲亲自驾机,他眼睁睁看着飞机离开了地面。
“爸爸——”季思文喃喃地喊着,他不相信父母就这样抛下了他。
也许是深夜,也许因为暴雨,也许只有过几次驾驶经历的父亲技术并不好,也许就像爷爷说的是哥哥提前在飞机上动了手脚,反正飞机并没有飞离,才刚刚升空不久就坠毁了,季思文眼看着地面冒起一团大火,火光刺目,连暴雨都不能扑灭。
“爸爸,妈妈,这一次,带我一起走吧。”
……
冲进来的周局长眼前一黑。
他跟阎望楼是一起来的,但阎望楼的速度太快了,他和手下们不过是慢了那么一点点时间,就听到了两声枪响,屋里的情况比他预料的还要糟糕。
姜乐珠还握着枪,表情茫然又惊恐。
季思文左胸中弹,阎望楼腹部中枪,初步判断是一死一伤。
阎望楼身下还护着一个女人,情况不明。
“阎望楼,你受伤了没有?”方婧声音都有些抖了。
阎望楼笑了笑,“我有没有撞疼你?”他扑过来的速度太快,甚至从下车开始就用上了罗绫绫以前教过的灵力用法,他的速度快到扑过来时已经没有办法控制力道,估计撞到她了。
“别管我了!我不疼!你呢,你疼不疼?受伤了没有?!”方婧眼睛都红了,她眼看着阎望楼的手指也在轻微颤抖,显然是受伤了疼的,他为了帅,这么冷的天也不穿羽绒服,上身就一件深灰色的短大衣,此时那大衣前襟已经有血洇了出来。
方婧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救他,求求你们快点救他!”
周局长大手一挥,手下们有的去铐姜乐珠和两个保镖,有的去解方婧手腕上的绳子。周局长亲自查看了季思文和阎望楼的伤势,叹了口气。
绳子一解开,方婧就双手并用去解自己脚腕上的绳子,她用了蛮力,指甲都掀坏了几颗。
“走!去医院!”方婧把绳子扔到一边,拉开阎望楼的衣襟看了一眼,他的肚子上一片鲜血,也不知道伤到了哪里。
她目光移开,落在季思文身上。
他双目紧闭,好像睡着了一样。
……
谁也没有想到,姜家和季家的联姻会以这样的局面收场。
季思文死在未婚妻手里,而姜乐珠则因为杀人被刑拘待审,结果不是无期就是死刑。
姜振业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女儿绑架了季家主女人的好闺蜜,杀了季家主的亲弟弟,伤了季家主过命的兄弟……
他无心营救女儿,也不敢留在燕城,收拾了金银细软,连夜逃到了国外。
那些原本以为家主会早早死去、而季思文会继承一切的季家旁支,纷纷懊恼自己押错了宝,在季思文的葬礼上低着头屏息敛目,生怕家主注意到自己。
季寒根本就没有注意旁人,他一身黑色西装,冷戾肃穆。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主持季思文的葬礼。
小时候他还曾经抱过这个弟弟,而这个弟弟也曾经追在他和阿楼的屁股后面喊哥哥。
如果……如果父亲和二叔是亲兄弟,可能就不会有今天的悲剧了。
葬礼之后,季寒去了医院,探望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最高级的病房里,躺着季老爷子,他在得知季思文死讯的那一刻就中风了,全身动弹不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季寒把他安排到了医院,虽然院长说这种情况在家里养着更好,但季寒还是坚持让老爷子住在病房,还“贴心”地在病床对面的墙上挂了一幅大照片,让老爷子睁眼就能看到。
那是一张全家福,老爷子坐在正中间,一左一右站着季寒和季思文,身后则是两人的父母。
季寒进来的时候,老爷子正怔怔地看着照片发呆。
看到季寒,老爷子冒出两颗混浊的眼泪,嘴里“呜呜呜——”地说着什么。
季寒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冷如冰:“弟弟已经下葬,就葬在二叔二婶身边,您放心,还有空位,您就在这里安心地度过余生。等您百年之后,就跟他们葬在一起,你们会团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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