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半暖
在一旁正在剥橘子的孟西洲无辜被波及,把剥好的橘子递给风知意,不紧不慢地解释,“爷爷,知意她不喜欢旁人近身,可她坐月子诸事不便,我这不是不放心吗?现在马上满月,过两天我就要去刘首长那里跑军需了,没有一直想留在家里不做事。”
“跑军需?”风老爷子一愣,想了想,大概明白了,随即又有些不爽,“给他做事你倒是勤快,我让你做点事怎么不去?”
听风老爷子满是吃醋的语气,风知意失笑,“爷爷,他都帮老首长跑了好几年了,不能说丢下就丢下。更何况,那事儿也适合他现在的身份。跟着您的话,那不是给您招连累么?”
“什么连累?!”风老爷子听了这话有点生气了,“我以前被关起来的时候,可有觉得连累你们?可有让你们不去看?!我看你们两就是诚心把我当外人给客气!”
说着脸色不太好地轻哼一声,甩袖子站了起来,回房了去。
风知意和孟西洲面面相觑,然后也起身上楼回房。
“爷爷好像真有点生气了,”孟西洲想了想,“好像还有点伤心。”
毕竟,他们跟风家撇清关系的痕迹实在太明显了。老爷子虽然能理解风知意埋怨甚至怨恨的心,但到底还是有点难过的吧。
“嗯,”风知意倒是神色寡淡,不为所动,“我知道,但没办法,这是立场问题。”
说着,走到摇篮前看孩子,发现孩子居然醒着,正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玩耍,看到她还冲她笑了起来。
风知意也笑,伸手把他给抱了起来,“他想要我承认风家、承认是风家的人,但那是不可能的。”
她一旦承认了,就等于把风家的责任扛上了身,“我只承认是他的孙女、只承认他一个亲人,就单纯的是他这个人,跟他的身份地位以及家庭都没有关系。”
其实风家如果只有风老爷子这么一个人,那她认下没关系。但风家子子孙孙还有那么多人呢,尤其是还有原主那爸,她一点都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
最重要的是,之前十几年都不肯认原主,现在却要认她这个冒牌货,不觉得讽刺吗?这让原主情何以堪?
如果今天她还是原主、是那个一身病弱、身无所长的原主、是没有救过风老爷子的原主,那风家还会认吗?
风知意觉得,风老爷子极大可能,还是会继续像以前一样搁在外面养着原主,尽这份责任而已。
孟西洲拿了尿布,接过孩子,熟练地给他换尿布,“爷爷大概不会理解你。”
风知意不太在意,“无妨。”
她也不需要风老爷子能够理解她,他也理解不了她。
不过她倒是能理解风老爷子,人到老年,经过大灾大难之后,最希望的,估计就是一家人都好好在一块阖家欢乐吧。
换位想一下,如果她是风老爷子,她也会原谅“无辜”的孙子孙女。儿子没教好,教训可以给,但不会不认。
现在风老爷子也只是顾及着她的感受,才对这一个月来几度上门求和的孙子孙女冷脸丑拒。但她要是“矫情”久了,风老爷子估计就要不伺候了。
总不能因为她这个孙女的不认,而丢掉那一大家子不要。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孟西洲换着尿布轻叹,“你们俩都没错,谁都有谁的为难,谁都有谁过不去的坎。”
“没事儿,反正不会太久。”风知意抱起换了干净尿布的孩子。
孟西洲则拿起尿布去楼下洗,洗好回来看见她坐在沙发上在喂孩子,也坐过去把娘俩都拥在怀里,“我过两天去跑军需,大概需要一个月才能回来。可你跟爷爷这状态,我有点不放心。”
“不放心什么?”风知意不以为然,“左右不过是扛不住那三个人的亲情攻势,认回那三人,这不是迟早的事吗?”
孟西洲把下巴轻轻搁在她肩上,“我就是怕那三个人住进来,吵着你,跟你闹矛盾。一次两次爷爷估计会偏向你,但次数多了,谁都讨厌家宅不宁。”
“不会,他们只要一进来,我就立马搬走。”风知意可不想跟人假模假样地相亲相爱,“你不是把四合院收拾得差不多了吗?”
孟西洲听她这么说,立马道,“那我这两天把被褥什么的都给齐备全。”
想了想,还说,“我再留两个人给你搭把手,回头我把联系电话给你。”
风知意听得侧首睨他,“你这是干嘛呢?还有人手在这边。”
孟西洲对着她的小嘴轻轻啄了一下,倒是不隐瞒,“就是把一个地方的东西,运到另外一个没有的地方倒卖。省城、京市、海市,还有好几个大地方都有相关据点和人手。”
风知意听得大致了然了,他以后怕是想走连锁商业这条路,“听着不错。不过现在情势紧张,你小心点。”
现在可不许私下做生意,那可都是投机倒把。
“知道。”孟西洲很高兴风知意能理解他,又亲了亲她道,“宝贝儿,你过几天去参加婚礼,记得不要穿得太好看。”
风知意一怔,“为什么?我总不能穿得寒酸去磕碜主人家,体面些还是要的吧?怎么说都是婚礼呢,咱们可不能去膈应人家。”
孟西洲不太爽地哼了哼,“那顾知青的对象是这个大院里的,那他朋友估计有不少是家世不错的年轻公子哥儿。我媳妇儿这么好看,万一给人看上了怎么办。”
风知意失笑,“我一个已婚已育的妇人谁会那么瞎眼看上?你当你媳妇是天仙呢?”
孟西洲笑,轻哼一声亲了亲她,“我媳妇就是!”
他媳妇现在虽然生了孩子,但还是跟二八少女没区别,又娇又嫩的。而且,还因为对孩子的母爱,使得整个人更温柔了些,看得让人心都化了。
又因为她本就性子沉静、相貌又好、且气质出众,光是静静地站在一处,都能美成一幅画。
在好哥们婚礼上看见风知意的纪深就深以为然,不由地停下刚踏来的脚步问,“那是谁?”
身边的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愣了一下,随即摇头,“没见过,应该不是咱们这大院的人,可能是女方那边的宾客?”
不然,这般出众的样貌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纪深看着站在窗前角落里的风知意好像在安静地沉思着什么,明明暗暗的光影落在她身上,整个礼堂的喧嚣都好像从她那里绕行,沉静得像是从时光里走出来的美人,微微眯眼沉吟了一下,“我去问问。”
说着,就抬脚大步迈去。
“哎不是!”对方赶紧追上来,“深哥!你别唐突了人家女同志!”
“不会。”纪深舔了舔牙尖,把吊儿郎当插兜的手拿出来,来到风知意面前文质彬彬地招呼,“你好。”
其实风知意正在有些无语,她没想到来参加顾寒音的婚姻,会看到那么多“熟人”。
楚家、杜家、苏家,都是跟她有恩怨的“老熟人”。
她不想在人家的大喜日子里,跟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闹出什么不愉快的风波给人家婚礼增添晦气。所以,她才避到这没有熟人的偏僻角落里来。
却不料,没有熟人找上她,却有陌生人来搭讪?
是搭讪吧?
风知意抬眼看向眼前落了一大片阴影过来的人,人高马大的,长得像小说中的邪魅桀骜男主,笑得跟阳光般灿烂,“请问你是女方宾客吗?”
“嗯。”风知意微微点头,没有多搭理他的意思。左右瞅了瞅,看看哪里还有安静地儿给她呆着。
纪深好像没看出她的意思一样,依旧热情地道,“我是男方这边的亲友,叫纪深。不知你怎么称呼?”
“姐姐!”风知意还没说话,倒是有道娇俏的声音高兴地跑过来,“你怎么也来了?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啊!我好借一身衣服给你穿啊!你看你穿的这一身……”
说话间,像是不经意地发现了纪深一般,一惊一喜,脸色微红地有些娇羞,“纪、纪深哥,你好!我是风家风婉。”
不知何时循声而来的几个年龄都不大的女人道,“哟,你前几年不是一直强调自己是沈婉吗?怎么现在又变成风婉了?”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风老爷子回来了!”
“呵呵呵……”
“我、我哪有?”沈婉有些脸红地窘迫,小心地觑了纪深一眼,“我一直叫风婉好吗?从小到大都是。”
纪深明显对这个不感兴趣,看了风知意一眼,“她是你哪个家里的姐……”
话没说完,却看到风知意理都没理人,转身就走。
沈婉也发现了,忙借着去挽风知意的胳膊,岔开话题带过她姓氏一事,“哎姐姐你去哪?别乱跑呀!这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你一个都不认识,小心冲撞了谁都不知道……”
“这位女同志,”风知意不耐烦地避开她的靠近,“你谁啊?逮着个人就叫姐姐,是为了显示自己年少无知吗?”
纪深听得忍俊不禁地“噗嗤”一声,深眸里落满了饶有兴致的晶亮笑意。
一旁的好几个妙龄女同志也捂嘴轻笑。
沈婉一脸的窘迫尴尬,对风知意有些委屈地眼红红,“姐姐,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们明明都是爸爸的孩子啊!是亲姐妹啊!”
这是想借她的道儿回到风家?风知意无趣地轻嗤了一声,懒得搭理她,转身就走。
想要回风家,自己去缠风老爷子好了,缠她有什么用?她又不是风家人,又做不了风家的主。
沈婉不死心地还想追上来,“姐姐……”
却被风知意回头一个凌厉的眼神给吓住,“听好了,在这世上,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烦请你自觉点,别乱认亲。”
风知意气场一开,这附近的人几乎噤若寒蝉。
沈婉都差不多屏住了呼吸,直到风知意走远了、不见了,才一身冷汗地回过神来,委屈得都快哭了,“姐姐、姐姐她怎么可以这样呀?”
纪深倒是在风知意之前眼神凌厉回头时,眸光猛地大亮地兴趣大增,继续问之前没问完的话,“她是你哪个家的姐姐?”
见纪深问她话,沈婉脸一红,有些紧张羞怯地道,“就是我风家的。我爸在娶我妈之前,有过一段错误的婚姻。她就是我爸跟她妈离婚后生的,生下来算是私生女啦,不太好见人,所以就一直养在外面。”
“私生女?”旁边一群妙龄少女听得有些嫌弃鄙夷,“都离婚了还要把孩子生下来,那女人谁啊?谁这么不要脸?!”
“哎呀别那么说啦!”沈婉忙摆手,“那都是上一辈的恩怨啦,我们这些小辈,还是不要议论的好。”
“那也是当年她妈不要脸,她还怪你什么呀?这怕不是见你们家起来了,又想缠上来?”
“你没眼睛啊?没看到明明是小婉缠上去,人家都不稀得搭理好吗?”
“她不是想缠上来那跑到这里来干嘛?瞧她那寒碜样,这是她能来的地方吗?”
“哎呀你们别这么说啦,我姐姐她、她……我爸爸不认她,估计是对我们有所嫉妒怨恨吧,所以不愿意认我……”
……
纪深没兴趣听几个无聊的女人不明情况就乱嚼舌根,转身无趣地走了。
当年风家、楚家和杜家那事虽然闹得厉害,但毕竟都过去差不多二十年了,而且有几家特意压下来封口,所以新生一代的小辈们都不知道当年的具体情况。
但是他倒是了解一二,当年明明是风家挑拨了楚家和杜家,骗得了美人归,还怀了孕。只不过孩子还没生出来,杜家那位就回来了。
所以,刚刚那人就是当初那个孩子吗?可不是说引产拿掉了吗?没想到还活着?活得好像还挺傲气的?
那这么多年两家都不管,她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一点风声都不曾听到呢?长成那样,在京市的话不可能默默无闻啊!
纪深觉得心头痒痒地想去弄个明白,可到处转了转,却再也没寻到那一道沉静安然的纤弱身影。
正想去找个楚家人打听时,听到有人喊,“新郎新娘来了!”
就干脆去门口问问新郎。
谁知他来到门口,第一眼就看到了安静站在边缘角落里的风知意,见她抬眼看到新郎新娘从车上下来,就抬脚要走过去。
纪深微微蹙眉,她这是要找上楚家?趁在这个众目睽睽的婚礼上闹开,让楚家不得不认下她?可她之前不是很傲气地说她没有父母、不认风家吗?
难道是知道她父母水火不容,所以选择了气势正盛的楚家、而摒弃了元气大伤的风家?
纪深正想无趣地“啧”一声,却不料楚家那边有人率先对她直呼,“表妹?!”
——
风知意真的是快无语死了,她本来是想在门口等新娘顾寒音来了,就直接把贺礼寻个无人注意的机会悄悄给她完事,然后借口自己有急事先走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