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冬半暖
风知意吃完早餐,把饭盒往前递,“你喝好了没?瓶子还我。”
那瓶子,里面是高科技保温设计,不好让人发现。
本还在慢慢品尝的少年把最后一口牛奶喝完,把瓶子还给她,再接过饭盒放进挂在车头的布袋里。
然后,听到后面好半天没有声响。
趁着车子转弯,眼角余光飞快地往后看了一下,发现对方在惬意地眯眼吹风,少年抿唇无声地笑了一下。
他对上辈子的小知青没什么印象,只隐约记得是个乖巧文静、又胆小柔弱的小姑娘,而且没活多长。
而眼前这个,让他觉得像是潇洒不羁的风,又像是宁静淡泊的云,浅浅淡淡、懒懒倦倦的,风吹云便行,去留皆无意。可随遇而安、也可随意漂泊,看似温情实则无心。
最起码,至今为止,她连自己的姓名都没问。这就像养小动物不给取名字一样,可随时丢弃、也可随时分离。
而且,不肯欠下他半分,恐怕也是不想留下一丝牵绊,像是随时都准备离开的人,潇潇洒洒的,不带一丝留恋。
所以,少年迎着风、踏着车,推己及人地猜想:这个小知青也重生了么?可重生会换性情吗?重生会带来一身高超的医术吗?
还是……少年看着渐渐亮起的天光微微眯眼,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根本就是内芯换了个人?
步行两个小时的路程,自行车的话,特别是这种二八型的大轮子,半个来小时就到了。
拐了个弯,看到前面遥遥在望的县城入口。
少年渐渐缓下车速,“一会进城后我便不好载你了,你在前面那个路口的公车站,可以花一分钱坐公车直接去邮局。”
坐在后面的风知意伸出脑袋往前看了一下,前面正是入城的三岔路口,“哦,好!”
少年又交代,“你到县城里办完事再坐公车返回这里,我在这附近等你。”
“啊?”风知意一愣,忙拒绝,“不用不用,你且忙你的去!我想在县城里逛一逛,指不定什么时候才回去的。”
她主要是想去黑市卖点粮食换钱和粮票,但黑市是个什么情况她现在也不清楚,实在不好估计。
少年沉吟了一下,“如果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还是早点回去吧。今天庆祝五一劳动节,大队里有大锅饭吃,晚上还会放电影。”
听到是传说中的大锅饭,风知意倒是饶有兴趣地想看看那盛景,“是全大队的人一起吃饭、一起看那种露天电影?”
“嗯。”听到她语气里满满的兴趣,少年莞尔,“晚上会很热闹,还有节目表演,你们知青点不就出了好几个节目吗?”
风知意满脸不知情地摇摇头,“这个我不太清楚。”
自从不和那些知青一块吃饭之后,风知意每天早出晚归,几乎活成了隐形人。加上这段时间大家都累得不想说话,每天下了工吃完饭就睡,确实没什么交流了。
倒是偶然一次范启明突然叫住她问,要不要参与什么文艺表演,她当时也没注意听,想都没想地拒绝了。
毕竟这个年代的文化文艺,她还真不太懂,怕参与进去,自己就给暴露了。
至于其他知青准备了什么,她就更不知道了。
“那你可以早点回去看看。”说话间车子行到了入城的三岔路口,少年停车长腿撑地扭头问,“下午五点可以吗?我正好也那个时候回去。”
风知意见他执意要接她回去,怕他多浪费时间在这瞎等,对方又是顺路的,就跳下车点头,“那行吧,就五点。”
她可以多在黑市转悠几圈,多换点钱票。毕竟马上要夏忙了,能休一次假不容易。
少年指指斜对面那个公车站点,“就在那里坐车,早班车马上就到了,快去吧。”
风知意顺着他手指看到,点点头,“好,那我过去了。”
说完跟他挥了挥手,朝对面跑去。
少年弯腰俯身,一手肘搁在车龙头上撑着下巴,一手闲懒地轻敲着车把,眯眼目送:你到底是谁呢?
第14章 黑市卖粮
虽然多次拿县城作借口去深山里晃悠消失,但这还是风知意第一次来这个小县城。
风知意坐在公交上透过车窗打量,县城街道两旁的建筑几乎都是青砖灰瓦,没有高楼大厦,也没有比较鲜亮的颜色。好在看上去还挺干净整洁,虽然有点灰扑扑的,但也有一丝古韵悠长。
可能是因为清晨还早,街道上人不多,灰扑扑的小县城就显得有些荒芜寂寥。
风知意随意捡了个看着像县城中心的地方下车,然后寻了个无人隐秘角落去空间,把自己装扮易容成一个看着就不好惹的精悍男人,拿出辆自行车,骑着车大街小巷地到处转悠,零零碎碎地寻摸出来这小县城的黑市都在哪。
转悠了大半个上午,直到日头高高挂起,风知意对这个县城里的黑市据点、黑市人流情况以及黑市各粮食价格大概有了个底。
再带着粮食不经意地出现在黑市里,瞄准她早就看上的目标,一个拿着空麻袋、推着自行车、隐隐焦急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的中年男子。
风知意跟他擦肩而过时,用低沉粗噶的男声低问,“要大米面粉吗?”
对方果然脚下一顿,两眼惊喜地亮起,也神色隐晦地压低声音,“你有?!”
风知意用眼神跟他示意了一下绑在自行车后的袋子,然后眼风扫向旁边隐秘的小巷子里,“跟我来。”
中年男子立马装着顺路地跟了上去。
风知意之前晃悠时,看到过几起黑市交易,这会就上手得像个黑市老手,极为熟练稳重地带着中年男子闪进了小巷子里,把货给对方看时,还不忘时刻注意着四下的情况。
对方看她稳如老狗,放心地过来验货,看到那颗粒饱满、晶莹玉透的大米,以及清香扑鼻、细腻雪白的面粉,哪怕价格比供销站的贵个三四倍,他也一下子各买了十斤。
完了还问,“同志,你有鸡蛋和红糖吗?”
这个年代,要红糖和鸡蛋,基本上是家里有人生了小孩。
本来风知意没打算卖这两样东西,但看在他眼中焦灼的份上,扫了眼她挂在车子前面横杠上的麻袋,决定借此从空间里拿出来给他,“你要多少?”
对方一下子买了五斤红糖、五斤鸡蛋,然后心满意足地用自行车拖走了。
开张顺利,风知意继续晃悠。
一般都是观察、瞄准、出手,而且警惕地一个地方打一炮,每个地方都换个容貌身份,眼光极准地瞄准了一条条大鱼,一钓一个准。
当然,也有不顺的时候,比如遇到抓投机倒把的红卫兵;比如遇到想黑吃黑的,都被她轻易地甩开打倒去!
她不仅卖米面粮油鸡蛋红糖,还卖各种新鲜水灵的水果蔬菜,以及香皂牙膏牙刷毛巾等各种生活用品,甚至还有高档奢侈品,比如奶粉奶糖面霜手表什么的。
当然,这些她早就让管家特意去了包装,伪装成这个时代的特色,让人看不出异常。但内里的货,绝对比现在市场上的要好。
有些是卖给居民,价格可观;有些是直接便宜卖给黑市里投机倒把的,虽然价格低些,但胜在量大。
她还见缝插针地把赚来的钱,找黑市里专门贩票的人,换成各种票。
就这么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直到下午四点多,风知意手里已经有了五百多的巨款,还有粮票、油票、布票、煤票、肉票、糖票等各种票百来张。
这些,应该够她用来唬人了。
风知意心满意足地恢复本身温柔无害的学生样子,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家里寄来的包裹”,还有装成自己买的大包小包,坐上返程的公交车。
到达入城的三岔口才4点半,风知意以为自己要等半个小时来着,没想到少年就已经等在那了,赶紧跑上前去,“你什么时候来的?等多久了?”
幸亏她提前来了。
少年目光落在她帽子上一瞬,接过她手里的大包小包给绑在车上,“没多久。”
风知意摸了摸头,这才反应过来,她为了遮阳挡灰买了顶这个时代的潮流军绿五星帽,“好看吗?我今天在供销社抢到的。”
少年绑好东西,回头光明正大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认真点头,“好看!”
确实好看,少女穿着的白衬衫在阳光下衬得肌肤如玉胜雪;黑色背带裤明明像车间工人工作时穿戴的围裙,却被她一收腰、穿出简约酷帅之感;脚下一双黑色小布鞋、有带扣的那种,露出婉约又精致的脚踝,整个人婉约灵秀中又隐隐透着英姿飒爽。
而且,她的短发不是标准的知青发型,是长至下巴那的学生头,配上空气刘海下那一双灵动又水盈盈的大眼睛,显得格外的清纯娇美、灵气逼人。
他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明明是最简单不过的衣着,款式和颜色都再寻常不过,也不知少女为什么穿得这么好看。
少年心里想这么多,其实也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然后就跨上了车,示意她上车。
所以风知意并不知道他那略显敷衍的一眼藏着多少波澜起伏,坐上后座,寻常顺口一问,“你怎么也不戴个帽子?不嫌太阳晃眼啊?”
而且路上灰尘又大。
车子蹬起来,带起的风吹出一丝丝凉爽,少年在太阳直射下眯起眼,睫毛像展翅欲飞的蝴蝶,“还好。”
风知意看他们前进的方向正对太阳,就取下帽子扣在他头上,“你戴着吧,不然多难受。”
阳光晃眼不说,风吹起的灰尘还又伤眼。她躲在他身后,情况倒是好很多。
车子晃了一下,少年抿抿唇,把车子骑稳,才悄悄伸手压了压帽檐,“谢谢。”
“谢什么呀,我还没谢谢你载我过来又载我回去呢!”风知意想起什么,赶紧从包里其实是从空间摸出两支冰棍,递了一支到他面前,“给!我在供销社买的,排了好久的队呢!赶紧吃,不然要化了。”
其实是她过来之前,在一个刚排队买到的人手里高价买的,她懒得排队。
少年低眼,目光落在那拿着冰棍的葱白玉手上,接过冰棍的同时扫了眼她皓腕,骑车都有些心不在焉地暗忖:她手表不是借人了吗?怎么又有一个?还有,她明明认认真真地干了一个多月的农活,怎么她的手还雪白娇嫩得没有一丝粗糙变黑?
风知意坐在车后看不到他的神情,撕开包装咬了口冰棍,“唔,不是很好吃。”
虽然用料纯朴天然无添加,但味道和口感真的很一般,甚至有些粗糙寡淡。
想起他骑车不方便,“要我帮你撕开不?”
“不用。”少年一手扶着车,一手拿着冰棍直接用牙咬着撕开。
咬了一口,他吃着感觉还行,但听少女语气里明显的失望,想着这廉价粗糙的食物确实配不上她这般精致骄矜的人,“回去我在井里窖些甜瓜,等吃过晚饭,我放在村口那颗大榕树的树洞里,你去拿?”
风知意失笑,“不用不用,我没那么馋。”
她要想吃,空间里什么好吃的水果没有?她就是好奇这个年代的冰棍是个什么味,才买来尝尝的。
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客气疏离,少年默了默,没有说话。
“对了,”风知意从背包里摸出一小叠纸币,伸到前面塞在他上衣口袋里,“这个是卖蛇胆的钱。”
夏天的衣服单薄,她手指不经意擦过他的腰间,擦得他单手扶着的车龙头一摆,差点摔了!
风知意赶紧扶着车后座,“怎么了?是不是单手骑车不方便?要不冰棍给我,我拿着喂你吃?”
“不用。”也不知是不是被太阳给晒的,少年的耳根微红,“我车技很好,单手也行的。”
风知意想起后世“行不行”以及“车技”这两个词的衍生含义,乐不可支地低笑起来,笑得少年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你猜。”风知意笑盈盈地问。
少年:“……”
好了,“你猜”这个梗要过不去了。
少年只好岔开话题,“不是说那个蛇胆留给你入药吗?就算卖了钱也不用给我,当时那些蛇你也有份。”
“不用,我用不着。”她要用蛇胆的话,空间里的灵蛇不比外面的好?“再说,我也不缺钱。”
她现在可是有好几百块钱的大款了。
少年想了想,终究没再拒绝。他现在一手扶着车龙头骑车,一手咬着冰棍,也没法把钱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