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花气薰人欲破禅
皇上的伤口就是全身都有,所以这里衣是必须要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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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李玉已经带人把所有的鲛纱一匹不剩的都搬了过来——若是明年南洋的贡品不到,皇上就别想做新帐子了。
这样一寸一金之物,在皇后的旨意下,很快被剪碎成长方形能够露出眼睛的小块。
因不知皇上的病要熬多久,此时也只能尽量俭省。
快手快脚的宫女们也已经将几件宽松的棉衣做上头套,将双眼处换成了清亮的鲛纱。
夏院正没的说,立刻身先士卒穿上一件,套上头套系上盘扣后再带上棉纱手套。
在高静姝眼里,活像一个太空人。
夏院正的声音传出来都有点瓮声瓮气的:“虽然看东西略有些模糊,但没什么大的妨碍。”
李玉还没等喘口气,就听贵妃再次吩咐道:“将宫里最烈的酒都搬过来。”
夏院正这回也不敢直接反驳贵妃了,忙道:“娘娘,虽然烈酒擦身可以退烧,但皇上现在不宜用这样激烈的法子。臣等会给皇上用麦管喂药进去……”
“不是擦身。”
“皇上屋内所有物什都用烈酒擦拭一遍,每个接触过皇上的人,都要用烈酒擦拭双手。”
高静姝也不管古代人到底有没有过酒精消毒的意识,听了她的话会不会诧异,但她也不能不说了。
她到底是个西医,对苍术和艾叶的消毒能力持有一定怀疑,准备加上酒精这道双保险。
李玉连忙问道:“娘娘,要多烈的酒?”
“最烈的,能点燃的那种。”
李玉缩缩脖子,又是一脸为难。
对古人来说,可没有什么廉价工业酒精,酒都是粮食酒,自然是贵重之物,大概没听说这样到处擦桌子擦手用的。
高静姝盯他:“你去拿,凡有事都在本宫身上。”
李玉也不敢拖延了,只道:“山东琅琊曾经进过一种酒,以浓烈为珍,山东巡抚上书说此酒性烈可燃,平素都只能跟别的酒水兑在一起喝,奴才这就着人把去岁山东所有的贡酒都抬过来。”
唯有林太医嘴角微抽:太好了,原来贵妃要酒是为了擦拭物品——方才他差点以为贵妃又心情不好,准备边侍疾边酗酒,那他哪怕一头撞在皇上床前,也要拦着贵妃!
高静姝倒没留意林太医放飞的思路,她只是在想:好在此时已经有了高温消毒的意识,比如生产时,也是会将所有棉布煮过才给产妇使用,这点倒是不用嘱咐。
于是她只是再命紫藤盯着这里的人,动棉布前一定都要洗三遍手,再拿酒精擦过一遍手后,才能碰送到皇上身边的一应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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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排完毕,高静姝才与皇后一起去侧间换衣裳。
因葡萄和紫藤都留在外头看着宫女们做活,两人甚至只能自己动手套上棉衣。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体统了。
高静姝帮皇后系棉衣上的纽扣时,皇后开口了:“你不问问本宫为什么执意要带你进来侍疾?也不怪本宫?”
高静姝心道:我还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但我知道,我想要进来。
就算皇后不点她的名,她都盘算好了在皇后表态后,立刻也站出来表示要侍疾。
皇上重病,一片人心惶惶中,心里头最镇定的人就是高静姝了。只有她知道,皇上不但不会驾崩,还有小六十年要活,且得在他手底下熬呢。
所以高静姝很愿意进来侍奉疾病,在病榻前刷刷脸,给自己的退休攒攒资历。
以乾隆的龙体来说,此生这样病弱的时候可不多,不抓紧机会赶紧成为先进个人,她简直对不起自己。
至于皇后……
高静姝微微一叹:当时皇后开口让她陪同侍疾,那一瞬间,她是有点惊讶甚至有点提防的。
她想争取侍疾是一回事,但被人提名又是另一回事了。
只是想一想,若是皇后想害她,机会太多了:贵妃抗旨的时候,贵妃病重的时候,被朱答应言之凿凿冤枉伤害龙胎的时候。那么多时候,皇后全都未曾出过手害过贵妃一丝半毫,反而常加以教导劝慰,那实在没必要现在动手。
所以她索性不去猜测皇后的深意,见皇后这样问,也只是随口道:“难道是娘娘知道我最近在看医书,颇有进益?”
倒是皇后见她这样不萦于怀,对自己没有抱怨的意思,不由苦笑道:“其实太后属意的大概是婉贵人或是仪贵人,是本宫要带了你进来的。”
皇后声音微颤,还未带上棉布手套的手冰凉,抓住了高静姝的手:“静姝,我需要你帮忙。”
高静姝一怔:皇后好像从没这样叫过贵妃的名字。
不,是有一次的。
在贵妃陈旧的记忆里,似乎有过这样一幕。大概是潜邸里的时候……是了,是皇后生的长女夭折的时候,那个孩子还没有满周岁。十七岁的富察氏看着人将装着女儿的小小金棺送出重华宫门,然后坐在榻上痛哭。
这是她的第一个孩子。
那时候还是福晋的皇后,实在是太无助了,曾经唤过一次她的名字。
她说:“静姝,我的女儿都还不会说话,不会叫额娘……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老天爷不肯叫她长大?”字字泣血,失态崩溃。
可后来就再也没有过了,哪怕端慧太子过世的时候,皇后要痛死过去,都仍旧自持住了身份。
高静姝忽然有种大事要发生的预感。
很快,预感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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