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痒痒鼠
但是彼得大帝也清楚,沙俄和大清的贸易,大清对沙俄并没有依赖,反而是沙俄离不开大清。同时,沙俄这个关键时候,真不能冒险和大清正式开战。
彼得大帝犯愁啊,他真心没想到,“保守”的康熙皇帝,会有这么一个孙子,偏偏康熙皇帝还就宠溺孙子,要星星不给月亮。
彼得大帝看着小殿下的这双眼睛,他非常相信,只要他和以往那般推脱,小殿下绝对会二话不说真来一个“断市、抓人”。
“小殿下,我们是好朋友是不是?凡事都可以交流沟通。恰克图断市,影响多大?双方损失多大?好——好——交税,交税,沙俄商人在大清境内从事贸易活动,按税法交税。”
“还有待定区域的活动规范。玛法说,以前大草原上没有边境线的要求,牧民们四处游牧,四处是家。现在情况不同,大清和沙俄的边境需要划定。”
“待定区域的沙俄人,我会管理约束。划定边境线?小殿下,现在吗?”
“什么时候都可以。弘星知道,谁也不会放手待定区域。弘星也知道,很多沙俄人认为《尼布楚条约》是他们的一个屈辱条约。既然如此,打架也可以。”
谈不拢那就打一架。弘星的想法非常简单。
彼得大帝瞳孔一缩。
他瞧着小殿下的眼睛,小殿下虽然只有五岁,但他明白战争意味着什么,但彼得大帝没有想到,小殿下没有一丝不忍,或者胆怯,或者每一个人做下重大决定之前的犹豫。
彼得大帝自打亲政,就没有这样受困的时候了。
得知康熙皇帝要派人去圣彼得堡,彼得大帝本不敢相信是真的,还和他的大臣说骄傲自满的大清人只是哄着他们的小殿下开心……事实“啪啪”打脸。
彼得大帝本不想接受大清派去的“留学生”,但是大清动真格的,六公主在边境上列出来十万兵马,他能不答应吗?
他不光要答应,还要好好招待,保证“留学生”的安全和日常生活。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对彼此国家的情况甚为了解。
三年前彼得大帝联合周边三国,一起对付瑞典,战事不利。瑞典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迫使丹麦退出,接着又在纳尔瓦打败俄军。
彼得大帝在进一步改革增强力量之后,重整旗鼓,利用瑞军主力陷入波兰之机,率兵向波罗的海沿岸进攻,先后攻占诺特堡、尼延尚茨堡、纳尔瓦和伊万哥罗德等地。
但是波罗的海还没有完全属于沙俄,瑞典的实力还在,瑞典的现任皇帝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
现在这么一个天赐良机,沙俄朝欧洲扩张的良机,彼得大帝必然要先稳住亚洲这一方的大清,否则他怎么会在收到消息后,就迅速赶来和康熙皇帝见面?
而大清,已经不是当年,四处受敌迫不及待地在《尼布楚条约》签字的时候了。
康熙皇帝收服小琉球,平定江南,亲征准格尔边境安稳……牛痘出来,匠艺学院建设起来,不光内部民心稳定,还有了技艺研究。
一次游玩江南,不光肃清大清官场,收缴大量的银子,还一举收服南海海域,拉开架势要扩大大清手工业,发展海外贸易。
关键,康熙皇帝有一个这么好的孙子做继承人,还有很多听话能力强的儿子做事儿,他自己领着孙子满大清晃悠——比如亲自指挥一场大清和沙俄的战争啥的。
彼得大帝真不敢幻想,将来他老了,也有康熙皇帝这个福气。
他看一眼康熙皇帝,看一眼自己的儿子——有他那保守派母亲养育大的儿子,看一眼怀里的小孩儿……
他丝毫不怀疑,所有的阴谋诡计、谈判计俩,对于小殿下来说,都不起作用。
这是一个内心清明,勇敢且坚定的孩子。
强硬一辈子的彼得大帝不得不“委婉”从事:“小殿下啊,我代表沙俄一方,答应小殿下所有的要求,我们是好朋友不是?”
弘星郑重点头:“弘星和彼得是好朋友。”
顿了顿,“好朋友打架也是好朋友。弘星要帮助蒙古牧民打架。”
彼得大帝一愣,明白小殿下口中的“蒙古牧民”事情,是真的苦笑。
“小殿下,那我们就打一架。”
“好。”
两个人就这样说定。
彼得大帝不能就这么放蒙古牧民离开,大清不能就这么放任蒙古牧民加入沙俄国籍,这一仗是必然的。
当然,他们谁都知道,大清要占据伏尔加河是不可能的,毕竟那太遥远。这一次不是正式开战,但它不论胜败,都是一个实力的较量,一场打给周边蒙古部落,其他民族看的战事。
*
彼得大帝放下心来,一切等打完一仗后凭实力说话。他对上康熙皇帝的视线,苦笑连连:“大清有句话叫‘风水轮流转’,至理名言。”
皇上一愣,当年大清那迫不及待和沙俄和谈的样子,和现在的沙俄一样吗?
不一样!
皇上轻轻摇头:“沙皇陛下是一个很好的皇帝。大清当年,和现在的沙俄。不一样。”
当年大清于战场上输了一场,是输在内忧外患导致的底气不足;而在谈判中输了一场,是输在对整体世界局势的认识不足,耳目闭塞,连翻译人都是法兰西人……
还有内部党争没有办法顾及大局。
而沙俄现在,是在清楚所有情况的清醒选择,是明智的。
彼得大帝看懂康熙皇帝的表情,心里头因为老对头的肯定,好受很多。可也因为老对头的态度变化,更为警惕大清的成长。
*
弘星感到嘴干口渴,伸手要端他的奶杯,彼得大帝给他脱掉手套,伸胳膊端起来递给他,心里头却是琢磨着儿子的亲事……
亚洲、欧洲,身在欧亚大陆中间的沙俄,从文化上、宗教上、饮食上……更偏向于欧洲。可是儿子不好联姻大清,侄子侄女可以?
彼得大帝的目光从小弘星的身上,落到康熙皇帝的其他几个孙子身上。弘昱、弘晟、弘晖……一起后背汗毛直竖。
皇上乐呵呵地笑,和大王子通过翻译说话,听大王子要去欧洲留学,给予肯定的点头。
“奥地利好。”
大王子鼓起勇气:“……皇帝陛下,也说奥地利好?”
第69章 小肥么么哒
大清没有匠艺文化基础,大清也缺少一种生气,一具古老神秘的腐朽身体里,急需要的,那种代表着勇敢和自由的,勃勃生机的生气。
仿若春天一般的五彩斑斓、青春活泼的生机;仿若彼得大帝领着沙俄,以瑞典一个州的力量,一个亚欧夹缝中的小国崛起的力量;仿若畅游在大海、翱翔地天地的自由……
仿若伸开翅膀飞翔蓝天,和太阳一起温暖……
大清看似有了,但大清并没有。
弘星站在外兴安岭的小山头上,迎着初生的朝阳,闭上眼睛,细细地回忆彼得大帝的人生轨迹,一举一动,脑袋里的复盘达到灵魂的深度,找到他要的答案。
“彼得大帝和玛法不一样,和玛法的皇考也不一样。沙俄那片土地和中原也不一样,夹在中间的蒙古,是另外一个模样,这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吗?”
小系统吞吞吐吐:“小主人,世事轮转,一个大国沉入历史,一个大国变成小国,一个小国崛起……这是常态。
瑞典会从一个大帝国变成一个北欧小国,未来的沙俄会变成一个三分地球的大国,一切的开始,就是应在彼得大帝的身上,他只是一个开始。”
“但是,大清不同。
大清人的文化体系,官本位人生,内卷式的金字塔社会形态……几千年形成,融入骨血,要改变,没有方向,没有方法。也可能,这就是最适合那片土地的生存方式。”
弘星鼓着腮帮子不乐意。
“弘星知道,任何人或者群体,一旦和中原的文化制度真正结合,就只有被融合,被同化的命运……如同印度东南亚的种姓等级划分一般无从改变……
可是后人会评价彼得大帝,他是一个真正的勇士,他的改革解除了沙俄变为瑞典的一个州的危险。
他非常伟大,他召唤他的子民走向真实的生活,他在巨大的、陷入沉睡中的古老沙俄的身体中注入生机勃勃的精神。
是精神。”
精神?!弘星脱口而出的结论,尽管彼得大帝用的方法是以暴制暴,用野蛮制服野蛮。小系统反应过来,尖声嘶叫:“小主人,这很危险。小主人,你不需要做这些,小主人,你不能以身犯险去做这些!”
弘星严肃脸:“系统,你和玛法一样。玛法说的话……玛法,和玛法的皇考一样,都在黄昏日暮下的中原文化里面挣扎,他们不想被同化,不想被融合,但身不由己,弘星可以感知到。”
“不是的!”小系统不想小主人走那一条路,“小主人,你是大清的未来,你不要去做这些,小主人!”
“哼!”小孩儿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冷哼,特有范儿地就是不搭理小系统,转身看向身后的恒哥儿,“恒哥儿,玛法的皇考,和玛法的姑姑,都闹合离是吗?”
恒哥儿愣怔、结巴:“小殿下,这个、这个……”
弘星气呼呼的:“弘星知道,这个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说?”
恒哥儿满脸愧疚:“小殿下,在关外,女子自由改嫁,女子骑马打猎甚至参军打仗,女子有家产,夫妻可以合离……但关内不一样。
当年……因为各种原因……皇上的姑姑,长公主要合离,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
弘星迷瞪眼:“弘星知道,彼得大帝的婚姻,合离,都和政治立场有关。玛法的皇考也一样。但不一样。他们的结果不一样。这不是玛法的皇考的污点,更不是玛法的姑姑的污点。”
恒哥儿心里震动,可他嘴唇动动到底无法告诉小殿下,某方面来说,这就是一个“污点”。
恒哥儿抱着小殿下:“小殿下,这不是污点。但这是世人眼里的不完美。不完美,就是不完美。不管你是冤枉的还是委屈的。
人都说,打老鼠怕伤了玉瓶儿,就是这个道理。不完美,代表一个人的无能,代表一个人的缺陷,人都说,家丑不可外扬,大被子一盖锦绣成堆,就是这样的道理。
人命宁可相信一个虚假的完美,人们喜欢这样的虚假,追求这样的虚假,不容忍任何人去打破,小殿下……”
恒哥儿真的担心小殿下的想法变化:“小殿下,你只要好好的,就好。莫要去管那些。”
弘星在他怀里气呼呼的小样儿:“弘星知道,恒哥儿要告诉玛法。”
恒哥儿小无奈地笑:“小殿下,你是大清的小殿下,大清的文化,每个人对自己,对家人,对国家官员,皇家,就是这样的要求。小殿下……”
恒哥儿想说,这是每一个,生存在那片土地上的人的宿命,想说大清进了关,这就是大清的宿命……恒哥儿看着小殿下那眉眼间不落凡尘的灵动,对自由天然的向往,深深的担忧。
“小殿下,太阳升起来了,我们去吃茶点。”
“要喝格瓦斯。”
“格瓦斯是低度酒,小殿下不能喝。”
“弘星生气了。”
“不生气,不生气。今儿有小殿下喜欢的豆汁儿,还有最新鲜的鱼子酱和烤面包,鱼子酱哦,小殿下一定喜欢。”
“还要麦粥和松饼。”
“都有。我们小殿下最大方是不是?不生气了好不好?”
“哼。不和你生气。”
“好——谢谢小殿下。和其他人也不要生气,好不好?”
“……”
小孩儿在他的怀里一扭头,不搭理他了。
恒哥儿瞧着小殿下气不过的模样忍不住心疼,心里头只有更甚的担忧。
小殿下为他的大姐姐们说请,拉着皇上来看六公主,这本身就是一个小信号,他的心里没有一般男子的“男尊女卑”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