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晓茉莉
“片刻都离不得, 黏糊得紧, 照我说呀,这天底下就没有不偷腥的爷们!”
她斜看着曾氏, “没准秋叶如今都怀上了, 但却被人从中作梗无处伸冤, 女婿带着她, 来寻老太太做主呢!”
二太太的声音响亮得很,但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刘玉真,她不过略想了想便明白了这里面的缘由。
那一日,她与他说了秋叶的事情后还没来得及安排,便借口与母亲商议嫁妆处置一事回到了随园,然后就一直没回去。
他估计等不及,就自己动手了。
也不知周全不周全。
老太太站直了身子,并未出去相迎,以她的身份,能站起来已经是贵客才有的待遇了。
但她脸上的笑容却是随着一群人的走进而渐渐凝固,甚至变得严肃起来。
“女婿、女婿啊!”二老爷紧走了几步追上陈世文,“你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你身后这几个又是什么人?”
“咦?这不是母亲身边的秋叶吗?”
“长得挺标致的,我记得母亲是给了你的,你怎么把她押回来了?”
饶是刘二老爷再迟钝,这会儿也意识到不对劲了,他望着满脸寒霜的陈世文,犹豫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这件事,说来还得问一问老太太呢。”随着陈世文说完这句话,他的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寿安堂。
虽只是站在门口,但他直愣愣站着没有行礼的动作、冷峻的面容以及毫无笑意的脸都让众人意识到了他的来意不善。
他扬了扬手,“把人带上来吧。”
话音刚落,其身后郑寡妇和钱家的就押解着狼狈不堪的秋叶走上前来,也不给她松绑,钱家的就猛地一推将她压跪到地上,引得她发出一声呼痛声。
但无论是什么声响都被她嘴上的汗巾子给堵住了,只得一声呜呜的闷哼。
“这是怎么了?”老太太缓缓地坐回了位置上,问道:“可是这丫头犯了错?孙女婿啊,咱们是书香门第、积善人家,没得虐待下人的。”
“若罪不至死就宽恕了她吧,回头祖母给你补两个好的。”
秋叶抬起头,感激地望着老太太。也是如此,屋内的众人才仔细地看到了她如今的模样。
她原本也是刘府有数的标致人,要不然二老爷也不会如今还记得,虽说是个丫鬟但也没干过粗重活计,再加上衣裳料子、胭脂水粉每月都是发的。
再有老太太的赏银,小丫头们的孝敬,这日子过得比普通人家的姑娘都要强些。
五六分的颜色也被打理得有七八分。
但是如今……
一边脸肿得老高,嘴角有血迹似乎是裂开了,白皙柔嫩的脸颊上也有指甲划过的痕迹,至于身上就更不像样了。
似乎是在地上滚过似的,沾满了灰尘,这也就罢了,仔细一瞧衣服上还有几个脚印?
和以往相比,可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老太太,这可是不成啊!”钱家的挺直了胸膛,把路上三老爷教的话说了一遍,“这秋叶,可是犯了大错!”
“我们家三老爷和三太太就要上京了,这一两年都不回来,所以前几日三老爷就让人送三太太回娘家待一阵子,陪陪亲家太太。”
“他自个儿呢这几日也是在长辈跟前尽孝,连前院的书房也很少去。”
“然后竟就被这个贱婢给瞧上了啊!”钱家的越说越流畅,如竹筒倒豆般一溜烟说完,“她竟然趁着三老爷不在的时候溜到书房偷东西!”
“一大清早就鬼鬼祟祟的,说要到城里买女儿家的东西不见了踪影,结果回来就往书房里钻!”
“也是老天有眼,小少爷缠着三老爷去书房找画本,这才人赃并获!”
“不然陈家可就要被她搬空了!”
刘二太太自从看到陈家人压着早上刚见过的秋叶进来之后,就心中惴惴不安,整个人如斗败的公鸡般恹了,闭紧了嘴巴一声不出。
还时不时看向上首的老太太。
如今听到钱家的这么一说忍不住道:“陈家有什么好东西?就那座转不过身来的屋子还是借钱起的,砖缝里数不出二两银来,要不是……”
“婉娘!”老太太犀利地看着她,“你在胡说些什么呢?”
“亲家的宅子是祖孙三代勤勤恳恳攒钱起的,一分一毫都珍贵得很,还有你挑的这贪财丫鬟竟敢做出这样的事,还不快给孙女婿赔不是?”
又转头向陈世文道:“孙女婿啊,这回是你岳母看走眼了,你多多包涵。”
精明的老太太只让当家的二太太赔礼道歉,却对秋叶偷的东西绝口不提,不但不提还让人把秋叶带走。
“婉娘,你喊了人把这丫鬟带下去好生审问,定要给孙女婿一个交代。”
二太太一喜,正要叫人却被陈世文伸手阻止了,他从袖袋里取出一张盖了红手印的白纸,道:“不必劳烦了,这丫鬟在家里的时候便已招供,我之所以送了来是有一事疑惑不解。”
“想要问一问老太太和二太太罢了。”
“哦?”老太太镇定地问道:“不知孙女婿想问何事?这丫鬟虽说在老身跟前长大,但一个丫鬟,老身是不太注意的,婉娘,你让人去喊了府里教丫鬟的嬷嬷来。”
“看看孙女婿要问什么事。”
二太太正要吩咐,但又被陈世文打断了,他说:“不用了,我想问的人都在此处,这秋叶招供说老太太和二太太指使她在陈家偷一样东西。”
“若是成了便予她二百两银子。”
“不知老太太可还记得?”
“胡说八道!”二太太跳了起来,怒道:“我们刘家家财万贯,什么都有!”
“哪用得着去陈家偷?”
“快,快来人把这信口胡诌的丫鬟拖下去打死!”
刘二老爷被这一系列的发展惊得目瞪口呆,不但是他,就是后头赶来的大爷、大奶奶,二爷、二奶奶,殷姨娘等也是惊疑不定。
目光在老太太和二太太之间游走。
老太□□稳地坐着,但二太太却是柳眉倒竖,“你们看着我做什么?反了天了!陈家有什么值得偷的?!”
这倒也是,整个刘家都知道陈家穷得很,陈世文小时候来刘家上学的时候还穿过打补丁的衣裳,装饭的盒子里常年都是青菜萝卜。
也就近两年才稍微起来了些,但在刘家眼里陈家还是精穷精穷的。
于是目光又集中在了陈世文身上。
自从进了这屋,陈世文就淡定得很,在众人吵吵嚷嚷说话的时候他甚至还有心思冲曾氏行了个礼,又暗暗告诉刘玉真让她放心。
如今被这么怀疑地看着,他也是神情自若,“陈家是穷得很,所以这丫鬟想偷的不是银两,而是一封信。”
在屋内大部分人的好奇目光中,陈世文慢条斯理地取出了一个被拆过了的信封,高高举起,对着老太太道:“这信这几年就藏在我的书房中,幸运的是,并未被偷走。”
二太太瞪大了眼睛,就要冲上去抢夺,正在这时忽听到背后丫鬟惊呼道:“不好了,不好了,老太太晕倒了!”
“快来人啊!”
“快,快去请大夫!”
……
老太太既然都晕倒了,在大夫来了扎了几针之后都未醒转,那这场质问自然就是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了。
二老爷中途几次询问那封信的事,都被二太太哭天抢地地搪塞过去。
无奈之下,众人就只好在寿安堂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上无太大表情但是脑海中思绪沸腾。
所有人的重点都在关注那封信,但是事情一出陈世文就把信收起来了,后面一直没有拿出来过,也任由二太太派人把秋叶带下去。
没有再紧紧相逼。
这让不知道内情的几人是挠心挠肝的,眼巴巴地望着他。
但如今的陈世文重心已不在信上,他柔声问着坐在身侧的刘玉真:“早上我让人送来的蘑菇你可尝了?清炒做汤都好,清甜得很。”
“尝了尝了,”刘玉真胡乱地点头,低声问他:“那信是怎么回事?”
他刚刚拿出来的那封信,老太太和二太太很震惊,二老爷和大爷、二爷等很疑惑,刘玉真也同样疑惑。
因为她清楚地记得她之前跟他说起的时候他是不知道是什么信的,怎么才过了几日就冒出一封信来,还“这几年就藏在书房中”?
陈世文没有回答,他握着她的手,低声道:“这件事晚些再与你说。”
“如今你和岳母可以想想,要拿着这信向老太太讨什么了。”
第87章
讨什么?
这几个字可不一般啊。
陈世文如此自信,可见这信是个了不得的东西!能让老太太让步、妥协。
所以一回到随园她就忍不住拉着他的手, 急切地问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那信你是从哪里找来的?你之前不是说不知道吗?怎么突然就有了信?”
曾氏也是糊涂得很, 问道:“文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信里有何玄机?”
“刚刚在寿安堂的时候我瞧你胸有成竹,便没多问, 如今你可要细说了才好。”
相比于刘玉真的急切和曾氏的困惑, 陈世文泰然得很, 他朝曾氏行了一礼, “岳母,让您担心了。”
“其实这事很简单, 我们下月便要上京,真儿便说要先把家里的事料理干净了, 这首先便是到了年纪的丫鬟们。”
“在此期间,有个丫鬟名秋菊, 想必岳母您还记得,她跑来和玉真说发现了一个屋里住着的秋叶到处寻一封信。”
“这次要把她们都遣回家去,她便说了出来,但我们两个都茫然得很, 无论是我还是真儿都从未见过如此重要的信。”
“若是放任不管也不好, 于是真儿就想了个主意,让人透了消息给她说信就在书房, 她立功心切便上当了。”
“于是便人脏并祸。”
原来如此, 曾氏听得有几分后怕, 冲着刘玉真埋怨道:“你这孩子,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瞒着我,这几日都未曾与我说起过。”
“若是文博不说,我都还蒙在鼓里呢,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娘了?!”
刘玉真语塞,她这几日乱糟糟的,都忘了这事,就只提了当他们上京之后她的庄子、铺子等托母亲打理。
旁的什么都没说。
不过如果这样回答母亲肯定会训她一顿的,于是连忙转移话题,问陈世文,“那信呢?快给我瞧瞧,你不是说没有信的吗?难不成你之前都是骗我的?”
“的确是没有信,”陈世文诚实地回答,从袖袋里取出了那份把老太太‘吓晕’的信递给她,“你瞧,里面是我顺手塞进去的康哥儿描红用的纸,没有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