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晓茉莉
旁边坐在慧姐儿腿上的瑜哥儿也是聚精会神,“娘……”
“后来啊,”刘玉真笑道:“后来这孙猴子就被压在五指山下了,好了,今天的故事讲完了。”
说话间,近两年新添的丫鬟冬葵端着两碟子绿豆糕走了进来,“太太,陆家遣人送绿豆糕来了。”
两碟子绿豆糕,堆得满满当当的被放在桌面上。
“可回了礼?”刘玉真问道。
“回了,”冬葵回答,“春杏姐姐让冬枣送了些果脯去。”
春杏办事刘玉真是放心的,她低头略扫了扫桌面上的两碟绿豆糕,问孩子们道:“这是陆家送来的绿豆糕,你们可要吃几块。”
两个小的摇头。
瑾哥儿扬起脸道:“绿豆糕不好吃,娘,我要吃奶豆腐!”
瑜哥儿附和:“我也要吃,奶豆腐。”
慧姐儿也道:“这绿豆糕不如家里做的好吃,母亲,还是让顾厨娘给弟弟们做奶豆腐吧,那个好。”
刘玉真示意冬葵把绿豆糕端下去,“让顾厨娘一人做一碗奶豆腐来,再煮些软烂的红豆铺在上头,这样才好吃。”
用牛乳粉末和鸡蛋清做的奶豆腐很快就端了上来,不但陈家这边一人一碗,也给不远处的陆家送去了些。
陆老爷吃完一抹嘴,对陆太太道:“这奶豆腐味儿不错,你让厨房也试试,这门亲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这陈世文在书院的时候就颇得徐山长看中,如今中了状元就更是了不得了,前些日子见客徐山长都带着他,俨然是作为亲传弟子看待的,前程似锦。”
“不是我看低了自己,而是他十年、二十年后定会远胜于我。”
“四郎有这么一位岳父也是一件好事。”说完这番话,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等着陆太太的回复。
陆太太有些不自在,别扭道:“可是我们都打听过了,陈家大姑娘是前头那位所出,可是京城的宅子是后头这位的陪嫁。”
“你那次回来说的那套檀木家私也是陈太太置办的,陈家是穷得叮当响,掏不出两个子来。”
“如今陈太太牢牢地把住了陈家内宅,若是为四郎娶了陈家大姑娘,那这嫁妆……”
言下之意这填房给继女置办的嫁妆恐怕不尽如人意,只有面上光罢了。
“况且陈家大姑娘还是丧妇长女,无人教养,这些天我去他们那儿的时候经常看到她照顾两个双胞胎弟弟,还给他们洗笔铺纸,这哪是嫡长女的做派啊?!”
“四郎是我们陆家的嫡子,将来是要支应门楣的,娶这样的一个儿媳妇恐怕顶不了事。”
陆太太越说越觉得有理,理直气壮道:“我的四郎聪慧得紧,等再大些再挑选也不迟啊,就像你们这一科的那个唐探花,连公主都看上他了呢!”
“四郎如今才十一岁,没准十年后就又是一个陆探花、陆状元呢,娶个公主也使得!”
陆老爷如看一失心疯的妇人一般看着她,口中的茶水一个不慎没咽下去,呛得他咳嗽连连,险些从座椅上滑落下来。
“哎呀,老爷你怎么了?”陆太太连忙去扶。
陆老爷摆摆手,自己坐直了,“得了吧,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这件事还是我自己来吧,晚些时候我去和陈师弟商议一番。”
他解释道:“我和陈家同一条船就是为了让他陈文博看看四郎的品性,这几日我带了他们去,陈文博都很是客气,也称赞过四郎勤奋踏实。”
“四郎比陈家大姑娘年长一岁,我们两家又是同乡,知根知底的,结个亲家也不是不能。”
“不过既然你说陈太太是继母,面慈心不慈,那这事你就别管了,我和陈文博商议就是了。”说完他起身,弹了弹衣摆往外走去。
陆太太连忙起身,急切地追了上去,“哎,你去哪儿?我话还没说完呢!”
陆老爷摇摇头,进了隔壁屋子。
而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小妾的屋子,陆太太气得拧紧了帕子,险些喘不过气来。她咬着牙狠声道:“这天杀的小贱人,迟早有一天我要收拾了她!”
她气喘吁吁地坐回了位置上,她的女儿陆大姑娘连忙给她抚胸口,劝道:“娘,您就听爹的吧,我瞧着慧姐儿挺好的。”
“四弟若是娶了她,那就是陈状元的女婿了,”她凑近了陆太太耳边小声说道:“我们不是打听到了吗?这陈状元进京才一年就教出了两个秀才。”
“待四弟与陈家大姑娘定下亲事,那不就可以请陈状元教一教四弟了吗?”
“爹的心思都在自己的科举上,没时间教四弟,”陆大姑娘高兴道:“陈状元有时间啊,不说也教出一个状元,就是像爹一样是个进士那也好啊,到时候隔壁生的那三个儿子哪有立足的地儿!”
陆老爷说的时候陆太太只想到了坏的一面,心里是半点也不愿意的,但陆大姑娘说的时候她便听进了这好的一面了,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一捶手,“这,有道理啊!”
第110章
陆太太在屋子里转了两圈, 越想越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
她先前觉得这陈家大姑娘没什么嫡长女的气派, 又是在继室的手里长大的,教养上恐怕不行, 嫁妆也有待磋商。
她是瞧不上的, 她的四郎值得更好的, 但女儿说得对, 陈大姑娘有个会读书的好爹啊!
那陈状元若能教着四郎考上秀才, 举人,将来也考个状元什么的,不比别的人家那些只会拖累的亲家强些?
再说了。
她慢悠悠地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 儿媳妇性子弱些,也有弱的好处不是。
“蓉姐儿, 你来。”她朝着一旁吃完了那奶豆腐, 闲得有些无聊的女儿道。
“什么事?娘。”陆大姑娘坐了过来。
陆太太有几分神秘地问她,“你就比慧姐儿大了三岁,之前在京城的时候我带你去陈家, 都是她招呼你们这些姑娘们的,她换了新院子的时候还给你下过帖子,你跟我说说她屋子里是什么个情况?”
“那些吃的、用的, 衣裳、首饰等等, 可算丰厚?”
“下人待她, 又尽心不尽心?”
陆太太每回见到陈家人, 那目光都是放在陈太太身上的,对陈太太的打扮门儿清。但对陈家大姑娘的印象就是挺文静一孩子,还真没怎么注意过她的衣裳首饰,于是就问起了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儿。
“慧姐儿啊……”陆大姑娘陷入回忆之中,然后脸色渐渐地有些变了,“慧姐儿现在是自己住一院子的,清净得很,听她说以前是和爹娘一起住在正房,但大了些他们就搬出来了。”
“一人一个院子。”
“她喜欢牡丹,所以就挑了现下住着的这个种着牡丹的,还临近花园,开了窗便有花香传来。”
说完了院子陆大姑娘便说起了慧姐儿的屋子,“她自己的东西很多,屋子也大,房间里挂了好些画,有她爹娘画的,有她自己画的,有的好看有的不好看,也不知为什么非要挂着。”
“她的衣裳和京里的有些不同,花样也多,那些日常佩戴的小首饰小头面就没有重的,上头有或粉,或红,或绿的宝石。”
“好看得很。”
说到此处,陆大姑娘有几分不满地说道:“娘,我们一家人只租了一个一进的小院子,还比不上慧姐儿现住的那个大,屋子我就不说了,但是您什么时候也给我买一些头面首饰?
“我就那么三套头面,其中一套还是银的,每回出门都是那两套金的轮流带,隔一阵子还得去银楼改改样式免得被人看出来笑话,这哪像是官宦人家的姑娘啊!”
陆太太语塞,小声道:“我,我这不是没银子嘛!”
“老家里就只每年送三百两银子来,加上我的嫁妆出息也只得五百两,我们又要赁屋子,又要供你爹读书,还要养这么一大家子,这日子可不就是紧巴巴的。”
“以后就好了,”陆太□□慰她,“往后你爹就有了俸禄,我们家也能换个大些的屋子了,到时候也把你的闺房好好置办一番。”
“衣裳一年给你做八身,头面首饰一年给你买两套,这样再加上添妆,你出门的时候啊单单这首饰便有十几台了。”
“保管比你那些堂姐妹们都体面。”
陆大姑娘撇嘴,“再体面也体面不过京城这些真正的大家闺秀。”
“对了,娘,我刚想起来一件事。”陆大姑娘凑近了陆太太,压低了声音说道:“上回我拿着我们的首饰去银楼炸,刚巧碰上了慧姐儿她们一家子,就是陈太太带着她娘和慧姐儿也去了银楼。”
“她们在楼里一人买了一套大头面,花了七八百两呢!”
陆太太倒吸一口凉气,惊讶道:“这么多?!一人一套大头面?这,这真是,真是,有这个银子买个铺子收租多好啊!”
她肉疼了几分,追问道:“你说的上回,就是你把炸首饰的银子买了一支钗的那回?我说你怎么回来就哭了,感情是遇到了这样的事。”
“就是那一回。”陆大姑娘微嘟着唇,上下捋着帕子,“我让丫鬟偷偷去听了,好像是陈太太做了什么生意赚了一笔,于是她们就去银楼买首饰了。”
“娘,您怎么不会做生意啊?”
“哎呦喂,我的儿,这哪有妇道人家做生意的。”陆太太教她,“我们女子啊要三从四德,出嫁后要尽心服侍夫婿,管好这个家,做生意那是下人的事……”
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陆太太满意地喝了口茶,总结道:“所以啊,我一直想的是给你弟弟找个嫁妆丰厚的,能贴补家里。”
“慧姐儿嫁妆也多啊,”陆大姑娘酸溜溜地道:“上回我跟您去看她那两个弟弟抓周的时候,听到旁边一个妇人说先头的陈太太是现在的这个的大姐。”
“陈太太嫁妆多,那她大姐嫁妆也是多的,慧姐儿总能分一些。”
“哎呦喂,两个是一家子啊,”陆太太恍然,“捂得可真紧,之前都没听说呢。既然是一家子,那先头那个定是有嫁妆留下的,我还以为先头那个是个村姑呢。”
“这陈家大姑娘,若真的像你说的这样嫁妆也多也不是不能考虑,性子弱些就弱些吧,娶回来好好调理也就是了。”
陆太太满意地道:“不过是我这个做婆婆的,多费些心思罢了。”
她畅想着,“她亲娘不在了,不是一个肚皮出来的,这陈太太定是想要早早地打发了人出去的,这嫁妆上就可以商量了。”
“那娘,您要向陈太太提亲吗?”陆大姑娘好奇地问道。
陆太太先是摇头,后又点头,“乖女儿啊,这事急不得,我跟你说啊……”
……
大船行驶在海面上,平稳而没有颠簸,只是偶尔会摇一摇、晃一晃。
但慧姐儿已经习惯了。
早上起来和爹娘请过安,一家人吃了早膳,说一会儿闲话,然后就和在家里的时候一样各做各的事情去了。
爹爹带着康哥儿到隔壁他的屋子里上课,母亲则突然有了兴致要下厨做些吃食,于是屋子里就剩下了慧姐儿和两个弟弟。
她把弟弟们带到了自己的屋子,原本想着是教他们念书的,但是两个小娃娃顽皮得很,东跑西跑一刻也停不下来。
直到用完午膳,才精疲力竭地睡着了。
“你也回去歇着吧,”刘玉真有些心疼地看着她,“他们两个顽皮得很,你呀也太纵着他们了。”
“不碍事,”慧姐儿笑道:“康哥儿小时候也是这般呢。”
“快去歇着吧,”刘玉真让梅香侍候她回去,“晚上让厨房做你喜欢的炸酥肉。”
“多谢母亲,”慧姐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还要有荔枝肉,这个爹爹和弟弟们都爱吃。”
“好好好。”刘玉真无不同意。
待慧姐儿走后,刘玉真坐回陈世文身侧,感慨地说道:“慧姐儿长大了许多,这性子是越来越稳重了。”
陈世文目光柔和地笑望着她,“你没发现吗?她这性子和你有些像,许是因为你们经常在一块的缘故。”
“真的吗?”刘玉真惊讶地反问。
陈世文含笑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