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兮
朱元心里一动,面上却仍旧不动声色的点头:“是啊,我表兄上次进京来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承蒙邹总督看重,已经跟邹总督的千金定下了亲事,不知道贵府为什么打听这个?”
事出反常必有妖。
庆和伯府虽然不如长公主府和那些老牌公侯伯府,可是却也是自认为勋贵的人家,成日里摆着牌面,等闲是不会纡尊降贵跟她这样无依无靠只有名分上好听的县主来往的。
这么久了,救母记之后,她也收过不少帖子,却从来没收到过庆和伯府这些老牌勋贵家的帖子就能看出些东西。
这一次庆和伯府深夜来访,而且还言语中多有试探之意,扭扭捏捏的提起付家,又提起亲事,怎么看都知道不对劲。
虽然朱元不大耐烦应付庆和伯府。
但是如果事关付家和邹家的话,那就又不一样了。
刘妈妈叹了一声气,试探着问:“那不知,县主可知道邹总督家,给尊兄定的是哪位姑娘?”
这话越说越是奇怪了,杨玉清有些不耐烦,冷冷的催促她:“你就直说,到底是为什么来的?什么哪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事?”
朱元也笑了一声,见刘妈妈遮遮掩掩的很是为难的样子,便挑眉道:“妈妈既然来了,就是打算跟我们家说清楚的意思,有什么话便直说吧,若是你们有什么想问的,也总得把事情跟我们说清楚,总不能我们被蒙在鼓里吧?”
谁都别把谁当傻子。
刘妈妈就知道从朱元这里若是不说实话是绝对套不着话的,心里叹息了一声朱元难缠,但是还是怕朱元恼了,急忙就道:“回县主,不瞒您说,我们公子自幼就跟邹家定下了亲事……”
众人都是一惊。
杨玉清也立即就听出了这里头的不对。
什么意思?刘妈妈说这个话……杨玉清立即便是一怔:“你什么意思?刘妈妈,邹总督家总不只是有一个姑娘罢?你说这话,难不成是认亲来了?”
难道以后付庄要跟庆和伯府的公子当连襟,所以提前来扯关系来了?
可是看这样子分明也不像啊。
朱元却立即便沉下了脸。
她已然觉得事情不对了。
一个伯府,怎么可能会因为两家都定了同一家的女儿,所以就这么急赤白脸的跑上门来,还每句话都遮遮掩掩的隐藏试探之意?
她若有所悟,到了这份上,反而镇定下来了,冷笑了一声就问:“既然刘妈妈深夜上门,想必必然是把事情都打听清楚了,恐也知道明天一早我就要动身去浙江投奔外祖父,若是今天不来,便问不清楚了。既然是这样,那再遮遮掩掩的,也没什么意思,是不是?不如就直说吧,府上的亲事跟我表兄的婚事,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刘妈妈心一横,想起夫人的叮嘱,也顾不得其他了:“县主容谅,实在是此事消息不清,我们所仗的,无非是我家少爷在杭州时听见的一点风声,无所凭恃,所以不好乱说话毁人名声。可是我们少爷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县主,邹总督家的确是有几位千金,可是前几年都陆续出阁了,如今待字闺中的,就唯有一个六小姐,可我们家……定的也是六小姐啊!”
什么意思?!
杨玉清茫然了。
一女还能嫁二夫吗?
邹家是不是疯了?!
朱元虽然猜到不对,可是听见刘妈妈说出这句话也是惊了一跳。
什么叫做定的也是六小姐?
邹家再位高权重,也不可能厉害到这个份上,将一个女儿同时许配给两个人家吧?
除非,邹家从来就没有许嫁女儿给其中一家的意思。
而据刘妈妈的话说,邹家跟庆和伯府的婚事,是在孩子幼时就定下了的。
既然如此,那这亲事就怎么都透着古怪了。
第781章 算盘
到了这一刻,朱元反而完完全全镇定下来了,心里最后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焦躁也散去了,坐在椅子里把玩了一会儿团扇,微微抬了抬下巴看定了面前的刘妈妈,目光里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深意:“妈妈,你可知道你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若你所说当真,那邹家就是一女许嫁二夫,饶是邹家是封疆大吏,这事情传出去,他们也是要受人唾骂的。”
刘妈妈就心里叫苦,左思右想之下,想起少爷在家里闹死闹活的,心一横也就只好摊开来说了实话:“回县主的话,我们也不是疯了,无缘无故难不成往自己头上戴这样不好听的帽子?再说,我们侯府跟总督的交情是几十年的了,当年老太爷在的时候,就在甘肃一道当官,祖辈的交情,我们若不是听见了风声,也不可能平白无故去拿两家的交情开玩笑不是?”
话既说到了这个份上,杨玉清便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问她:“妈妈也知道这样说,那就把话说的清楚些,现在我们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像你说的,没人喜欢无缘无故带上这么一顶不好听的帽子,若真是有这样的事,我们两家彼此也好有个说法,不至于太丢脸面,你说是不是?”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刘妈妈叹了一声气:“不瞒县主,我们夫人也是这样意思,说起来,邹总督的夫人还是我们夫人的娘家表姐,两家定下亲事,原本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因此我们家还特意把少爷送去了余杭读书,为的就是两家能够彼此更加亲近和睦些,可我们少爷今年回来,便嚷嚷着不要这门婚事了,这婚姻大事哪里是能说不要就不要的?我们家里都当是小孩子的话……”
谁知道竟然不是,庆和伯府的少爷竟然打定了主意不肯娶亲,瞒着父母亲找了京营的差事,在京营里头当了个小吏,家里这才觉得不对了,在逼问之下,他才说出缘故。
原来他在余杭,前些年还好,只要书院放假,便在姨母家里住着,姨母姨父也对他很是关照。
可是从去年起,姨父姨母便好似待他冷淡了下来,找了许多借口不让他时常往总督府去。
他初时不以为意,直到在书院里,听说邹总督府上办了定亲宴,才觉得不对。
不管是家里人还是他自己都是知道的,邹总督一共才六个女儿,其他五个都已经出嫁了,他们家怎么还能许配出一个女儿去?
他当即就觉得不对,他一个世族的少年子弟,遇上这种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办,只好去了姨母家。
姨母见了他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直到他问起定亲的人选,才说是自己的内侄女儿,从兄长家里接过来住,而后有人上门来提亲,总督便当了媒人,允了这门亲事。
他却觉得不对。
直到回了京城,问了母亲表舅家里的女孩儿们,才知道表舅家里的女孩儿们最大的都才十岁,一直都在陕北待着,根本没有可能定亲。
说起这些,刘妈妈脸上愤愤然:“这太荒唐了,我们少爷一开始连提也不想提,后来我们夫人和老爷知道了,也都觉得是天方夜谭,并且立即去信问了邹夫人,邹夫人却一口咬定没有此事,只说是外头人误会了,跟付家定亲的只是家中的亲戚罢了……”
朱元若有所思。
杨玉清却完全想破了头也不明白邹家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虽然总督府的确是位高权重,可在这种儿女亲事上,哪怕你们是皇帝的女儿是个公主呢,难道还能一女嫁二夫?
没这个道理!
邹家名门,总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吧?
朱元最先开口:“那你们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县主,我们两家既都跟这件事有关,那我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们就是来跟县主您要个准话,若是您去了浙江,能不能打听清楚,您表兄定的到底是邹总督的嫡亲女儿,还是邹家的亲戚?”刘妈妈一鼓作气的将来意说出来:“邹家来信,让我们去邹家老家接亲,可是我们少爷和夫人都不想糊里糊涂的做了这门亲事。”
杨玉清愕然。
在老家成亲这件事倒是很正常的事儿,多少在京城当官的,都要让女儿回老家再祖宅待嫁,这是常事。
可是邹家还要嫁女儿?
从老家嫁?
他们的女儿不是被土匪掳走了吗?
如果按照刘妈妈这么说的话,邹家只剩下那一个女儿了,被掳走了,他们还从哪儿弄女儿来出嫁啊?!
他们难不成要成阴亲?
怪不得庆和伯府这么着急上火了,碰上这么糊里糊涂的事儿,估计换做谁心里都全都是疙瘩的。
想到这里,杨玉清怔住找到了重点,坚定的道:“不是啊,我们表少爷要娶的就是邹总督家的姑娘,什么表姑娘?!什么亲戚?!”
付庄的这门亲事来的突然,在浙江的付家全家都被这喜事给砸懵了。
据付庄来京城时所说,他的妹妹母亲经常出入总督府,因为付清得总督看重的缘故,女眷们也能得以进总督府走动请安。
既然时常进总督府,那他们要娶的人是谁,怎么会弄错?
反倒是庆和伯府远在京城。
朱元恍然一笑。
原来如此。
到了如今,她已经不惜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邹家。
刘妈妈更是支起了头,既震惊又有所预料的问:“县主,敢问这事儿当真么?!”
她心里也知道这事儿没有人会拿来开玩笑的,当即便红了脸,简直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是少爷的奶娘,往后那就是跟少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少爷要是真是被邹家给诓了,这门亲事弄的不明不白的,那以后少爷还有什么名声?他这个人又最要面子,以后如何过得了这个坎儿?!
邹家未免也太缺德了!
她气的浑身颤抖,一时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跪在地上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第782章 预防
杨玉清简直想不通邹家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官当的再大,闹出这样的事那名声上也是过不去的,何况对方还是个伯府,真要是认真理论起来,庆和伯府豁出去了,闹到太后跟前去,那难道邹家能够有好果子吃?
这事儿要是传扬出去,那些御史们恐怕都会把邹家给骂成一个筛子。
朱元却并没有疑惑。
只要邹家不是失心疯了,也不是真的脑子坏了记不清自己究竟有几个女儿,那他们做这件事,就肯定是有某种目的。
人家是封疆大吏,谁疯了他们都不会疯。
那就是另有所图了。
图什么?
朱元想不通,刘妈妈也想不通,她迫不及待的要回家去把这个消息给告诉自家夫人侯爷。
这事儿可小不了,这门亲事肯定是不成了。
哪个男人愿意这样被糊弄啊?
朱元却出声叫住了她,见她回过头来,便微笑道:“我还有些事想要求证,不如我跟你一同回去吧,要叨扰庆和伯和庆和伯夫人了。”
刘妈妈提前叫了人回去报信,自己跟着朱元上了马车,有些拘谨的在一边坐下,这才有空认真看这位算得上是如雷贯耳的惠宁县主。
这一仔细看她就知道为什么当初吴家姑娘那么尊贵也要针对朱元了,这眉眼,天生的就是一个美人坯子,吴家姑娘病弱,连门也不能出,平常最厌恶的就是那些身份一样却漂亮精致的女孩子。
庆和伯就更加感叹了。
想当初他头一次见朱元的时候还是在吴家,他跟着老吴下棋,一开始听说出了事,还以为是朱元杀了郡主,那时候没认真看这个小姑娘,可是现在看,这个小姑娘跟从前又不同了。
那时候的朱元浑身都带着一股乖戾,就是那种看上去就不好欺负的姑娘,随时准备着跟敌人同归于尽。
可现在的朱元眉眼间的阴沉乖戾已经少了许多,气质也沉静了下来。
不算是不是真的改了骨子里的偏执和乖张,可是至少面上看着是让人舒服的。
他一打眼便将所有思绪都收敛起来,笑着对着朱元颔首算是见了礼,便请了朱元坐,又令人去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