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秦兮
盛氏大急,看了盛大爷一眼心里升起些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嘴硬的看着胡太医问他:“胡太医,难道连您也没有办法?!您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条人命在您跟前没有了啊!”
胡太医有些为难。
这说是什么话嘛?做大夫的当然没有希望自己的病人死的,可是问题是,凡事都得亮力而行啊。
他可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人。
眼前的冯琨摔得极重,看这出血的量就知道肯定是摔得太狠了,可是因为摔的太狠,连挪动他都不敢,看之前那两个太医已经给上过止血的药了,也没用,既然血止不住,还怎么谈其他的?
他只是个大夫,又不是阎王爷,说谁不必死,谁就真的不必死了。
他咳嗽了一声摇了摇头:“这……是老夫学艺不精,眼前这情形,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盛大爷怔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先前已经因为有郑如安而打算彻底就抛弃朱元这枚棋子了,可是看现在这情形,外甥的伤恐怕还是得靠朱元。
可是难道他们得帮着朱元去说服郑如安?
别逗了,郑如安又不是真的大善人。
他到时会肯定会觉得盛家不知好歹耍着他玩儿。
小盛氏却已经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朱元跟前不断磕头:“朱大小姐,算我求求你了,只要你能治好我儿子,我什么都愿意答应你。”
一直没有说话的郑如安忽而在这时猛地从身后的一个随从身上抽出了佩刀,冷然看着面前的朱元道:“你!快去把他给治好,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啧啧啧,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要跟阁老和未来的太子打好关系,瞧瞧这嘴脸。
朱元没有说话,默不作声的拂开已经近在眼前的刀,看向郑如安忍不住笑了笑,开口问他:“郑大人,你平常也是这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人吗?如果是的话,那你为什么不把事情问清楚一些?”
郑如安没有说话,面带警告的看着她:“我若是你,此时就不会说那么多废话,只要把那个人治好,我或许还能放你一条生路。”
好像谁稀罕似地。
朱元面带嘲讽,站在窗前往下望,手指忽然指向陈家那个后生,扬声问他:“你!你来跟郑大人和这酒楼里的大家都说一说,你们是为什么要跟冯家的这个人起冲突。”
朱正松急忙上前拉住她:“你别再胡闹了!”他压低了声音:“这不是你能得罪的人,你可别不知死活了!”
陈家的后生得到鼓励,挺直了胸膛抿唇:“就是这个孬种!他当初侮辱了我堂妹却不敢承认,还仗着盛家仗势欺人,反而污蔑我堂妹勾引他!以至于我堂妹数次寻死,以至于我婶婶郁郁而终,我祖父辞官隐退,受尽千夫所指!都是这个畜生!”
他忍耐着却还是握紧了拳头,冷淡的看着冯琨:“像是这种人,死一百次都不值得可怜!”
少年真是太抓不住重点了。
朱元收回目光看向郑如安,见他皱眉,手指轻点桌面让他回过神来,这才冷冷的笑了一声发问:“郑大人既然这么喜欢打抱不平,那有没有想过替陈家也讨个公道呢?冯公子仗着外祖父横行霸道的时候,陈家家破人亡,一个小姑娘的一生也被毁了,怎么,郑大人的正义心就如此的双重标准,只对着盛家,不对着其他人的吗?”
朱元正对面的窗户轻轻被推开一条缝,有人啧了一声喝了口茶才轻声问:“这姑娘到底是太蠢还是太精明啊?哪儿跑出来的?”
郑如安的刀已经快到朱元眼前,朱元冷冷的看向他哼了一声:“郑大人只看到冯琨惨,有没有想过陈家比他更惨?你说冯琨的母亲苦苦哀求显得可怜,那么陈姑娘的父母呢?多年之前犯下的错就不是错?陈姑娘的父母地下有知,自己女儿含冤受屈,将来甚至可能孤冢黄昏,难道就不难过?!”
好利的一张嘴。
郑如安没有说话。
朱元却已经转身走下楼梯给了胡太医一个小瓶让他先给冯琨化水服下。
酒楼里没有一人再出声,众人的视线都齐刷刷的随着朱元的动作转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还是陈家的后生红着眼睛带头叫了一声好。
这么多年来,他们陈家的女孩子们因为这件事都抬不起头,外人提起他们,不说他们的祖父如何威名赫赫,不说他们陈家多少子弟浴血沙场,反而都只记得当年他们家女孩子勾引了盛家的外甥,还妄图另外找人嫁了。
陈家的女孩子在京城根本找不到婆家。
这么多年,他们已经要绝望了。
可是现在,他们才相信,老天是有公道的。
随着这一声叫好,郑如安恼怒的皱了皱眉头,将佩刀猛地唰的一声插回了随从的刀鞘,冷然道:“把她给我带走!她是这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她既然把话说的这么义正言辞的,还是知道所有事情来龙去脉的人,那当然得去大理寺好好的交代交代,把事情都说清楚。”
当然,这一去能不能回来,那就两说了。
嘴巴厉害有什么用?
有本事她的身体也跟嘴巴一样厉害,连大理寺的酷刑都能熬得住。
绿衣吓了一跳,还想说什么,就见郑如安之前的房间已经涌来十几个人,不由得就怔住了。
怎么办?现在是不是该去叫杨玉清和向问天来啊?
可是杨玉清和向问天都是没有官职的,他们来了难道还能跟郑如安的人打架吗?
苏付氏也失态的站了起来。
就在这关头,一直没有吭声的胡太医却忽然站起了身冲着郑如安摇头:“不行,郑大人,这姑娘,还真不能让您给带走,您海量汪涵,还是别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了。”
朱正松愣住。
大盛氏和盛大爷也忍不住怔住了。
哪里杀出来的一个程咬金?
胡太医为什么还会帮朱元说话?难道他以前跟朱元就认识?
郑如安面色阴沉。
第180章 对峙
盛大爷没有出声。
郑如安是个二世祖没错,可是他就不信能混到这一步的二世祖当真就半点别的能耐都没有,只是个随意听了几句话就替人出头的傻子。
说到底,郑如安恐怕是有求于盛家,所以才会借着这件事出手来换取盛家人的好感,以图结盟。
既然如此,那他何必在这件事当中过多插手呢?
如果郑如安成功,那么朱元完蛋完全是因为得罪了郑如安被郑如安整治,没有人能够说盛家和朱家什么,盛家和朱家就少了一个烫手山芋。
而如果郑如安不成功?
那朱元得罪了郑如安,如果不依靠朱家和盛家,那她还能进宫去给太后治病?想的未免也太天真了。
横竖反正怎么看保持沉默都是最好的做法,盛大爷站在小妹妹跟前,等到胡太医说血止住了,得先把病人身上的污秽给清理干净好包扎伤口,便拉了拉小盛氏的袖子,对着底下的下人吩咐了几句。
朱正松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开口了。
经过这件事,他已经放弃了之前想借着朱元牟利的想法-----这个丫头太可怕了,你给她一巴掌,她能不带犹豫的捅你一刀,这就是个锱铢必较且丝毫受不得委屈的主儿。
而且最可怕的是,她身上还隐藏着许多秘密。
朱大来的信里头已经写的清清楚楚,朱元身边有几个高手。
可是他并没有看见,那么这几个高手去了哪儿?
朱元根本就从来没有把宝押在朱家,所以她对朱家毫无顾忌,对朱家的人也毫无容忍的必要,这从这次盛氏的事就完全能看得出来了。
盛氏耍心机烧毁了朱元娘的长生牌位,朱元就毫不迟疑连一刻也不能等,立即就让冯琨摔破了头。
这可是实实在在的见了血的。
再没有什么警告和教训比这更血淋淋的了。
他对能不能继续再掌控朱元已经没有自信了,既然如此,如果盛家能借着郑如安的手把朱元给料理了的话。
倒也不是不行。
这就是个祸害,付氏的死也始终是个隐患,如果朱元知道了当年的事?现在本来红儿和秋根他们就不见了……
朱正松没有再吭声。
朱元的正牌亲爹和继母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反对的意思,倒是胡太医站出来不叫人把人给带走,陈家的后生咬了咬牙就站出来:“不关朱姑娘的事,朱姑娘根本没有挑拨我们,是冯琨!冯琨他知道我们的身份,竟然让我们带他去看我们妹妹!”
陈家后生眼眶红红:“这个畜生,他自己坏事做尽,竟然还觉得自己是个好人,说是要求娶我妹妹,然后两家做亲戚把这件事给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是人说的话吗?!”陈家后生捏紧了拳头,冷笑连连,气的连脖子都红了:“你们当初害的我们家身败名裂,害的我妹妹差点儿死了,我们家算得上是家破人亡啊!现在好不容易真相大白了,你们却想娶我妹妹?!你让我妹妹嫁给一个强、奸、犯?!”
郑如安听的很不耐烦。
不管怎么说,朱元这耀武扬威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他厌恶了。
他自小就讨厌这种趾高气扬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女人,她们除了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还会什么?!
如果不是当初他的那个后娘非得撺掇着他爹把他给送到京城……
郑如安眼里的朱元逐渐跟童年时那个阴影重合,他目光冷漠的望着朱元,淡漠的问:“那这么说,朱大小姐还是个好人?”
他又看向胡太医,沉声问:“胡太医,这位朱姑娘我如今要带走,您老有什么意见?!”
胡太医一时没有说话。
东厂名声在外,大家总是有所顾忌的,连他也不能例外。
二楼的包间只有一间自始至终没什么动静,此时窗户再次被推开一条缝,李名觉啧了一声看向对面的顾传玠,问他:“你不打算出声帮一帮?”
到底在青州算得上有点交情啊。
而且看顾传玠的样子,分明对朱元很感兴趣的。
顾传玠不置可否,垂下眼睛没有说话。
郑如安根本不可怕,不过是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可是常应却不同,这是个真正难对付的老狐狸,郑如安此人最怕的就是丢脸面,他如果在这个时候出声帮忙,那就等于跟郑如安彻底结下了梁子,到时候对于顾家十分不利。
至于朱元?
她也该尝尝到处得罪人的苦果了。
盛家和朱家也就算了,冯家也算了,可是她一到京城竟然就惹上郑如安,这惹祸的本事真是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
就算是真的有利用的价值,那也得磨一磨性子才能用。
胡太医卷起手咳嗽了一声,带着点笑意还算是镇定的说:“郑大人可能不知道,朱姑娘身怀医术,乃是五皇子的救命恩人……五皇子特意关照过我,让我跟朱姑娘学金针技法,您要是把人给带走了,那……”
郑如安面色变了变。
朱正松和盛大爷也忍不住对视了一眼有些吃惊。
朱元从来也没有提过五皇子,手握有如此资本和凭仗的人,为什么这么能忍得住?从来都不曾拿出来给盛家和朱家示威?
这丫头的心机当真是太深了,竟然这么能沉得住气。
郑如安也忍不住微微变了脸色。
他不过是觉得朱元这咄咄逼人的样子实在是惹人厌,反正从前他踩死个把人跟踩死蚂蚁没什么分别,他也就把朱元当成了这样的人。